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她立刻调转马头,悍然挥刀冲向王彦章,同时大喝道:“谢天、谢地,你们两个协助总管,快点凿穿敌军的包围,我来挡住此人。”
谢天、谢地倒是好说,尉迟槿说什么,他们兄弟照做就是了,反正自家娘子若是不测,他们也绝不会独活。

可是李克用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感动,生死见“真情”,韩槿并未答应投靠于他,值此生死关头,却仍旧愿意为他甘冒奇险,迎战那名汴州猛将,此情厚重,他岂能不感动莫名呢。

原本就猩红的双目,在听到尉迟槿呼喊之后,更是有些潮湿,一呼百和莫得意,绝处逢生是挚友。

心中感动,李克用仰天大喝道:“好,韩将军,今日高义,李某终身不忘,若有来日,李某必与韩兄抵足而眠,同富贵、共生死。”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正在同王彦章大战不已的尉迟槿,突然打了个寒颤,为此还差点被王彦章一枪刺中。

尉迟槿秀美微皱,心中暗骂,谁跟你是生死兄弟,谁跟你抵足而眠,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姑奶奶巴不得你早点去死呢。

而正在竭力厮杀的谢天、谢地,闻听李克用之言,同样同样打了个寒颤,险些拿不住手中的兵器。

两兄弟皆是古怪地看了李克用一眼,憋得满脸通红,随后连忙转过头去,埋头砍杀起汴州卫士起来,心中暗道,若是换个地方,只怕小娘子早就给你来个三刀六洞了吧,你还妄想和小娘子成兄弟,想得也太美了吧。

这只是个小插曲,李克用乱叫一通,差点害得尉迟槿命丧敌手,尉迟槿虽然不是王彦章对手,可王彦章若想在短时间内击杀尉迟槿,也是不可能的,二人继续大战三十余回合,依旧不分胜负。

而就在这个当口,残余的河东牙兵,以及十分狼狈的河东大将,拼死摆脱了朱温麾下大将的纠缠,赶赴了过来,簇拥在李克用的身边,直接向着城门的方向杀了过去。

尉迟槿一看大势已定,连忙绝招迭出,逼得王彦章不得不纵马后跃,趁此机会,尉迟槿立刻拖刀而走,急速追上李克用等人。

这个时候,王彦章怎肯罢休,主要目标李克用竟然逃了,他岂会甘心,连忙招呼其他汴州大将,率领残余汴州卫士,衔尾就追了上去。

王彦章纵马飞驰,一马当先,眼看快到了城门口了,尉迟槿一行,又被城门阻住了去路,这种前狼后虎的情况,十分危急。

正在奔驰之中的史敬思一看王彦章紧追不舍,神色骤然一肃,突然回马冲了出去,大喝道:“总管先走,属下为总管断后,儿郎们,跟我来,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

......

残余的河东牙兵,立刻齐声高喝,悍然无畏地扑向身后。

厮杀到了现在,李克用的牙兵,只剩下不到三、四十个人了,可见,彪悍无敌的鸦儿军,也禁不住蚁多咬死象的攻伐。

就是这三、四十个人,在史敬思的带动下,甚至连一丝犹豫都

没有,就直接再次杀向王彦章等人。

这一幕,不仅看得李克用独目湿润,就连其余的大将也怂然动容,悲愤莫名之下,就有人打算冲出,想和史敬思一起阻截汴州军的追杀。

李克用看到这一幕,突然暴喝道:“迅速打开城门,我们不能让敬思白死。”

他真的痛心了,身边众将,无论是谁,他都不想再有人折损了。

众将闻言,脸皮颤动,双眸赤红,却终究还是顾全了大局,没有贸然跟随史敬思冲出去,而是直接冲向城门。

尉迟槿主仆三人,也不得不佩服这些卫士的忠诚,怪不得鸦儿军如此悍勇,这些人似乎早就豁出去了吧。

有道是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啊,在数十人不要命的拼杀下,追击而来的汴州军,果然出现了迟滞,没有立刻追击过来。

“敬思!”李克用飞逃如风,却在马上悲声低呼。

虽然史敬思并不比他小多少,可是二人之间,那种介于兄弟、父子之间的真挚感情,却是难以割舍的;真正的同袍之义,更胜世间无数真情。

这个时候,众人虽然感动,却也知道史敬思的用意,若是义气用事,反而会害得史敬思白死。

尉迟槿并没有关注河东大将此刻的心情,突然一马当先,急速前冲,不等城门边上的汴州卫士围拢上来,她就单刀独骑冲进了城门洞中,凤翎大刀掠起,漆夜中,只见一抹寒光闪过。

“咔嚓、咔嚓......”

数声断木之声响起,城门的八道门闩,瞬间被她一刀劈碎,精准无比、犀利无双,看得河东数位大将目瞪口呆,佩服不已。

门闩断裂,城门只要用力推开,众人就可出去,薛铁山、贺回鹘反应比较快,倏然击杀掉几名城门戍卫,就立刻跳下战马,向城门奔去。

二人奔跑到城门边,一人一扇,死命地将城门推出一条缝隙,正好可容二马并行,推开城门,二人先将空身的战马赶了出去,随即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守候在一旁。

尉迟槿一看生路已现,当先窜出,其后的李克用、李存璋、李存信、二谢等人,陆续策马窜出,等薛铁山、贺回鹘跑出城门,跃上战马,众人话都不说一声,就呼啦一下,一路向西,飞逃而去。

半路上,尉迟槿正打算趁乱离开李克用一行,不然到了河东,再找机会脱逃就更难了。

可她这个念头刚刚冒出,还未来得及实施,黑暗中突然再次冲出无数的汴州护卫,有人当头拦截,有人衔尾追来,气的尉迟槿差点暴走,无奈之下,只得继续跟着李克用等人继续向着潼关方向逃窜而去。

朱温一听,李克用跑了,愤怒不已,当即披甲更衣,亲自率部追出汴州城。

从汴州,沿着郑州、都畿道一路向西,双方一追、一逃,一直追到夜尽天明、红日高升。

一边追着,朱温一边不断派出斥候,发动自己的影响力,调动怀州、汝州、河南府等地方府卫,沿途围追堵截。

而李克用等人,面对这些突然窜

出的府卫,都是一触即走,根本不作纠缠,除了留下数具河南府卫的尸体外,朱温花费那么大力气,连根河东大将的毛都没碰到,气得他双眼冒火、大骂不已。

从开封追到郑州,又追到洛阳地界,朱温最终没有追上李克用,在得知李克用回到了自己的大军中后,他才无奈放弃追杀。

上源驿馆一战,李克用痛失四大悍将,心腹牙将朱邪仆骨、十三太保之一的史敬思、贴身别将郭景铢、宿将李全忠,若不是顾忌身后的追杀,他早就心疼得昏厥了过去了。

就在朱温还在为没能杀掉李克用而惋惜的时候,李克用在心里,早将朱温大卸八块、千刀万剐了数万次,都不止了。

若不是一路都处于惊怒交加之下,李克用一进入大军之中,就昏厥了过去,没有他的命令,其他人不敢妄动,估计双方在洛阳和开封之间,难免会有一场血战爆发。

最终还是让李克用跑了。

朱温脸色十分难看,这仇结大了,可是这个时候,他能怪王彦章吗?

当然不能,此次夜袭,王彦章以一己之力,击杀两名沙陀悍将,皆是李克用的心腹爱将。

除此之外,王彦章还协助刘悍斩得一将,就连最后的史敬思,也是被他打成重伤,才被庞师古趁机挑杀的,当之无愧的首功,显然尽力了。

那他能怪其余众将不力吗,自然也不能,没看到汴州大将现在的样子吗,每个人都是一身狼狈、脸花如猫,还有很多人甚至都挂了彩,明显不是他们不尽力,而是河东大将,确实太彪悍了。

要怪就怪朱温自己太托大了,他想到了围堵驿馆,却没有想到,要在城门口增加戍卫,这才让李克用轻易走脱的,这能怪得了谁呢。

更何况,李克用身边还有一名银甲小将,就是那个在宴会上,公然以朱温为陪衬,赞颂李克用的那家伙,看着白白净净、柔质纤纤的,没想到那么厉害,实力竟然不比王彦章差多少。

这些因素加起来,才是朱温这次袭杀李克用未能竟功的原因,朱温暗暗地分析着。

事情已经这样了,多思无益,回去之后,该赏还得赏,天意如此,为之奈何,朱温只得自我安慰道。

现在停留在洛阳也于事无补,还是回师汴州吧,再不走,说不定真会爆发更大的冲突,现在的朱温,可不想和李克用的大军对上。

带着大将王彦章、葛从周、刘悍等人,率领数千越骑,朱温没精打采地下令回师,汴州越骑,连同一众大将,即刻原路撤向汴州。

旌麾来时猛如虎,归去忡忡不如猪,上源不杀李鸦儿,从此相见向刀斧。

朱温不开心,也导致汴州大军一路十分沉凝,一路行至汜水,前面突然涌来一大批的难民。

很显然,这些难民应该都是从河南的方向,逃窜过来的,黄巢大败于河南,他流窜的区域,就包括陈州、蔡州、亳州、宋州等等,攻破的城池、携裹的百姓更是多如牛毛,这才造成眼下,无数难民流落异乡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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