又过了两日,刘员外派人来通知鱼苗等人。
京都里派去庄子上取货的几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让众人扮成小厮的模样,至于林哥儿,他命人特意在一辆马车底部打造了夹层,出城前,就只能委屈他藏在夹层里了。

众人于次日天明早早地准备好了,鱼苗与魏清风的“伪装术”已经炉火纯青,叶开与余盛用不着伪装太过。

唯一让人上愁的是赵奶娘,即使身上穿着粗布的男衫,却仍旧看上去浑身的柔弱女气。

鱼苗无法,为了以防万一,只能让她跟林哥儿在出城时,一起躲在马车夹层里。

天刚放亮,守城的官兵打着哈欠开了城门。

刘员外准备了四辆马车,又派了四名行事稳妥的小厮,鱼苗等人分开坐在四辆马车的前头。

叶开的马车排在最前面,跟对方亮明了身份,又给了打点银子,检查完毕后,顺利地出了城。

接下来的,是魏清风的马车,赵奶娘与林哥儿,也是藏在了他的那辆马车底部的夹层里。

守城的官兵详细地看了车厢里,又拿着林哥儿的画像比对了魏清风跟他旁边的小厮,刚喊了“放行”,却发现魏清风的马车轱辘偏沉,不像是空车厢的样子。

“等一下。”一名官兵沉了脸,示意其它的官兵将魏清风的马车拦下来。

鱼苗坐在魏清风后面的那辆马车上,闻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魏清风却面色淡淡,他脸上粘了胡子,也刻意将皮肤化黑了,眼敛微垂,将那双睿智的眸子掩盖了住。

魏清风旁边的小厮立刻笑着开口,“李差爷,刚刚不是已经查过了么?可还是有什么不妥?”

被小厮唤李差爷的人,正是刚刚开口让拦下马车的官差,他三两步走到马车跟前,不放心地又钻进车厢检查了一遍。

片刻后,他沉着一张脸钻出车厢,不悦道:“挺好的马车,为何坐垫与木凳子全被浸湿了?”小厮心道一声“好险”,忙将魏清风早上教自己的,说了一遍,”是这样的,差爷,本来只想拉三车货,可宫里来信,说贵人们喜欢那些香水。所以,我们老爷就临时多派了

一辆马车。只是这看马车的小厮手快,昨夜里将马车上的内饰全搬了下去,打算清洗一番的。”

“……”李差爷狐疑地看了眼小厮,这小厮他很熟悉,只是旁边那个,有些眼生,他正想开口问,却见旁边那个,暗中给自己塞了银子。

“李差爷,”魏清风的声音刻音放粗,低声道:“我家老爷说你们这几日实在辛苦,这些银子,给兄弟们打酒喝。”

手中的银子重量颇沉,对方又是御贡的皇商,李差爷有心放行,可心里实在狐疑至极。

几个浸了水的椅凳,能有那般沉?

他眯了眼,正想再盘问几句,却听到有马蹄声,离城门处越来越近。

众人顺着马蹄传来的声音向后望去,城门口排起的出城队伍后,两名白衫“公子”,正骑着两匹白马翩翩而来。

鱼苗心头一惊,是她们?

是那夜,她家相公带她去逛花灯会,与魏宏宇在一起的两名女扮男装的姑娘,她家相公还抱过其中一位。

两名骑白马的“公子”径直从鱼苗身侧路过,直接将马勒止在李差爷的面前。

“喂,我们要出城。”其中一名白衣公子说,手中直接掏出了一块金色令牌。

另一名,衣衫明显更华贵些,她显然不耐烦这样的等待,眸光轻转间,视线就自然落在了魏清风的身上。

魏清风身上的装扮,与上次花灯会时颇有相似,除了衣衫显得粗制了些。

华衫的白衣“公子”微微一怔,觉得魏清风的眉眼让她感觉很熟悉。

“公……公子,”掏腰牌的那名叫道:“我们可以走了,魏候爷说的晨猎,马上就要开始了。”

被唤作“公子”的人,却动也未动,依然盯着魏清风的眼睛看,那夜,她被人流冲散,冲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怀里,那男人的眼睛,就像这个人的这样好看。

“是你?”她突兀地说了两个字。

魏清风忙敛了眉眼,不动如松。

鱼苗的心却越提越高,眼见着天色越发亮了,他们若再不出城,怕会凶多吉少。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鱼苗猛地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两名白衫“公子”跟前。

“两位贵人,”她粗着嗓子,拱手作揖,“闻您两位身上的香,定是贵人无疑。”

尤其是华服那位,用的可是她庄子上最名贵的那款香水。

华服“公子”旁边的那位白衫“公子”闻言,脸上一冷,拿着马鞭的手指向鱼苗,“哪里来的小厮,竟敢妄论我们的身份?”

鱼苗忙低头,回了一句不敢,不待她再开口,那名华服“公子”又看了一眼魏清风,然后问起了鱼苗,”你们是何人,竟懂香水?”

鱼苗立刻回道:“我们是同心店铺的伙计,小的刚才斗胆,闻到了您身上的‘清韵’味道,那款香水,是我们的限量款。”

限量款的“御贡之品”,最后四个字,鱼苗刻意没提,但对方却知晓了她的意思。

华服“公子”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姓刘名筝,行事虽然有时候嚣张,但天生讨厌麻烦,若非无此,她出个城,也不必让侍女给城门官递牌子。

可眼前,刘筝发现,她竟然被一个“小厮”整得骑虎难下。

对方认出她们是宫里的人,却并不点破,是想借机讨好,还是别有所求?

下一刘,刘筝知晓了对方的意思。只见站在她面前的黑脸小厮,突然又作揖拜了下去,“两位贵人,最近我们香坊又研出了一款新型香味,叫‘雅韵’,香味比‘清韵’更加清幽绵长。只是时间紧迫,守城的差爷

还盘查的太紧,能否请贵人们帮小的们行个方便?也好让小的们早日将香水拉回来,不耽误贵人们用香的时间。”

鱼苗说完,就赶紧低头,她眼角的余光看向马车上的魏清风,正好他的目光也向她望了过来,他眸底写着对她做法的不认同,似是无声骂着她的“胆大妄为”。

刘筝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她旁边的侍女更不是,感觉侍女要骂人,她不知为何,却伸手制止了。

这个黑小厮,竟敢明目张胆地想借自己的关系,让守城官行个方便?

呵,真是不知者无畏!可,对方提及了香水,那是她现在最钟爱的东西。

还有……

刘筝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魏清风,总觉得那人的眼睛,与那夜她看到的,一般无二。

“公……”侍女刚开口。

刘筝便打断了,“罢了,你跟他们说一声。本公子要用的东西,向来懒得久等。”

侍女忙应了一声,然后重新举起了金色的令牌,这令牌倒不是皇家的东西,上面印着平南侯府的样纹。

一众守城官本就是帮德妃的义子平南候办事,当下,哪里还敢多加盘查阻拦?

两名白衣“公子”跟三辆马车先后出了城门,刘筝却有意将白马的速度将了下来,与魏清风那辆马车,并驾齐驱。

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魏清风,越看,越觉得不像那夜的人。

那夜,那男子虽然戴了面具,可在她的想象中,他一定是一名风华霁月般的男子,可眼前这个,不止胡子拉碴,还缩着肩膀,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驾——”刘筝气得夹了一下马腹,临行前,撂下一句,“你们最好祈求‘雅韵’能入我的青眼,否则,本公子定然要问你们‘同心’的罪。”

直到两道白影消失了,鱼苗等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魏清风将自己刻意佝偻的背脊挺直了,淡淡地对旁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句,“你跟少夫人换个位置。”

这小厮常跟着张管事跑庄子,自然知晓鱼苗才是他们最大的东家,而他旁边这个魏少爷,是他们东家的相公。

他不敢多言,急忙应了是。

片刻后,三辆马车略停了一瞬,紧接着,鱼苗跳上了魏清风的这辆马车。

她拉起缰绳,小脸上挂着劫后重生的喜悦。他刻意看了她一眼,想着,稍后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让胆大妄为的小娘子“收收胆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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