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弈江南三人,只是稍一思忖,就连忙转身而走,急速冲向地洞。

情况危机,每多拖上一刻,大家就会危险一分,四人全都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奔行之中,弈江南三人,那颗千锤百炼般的坚毅之心,在那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朱璃不经意间、触动了一下。

堂堂七尺男儿,眼中也不由自主地、就盈荡起一抹涟漪。

只是身为男儿的要强,以及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心理,让这抹涟漪甫一出现,就被他们硬生生地隐藏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那飙射而出的朱璃,他的身周,一抹细微的清风,盈荡而起。

微风倏起,好似星火遇到了燃油,立刻就迅猛而汹涌了起来,夜空无尽、八荒风来,眨眼之间,一抹方圆数十米粗大的狂暴飓风,赫然啸聚而出。

飓风狂暴、席卷天地,狂猛地冲向、那漫天箭雨。

同一时间,一抹银光倏然绽放,一如黎明前的启明星似的,瞬间就放射出璀璨刺眼的银光。

光芒弥绽,就携裹着无边的飓风,悍然地冲进了暴雨般的飞矢之中。

“当、当、当......”

密如骤雨般的碰撞声,听得人耳,都是一阵酥麻。

循着声音,眼力敏锐的人就会发现,一道身影,夭矫如龙、挥刀如幕。

漫天箭矢,不是被他身周的银幕,统统挡下,就是被狂暴的飓风,吹得七零八落。

正是由于空中那人的存在,弈江南三人奔行的方向,竟然连一支漏网的箭矢都没有。

“不对!”看到如此情形,刚刚倒纵而回,一直想要卖好给耶律释鲁的木辰,就立刻惊叫道。

“怎么了?”听到惊疑,耶律释鲁立刻转头,向他望去。

“释鲁于越,那两个前去方便的娘子,当初也是朝着那个方向而去的;可是到了现在,我们好像,再也没有见到她们的人影了。”

“那个方向,绝对有古怪;说不定,那里有一条出路,直通捺钵之外。”

不得不说,这是在场的契丹众人,一个极大的疏忽。

这处捺钵,原本是软禁朱凝儿的,可朱凝儿丝毫不会武艺。

在耶律释鲁的印象中,一个娇弱的小娘子,又身处敌营,对方能够有什么作为呢?

也正是由于他对朱凝儿放松了警惕,连带着也对朱凝儿身边的王月瑶,也缺失了一份戒备心理。

正是由于这份疏忽,导致一个多时辰都过去了,二女一直未见身影,其他人也丝毫没有在意;若不是木辰提起,在场的一众契丹高手,似乎都忘记了二人的存在。

“不错,那个方向必有古怪。”一经木辰提醒,遒骷老眼一动,立刻附和道,“于越,不能让他们朝那个方向前进。”

可这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朱璃一行,尽是天玄高手,这样的阵容,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也十分少见。

自然境的高手,他们飞纵的速度有多快,远超常人的想象。

从战场到洞窟的距离,在朱璃四人的全力奔逃下,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就能抵达。

现在率先撤退的弈江南三人,距离洞窟的位置,只有四、五十米远了,这个距离,在他们看来,也就一个纵跃的事情。

自从近战的皮室军勇士撤去后,朱璃四人后撤的障碍,早就变得一马平川、再无滞涩。

如此距离,即便以木辰、白吉多杰那释然境的速度,若想在一个纵跃之际,追上他们,都是绝无可能的事。

可是,他们没有这个本事,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有这样本是的人,恰好耶律释鲁的身边,就有一个。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一脸苦涩、形若被老婆带了绿帽子的遒骷。

自然、自然,身融天地、道法自然。

释然、释然,顺天聚势、了悟规律。

可遒骷,显然超出了这个境界。

这位一脸被老婆带了绿帽子的老者,赫然正是一名当然境的高手。

何谓当然,不言自明、理所当然。

自然入势,释然循天,当然悟道。

武破当然,天地至理,不言自明;如果非要用一个程度去形容的话,大家可以认为,释然了悟规律,当然掌控规律。

一句话,当然境的武者,可以爆发出有悖自然现象的攻击。

正因为他们悟透了自然规律,所以才能钻自然规律的空子,发挥出远超常人认知的攻击。

意识到朱璃等人,逃往的方向有古怪,能够阻止他们的人,契丹一方的高手中,也只有遒骷有这个能力了。

这个时候,遒骷当仁不让。

木辰和白吉多杰回来了,耶律释鲁的安危有了保障,遒骷自然可以出手了。

遒骷出,天地暗。

星河灿烂、朗月高悬的夜空,随着这位老祭祀的飙出,似乎突然就涌现出了无尽的乌云。

风云啸聚,如浪滔天。

一阵诡异、阴秽的邪异气息,瞬间盈满了这片空间。

若是侧耳倾听,似有呜咽的幽魂在低诉、还有邪魅的亡灵在觊觎,觊觎那生灵的生命。

黑,漆黑,漆黑得就连对面,都看不到人影,就在这无比漆黑的黑幕之中,一只好似从地底下、突然伸出的白骨举手,蓦然闪现而出。

骨手惨白得一如白纸一般,甫一出现,就出现在了朱璃的身前,继而,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朱璃轰然拍去。

快、太快了,快到朱璃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笼罩一片空间、

形若城门般大小的骨手,就拍迅疾无比地轰在了他的身上。

“蓬”

爆响如雷、天地乱颤。

身在空中的朱璃,骤遭袭击,瞬间就似一枚出膛的炮弹一般,倒射而出。

“噗”

鲜血飞洒、血雨飙溅。

“将军......”弈江南三人,刚刚蹿到洞口,回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的神情,立刻就变得睚眦欲裂,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身在空中的朱璃,心下同样骇然莫名。

他才刚刚才感到天地一片漆黑,一股不舒服的气息,盈荡在鼻息耳畔,身体好像、就突然被一座小山,砸中了一般。

甚至,他连谁出手的、都不知道;一击重创,飙血横飞。

如此迅速、如此诡异的攻击,远远超出了朱璃的认知;而那出手之人,绝对可怕得要命。

诡异的身手,奇高的武艺,那人的武道境界,早已出脱了朱璃的想像。

骤遭重创、肋骨都被打断了一根,朱璃顿感窒闷难耐,一口鲜血飙射出去后,这才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弈江南三人的惊呼声,身在空中,朱璃飞势未减,就立刻强忍着不适,大声疾呼道:“快走,磨蹭什么!。”

弈江南三人,刚要冲出去接应朱璃,骤闻朱璃的高呼,神情瞬间就犹豫了一下。

这一犹豫,可就出事了。

只见那抹无尽的漆幕,转瞬就遮住了他们的身形;一支巨大的、犹如城门般大小的白骨巨手,再次闪现而出,瞬间就罩住了三人的身形。

惨白的巨手,携裹着无边的黑暗,巨峰坍塌一般地压向了弈江南三人。

以遒骷的速度,朱璃那样擅长速度的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弈江南三人,又岂能应对得了。

“轰”

大地坍塌、四野摇曳。

整个释鲁捺钵,就像风雨飘摇中的一艘小舟一般,就在这道轰然的巨响中,瞬间摇晃不已。

而随着声音,原本就抵达洞窟门口的、弈江南三人,瞬间就被那只白骨巨手,给拍进了地下;不错,就是拍进了地底下。

弈江南三人,可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钉子,怎么会被拍进了地底下了呢。

原来,遒骷这连续三掌,不但拍中了弈江南三人,还将小猫挖掘出来的地洞,都给震塌了。

而弈江南三人,个个鼻口溢血、双目骇然,一脸见鬼般的神情,仰躺在地坑之中。

“哼”

全力一掌,没有拍死朱璃也就算了;现在又猛使辣手,连续三拍,依然没有拍死三个年轻的自然境高手,遒骷一阵不满。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朱璃的身躯,经过山海经无数灵粹的淬炼,其坚韧程度,又岂是寻常人可比的。

一掌轰断朱璃的一根肋骨,让其飙血倒飞出去,这样的战果,已经不错了。

至于弈江南三人,可个个都是古之神将的体质;而且,他们站立的位置,正在地洞之上。

遒骷分别轰在他们身上的一掌,虽然他们承受不住,可地洞坍塌的缓冲,却正好救了他们一命。

一招未果,遒骷岂能罢休。

以气化形的白骨巨手,倏然再现,势要将弈江南三人,赶尽杀绝。

遒骷轰飞朱璃、重创了弈江南三人、继而又砸塌了地洞,就在这段刹那的时间中,朱璃也终于飞身坠地了。

正当遒骷要对弈江南三人,再次出手之际,朱璃吸气开声,大喝一声:“还不快走!”

“老不死,接我一刀。”

一声暴喝,就见他几欲拼尽全力,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尽之处,一刀霹雳、斩开无尽的漆黑,拖着璀璨得、几欲照亮整个捺钵的银光,悍然地劈向遒骷祭祀的脑袋。

白骨巨手,刚刚凝现,遒骷就听到一阵凄厉的风声,挟裹着锋锐无匹的锋芒,悍然地向他杀来。

活了这么久,横行在木叶山方圆,这么多年,都无从抗手;可是今天,竟然碰到一个不堪一击的青年,向他挥刀杀来,这让老祭祀错愕了一下。

就是这个错愕的瞬间,极光掠空般的刀锋,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时候,老祭祀已经来不及对付弈江南三人了,若是他执意如此,虽然可以杀掉对面三名青年,自己只怕也要身首异处。

遒骷出,千里白骨。

他能将无数人变成一具尸体,数年后亦会化为一堆白骨,可他自己却不想被别人变成白骨。

只见白骨巨手,倏现即消,继而在迎着匹练般的刀光前头,一只惨白的骷髅头,瞬间成形,头颅森然、甫一出现,就飙射而出,径直就轰向了刀光。

“轰”

天地再震、捺钵巨颤。

无边的风浪,一如冲破堤坝的洪流一般,再次将朱璃掀飞了出去。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的功夫,弈江南三人,立刻明白了眼前的形势;若是他们再不走,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白白地搭上性命,还会拖累朱璃。

生于天地间,男儿最怕的事情,显然就是成为累赘。

有时候,宁可死,也不想成为别人的拖累。

遒骷的强悍,远远超出了弈江南三人的认知,三人知道,现在绝非意气用事的时候。

趁着遒骷转头,去对付朱璃之际,孟太极猛地翻身纵起,带头钻进了洞窟之中;继而,李孤峰和弈江南,也毫不迟疑,瞬间就没入地洞中,离开了这处捺钵。

等遒骷轰飞了朱璃,再想回头找他们的时候,三人早已不见踪影,留给老祭祀的,只有一个黑黝黝的洞

口。

望着那黑黝黝的洞口,遒骷瞬间就明白了朱凝儿以及王月瑶二人,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了。

如果他猜测得不错的话,那两位娘子,只怕是早就借由这条不知通向何方的地洞,逃出了捺钵去了吧。

未知的洞口,即便以遒骷的高强,也不敢贸然踏入;谁都不知道,贸然踏入其中,会发生什么后样的事情。

一向爱惜自己生命的老祭祀,自然不会追入地洞;既然那三人逃了,这个唯一留下的青年,就不能再让他逃走了,遒骷暗暗下定决心。

不然,他不但没法向耶律释鲁交代,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搁啊。

只是尚未等他去找朱璃,那被他一招轰飞的朱璃,竟然再次携裹着一抹刺瞎人眼的极光,凌空而下,继续向他劈砍而来。

“轰”

随着天地一阵震荡,毫无意外,朱璃的身形,再次被遒骷轰飞了出去。

只是,让老祭祀,和场外能看清这里形势的人,十分奇怪的是,那抛飞在空中的朱璃,啸纵如鹏、夭矫如龙,一脸沉凝,悍不畏死。

明知不敌,为什么还要死战不休呢,难道这家伙打算死战到底了吗?

对于他们的疑惑,朱璃可没有心情理会;只见那甫一被掀飞到空中的身影,立刻就翻身而下,挥刀再劈。

站在场外,如耶律释鲁之流的契丹武将,只能勉强看清,漆黑的夜幕中,一道道银光,犹如一道道凌空劈落的闪电一般,径直冲向一脸淡然,负手而立的遒骷。

“轰、轰、轰......”

朱璃劈砍不断、悍不畏死;而遒骷一如岿然不动的岩石一般,任你雷击千重,我自泰然不动。

可是随着一刀接着一刀的劈落,那犹如岩石一般的遒骷,脸色却越来越凝重了。

无他,因为朱璃落天凌劈的威力,竟然几何倍数的狂涨了起来。

“轰”

又是一声对撞,原本犹如岩石一般岿然不动的遒骷,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根本就来不及稳住身形,情不自禁地、就被震退了两步。

两人由于相差过大,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这种凌空飞劈的古怪。

可是现在,他终于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朱璃的这种凌空劈砍,竟然是一种神奇的运力技巧。

这种技巧,随着攻击,竟然能够不断地增加后继的攻击威力,而且,越往后、威力越大。

他猜的自然没错,朱璃运用的正是脱胎于崩山九击,而被完善过的崩山九式。

崩山九式,第八式,仅仅只是将对方震退了两步,也大大超出了朱璃的预料。

以朱璃现在自然境的实力,在与人对峙中,很少有人能够接到他崩山九式的第五击。

就是当初,朱璃击飞高昂时,也不过使用出了第六击;可是眼下,地面上的那位契丹老祭祀,竟然不动声色地、就接下了他的前八击。

这人,绝对是个老怪物,而且是个不世出的武道巨擘。

一念萌生,朱璃的第九击,就悍然啸冲而下。

飓风狂啸、乌云狂涌。

一道极光,迅若奔雷、急若陨星,眨眼之间,就斩开了无尽的夜幕,也劈开了无处不在的时空,化作一道惊鸿般的闪电,狂猛地就向地面上的遒骷劈砍而来。

弯刀锋锐、犀利无比;可是现在,它却被无处不在的气流,给摩擦得“滋滋......”作响。

天赋异禀、身躯坚韧的朱璃,也被狂猛的气流,挤压得几欲变形,第九击,果然不同凡响。

而在地面上,意识到朱璃凌空劈砍的古怪,遒骷刚欲闪身避开这凌天一击,可是退了两步之后,那道落天而来的银光,再次飞击而至。

这个时候,遒骷的心里,终于有点慌了,看在他的眼中,对方这种奇特的运力方式,实在诡异得很,逐渐递增的,不仅是威力,看来还有速度。

转瞬即至的速度,甚至都要超过他全力出手的速度了,显然吓到了这位老家伙。

以他的身手,哪怕是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可就在这个瞬间,那道刀光,就劈砍到了他的面前,可见速度之快。

崩山九式,原本就是朱璃精心研究的一式绝技,朱璃平时用来对敌,一般都是在地面上施展的这一招。

可是就在刚才,遒骷将他击飞到了空中之际,也就是在他、身在空中的一瞬间,让他想到了弈江南的落天一剑。

雷击苍穹,让弈江南研究出了落天一剑,这种凌空啸击的方式,瞬间让朱璃借用了过来。

不过,他这种凌空劈斩,施展的原理,绝对和弈江南的不同。

朱璃的凌空劈斩,完全是用崩山九式的原理施展的,此时用来对付遒骷这个老怪物,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

“轰”

大地呻吟、日月乱坠。

整个释鲁捺钵,都在这次的碰撞中,摇曳不停。

无数的皮室勇士,瞬间就成了滚地葫芦,就连一直有释然境保护的耶律释鲁,也是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一脸骇然。

就在那天昏地暗、风疾如涛般的撞击声中,一道身影,瞬间就被荡入了空中。

而另一道身影,一如丢在冰面上的小石子一般,急划而出。

只见那疾划而出的身影,他那踩在地上的双脚,摩擦着地面上,犹如老犁耕地一般,将地面划出了两道深深的沟槽,长达数十米。

“噗”

“噗”

两道抑制不住的喷血声,同时响起,继而就是“噗通”一声,那是朱璃再次坠地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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