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鱼锦鸿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那镇上的员外答应了将自家千金嫁与他,但是,不是此时。

来时,鱼锦鸿的脸是伤的,腿也有些坡,听跟回来的小厮说是被那员外命人打的,原来,本该今日出嫁的富家千金昨日寻死不成,竟被诊出了一月左右的身孕。

这下,就算鱼锦鸿不上门,那千金要嫁的人家也是要毁婚的。

正巧,鱼锦鸿上了门,本想将自家亲闺女打死的富员外看了鱼锦鸿递上的拜帖,又问了他后面的打算,虽说有怒,但到底拉回来了几分理智。

最后,那富家千金被亲娘安置回房养胎,鱼锦鸿却生生挨了一顿胖揍。

并允诺,两个月内必须将鱼家整顿干净。

鱼锦鸿对鱼苗说时,脸颊疼得一抽一抽的,人却是笑的。

鱼苗听他说这些时,正刚用完了早饭,在院子里伸展了几下筋骨。

院子里,除了鱼苗与鱼锦鸿跟那小厮,便没有别人。

鱼苗听说那千金怀孕了,心里难免有些发苦,但见小堂兄好歹又有了盼头,便也当真为他高兴。

鱼苗又掏出了银子去打赏鱼锦鸿身旁的小厮,谁知,他竟连连摇手,“小夫人,使不得了,回来前,鱼公子已经给赏了小的不少。时辰也不早了,小的必需回了。”

鱼苗见他坚持,便也不再推辞了,跟鱼锦鸿将小厮送到了家门口,兄妹两人这才细细聊了些鱼家的事。

“眼下,”鱼锦鸿说:“我那亲爹娶的小妾倒是个精明的,不止笼络了爷爷,连奶奶照顾得也算妥帖。奶奶口不能言,倒也生不出事,只是我娘她……”

想起王氏,鱼苗也是头大,正要引领着鱼锦鸿进屋坐坐,却想起魏清风正坐在屋内读书呢。

春闱在即,她当真是舍不得吵他,要不刚刚也不会在院子里呆着了。  鱼锦鸿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并没有进屋的打算,只将家中的情况又仔细说着,“我爹偏宠那小妾,可那小妾毕竟跟鹏飞有些关系,我娘恨毒了她,可我爹的休书时刻都揣着,她倒也没办法。还有…

…”

鱼苗见鱼锦鸿欲言又止,并不解的拧眉问道:“大堂哥将家里人都说了一遍,接下来要说的,可是鱼鹏飞?”  鱼锦鸿是知道鱼鹏飞对鱼苗做过什么事的,提到这个不争气又满肚子坏水的亲弟弟,他面色有些赧然与无奈,“我离家时,无意中看到那小妾进了鹏飞的房里,先前低眉顺眼,一副羞怯模样,待鹏飞喝

了一碗药,她便低声骂了他。”

鱼苗脑补那情景,心想着,怕那小妾就是带着对鱼鹏飞的恨意才搭上鱼成详的,毕竟,那样鲜嫩的年纪,生生就被鱼鹏飞给糟蹋了。

只是她有些奇怪,那小妾怎么跟鱼成详之间竟发展得如此顺利呢?而且还拢络鱼山根,伺候郑氏,竟隐隐也在整顿着乌烟瘴气的鱼家一般?

“那大堂哥,那小……小伯娘都骂了鱼鹏飞些什么?”

鱼锦鸿的俊脸忽青忽白,但还是如实道:“总之不是些好听的,并且说鹏飞这辈子只能瘫在床上了,鹏飞当时被气得狠,可是他却骂不出来了,他……哑了。”

鱼苗的小嘴张了张,略一联想,便知道鱼鹏飞之所以会哑,肯定与那小妾喂给他的汤药有关。

鱼家两个最搅事的,此时都成了半个残废,这对鱼家来说是好事,但站在鱼锦鸿的角度,怕他心底也是难受的。

鱼苗见鱼锦鸿的俊脸上果然隐着挣扎与无奈,便将小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却没发现,屋里的魏清风不知何时已经将窗户打开了。

“大堂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现在已经这样了,鱼家若再放任下去,怕要祸及下代了。”

这个“下代”,让鱼锦鸿想起了心上人腹中的孩子,猛地浑身一震,让他心底对郑氏与鱼鹏飞的同情也淡了几分。  鱼苗说得对,鱼家将名声败坏至此,就连小姑姑的命也没了,郑氏不是个好相与的,鱼鹏飞更是个浑人,眼下两人行动受限,口不能言,但至少还是活着的,若他们想得开,待鱼家的好日子来了,他

们未尝享不到清福。

鱼锦鸿心里松快了几分,刚要对鱼苗道谢,却感觉自己的后背处,好似有道冷刀子插了过来,他回身望去,就见魏清风正站在窗口望着鱼苗放在他手臂上的手。

鱼锦鸿下意识地挣了开。

鱼苗这才也发现了站在窗口的魏清风。

见他俊脸含笑,却笑得有些僵硬,唇角似乎带有点似笑非笑?

鱼苗如何不知,她家男人是吃醋了?

可有没有搞错,鱼锦鸿是她的堂兄好不好?

鱼苗心底有点无语,小手对着魏清风的方向挥了挥,“相公,快去读书。”

魏清风突然厌极了“读书”这两个字,小娘子与鱼锦鸿挨个近,按理说,他不该吃味,可只要一想到小娘子并非真的鱼苗,他心里便忍不住那蠢蠢而动的酸意。

转身离开窗口,走出屋子,魏清风淡淡问道:“大堂兄到访,中午便留下吃饭罢。”

鱼锦鸿的脸上略有尴尬,对方看似客套,可明显是不高兴了,不过他也郁闷,妹婿交给他的任务,他自认完成的很好,却又是何时开罪他了?

鱼锦鸿虽然老实忠厚了些,但到底也算有几分眼色,忙对着魏清风拱了拱手,告辞了。

小两口将鱼锦鸿送到了门口,待鱼锦鸿的背影一消失,鱼苗脸上的笑容就缓缓敛了。

小胳膊肘一捅,直接就捅向了魏清风的腰间。

魏清风吃痛,“嘶”了一声。

鱼苗小眼一白,“我竟不知,我家相公还是个醋坛子呢。”

“……”魏清风脸上渐渐变得正经,立直了身子,低声应道:“何止是醋,简直是醋极了。”

“……”鱼苗感觉自己无言以对,可随后她像想起什么,垂下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小肚皮。

鱼锦鸿后来者居上,竟连一个未合法领证的女朋友都搞怀孕了,而她……

看懂鱼苗面上的落寞,魏清风只觉得心间像插了几把小刀子,见她咬了咬下唇,他只觉得自己心间的刀子又绞了绞,绞得他心口生疼。

伸出一双大掌,握住了她的双手,此时无言,却胜似有声。

鱼苗甩甩脑袋,告诉自己不必再多想,孩子这事,也得看缘份。

鱼苗伸手推了推魏清风,“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语罢,也不等魏清风回应,鱼苗便向庄子外的绣坊走去。

魏清风望着小娘子的背影,只见她娇小的影子被晨阳映得很长。

他的薄唇无声地张了张,但最终还是化成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余盛不知何时像道阴魂似的立在魏清风身旁,低低道:“少爷,您这样,早晚会将自己作死的。”

魏清风俊美的面色微沉,风华无双的眼角淡淡扫了眼余盛,“本少爷作不作死,轮不到你置喙,倒是那鱼成详的小妾,可稳妥了?”

余盛嘿嘿笑,随后正色道:“回少爷,那小妾最恨的就是鱼鹏飞,眼下她好不容易被赎了身,虽说那鱼成详不是良人,但她好歹也算有了正经日子。您放心,她会好好帮着鱼家大少爷整顿好鱼家的。”

魏清风点点头。

余盛左右瞅了一眼,确定了四下无人之后,这才从胸前抽出了两本写着四书五经的册子,“少爷,您要的东西,只是现在官府查得严,已经没多少画师肯画了。”

魏清风接过两册书,随意地翻了翻,只见其中一本书里夹着一封信。

余盛又道:“书坊老板说,京城里最近的动态全在信里了,还有青楼里的宝袖,还算消停。”

魏清风合了书本,见余盛一直往自己的书本瞄着,忍不住好笑道:“你偷瞧过书了?”

“……”余盛猛地一阵脸红,垂下眸子,眸光窘迫地四下游移。

魏清风用书卷成了筒,对着余盛的肩膀拍了拍,“放心,本少爷看完会借给你的。”

“……”余盛,“少爷,说话可要算数啊。”

魏清风笑笑不答,折身回了院子。

而已经走出了庄子的鱼苗,望着正站在绣坊门口的两道背影,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我没看错吧?那是娘……还在田大哥?”

鱼苗喃喃道,这不是进出货的日子,自家娘亲怎么就跟田玉出现在绣坊门口了?

鱼苗紧走了两步,才走近,便见李三娘将一件叠得整齐的衣服交给了田玉。

只听李三娘说:“田先生,为您补衣服,是我逾越了,只是孩子们还小,您且让我多思索些时日。在这之前,咱们的见面,还是只定在绣坊附近吧。”

闻言,田玉反倒松了一口气,至少,李三娘并没有拒绝他,而她后面的话,反倒让他更喜欢了她,她将与他的见面定在绣坊附近,应该怕人言可畏,真是个知轻重懂事理的女人。

鱼苗见田玉的眼珠子都要粘在了自家娘亲身上,便掩着嘴唇咳了咳,站在绣坊门口的两人,这才发现了她的存在。  李三娘转头望向鱼苗时,不知为何,她眸底竟快速地闪过了一抹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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