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朱璃渭桥兵败,坠水逃难之后,整个大唐境内确实发生了不少大事。
中和二年七月,河南道境内。

朱温正式参与追缴黄巢,面对曾经的老上司,朱温可一点也没客气,穷追猛打、赶尽杀绝,一副不杀黄巢誓不罢休的架势。

八月,河东道。

郑从谠突然暴起,不但没有遵照朝廷的旨意,交出鱼符印信,转让给李克用,还骤然发兵,极力抵抗李克用入控河东,气的独眼龙差点挥刀自宫。

同月,奉天。

面对王重霸不死不休的攻击,朱玫弃城而逃,率领残部投向鄜延节度使李孝昌,李孝昌欣然接纳了他,并奏请朝廷,敕封朱玫为延州刺史,率部对峙张敬达。

九月初,山南西道。

原杨复光麾下八都卫,奉田令孜之命,前往成都接驾,行至兴元,鹿宴弘突然恶向胆边生,鼓噪王建、庞从等人,合兵一处,驱逐山南西道节度使牛从,自称留后。

无奈之下,唐僖宗只得敕封鹿宴弘为山南西道节度使,王建等人皆为刺史,而前往成都迎驾的队伍,也只剩下晋晖、韩建、张造、李师泰等四人。

中旬,杭州。

原石境镇将董昌,不满新任杭州刺史路审中,在其赴任途中,将其收监扣押,自封杭州留后,上书朝廷,请求恩准。

九月的最后一天,秋风微凉,而高邮镇将毕师铎的心,比秋风更冷。

早上,毕师铎、张神剑、郑汉璋三人,在高邮城下整合精锐悍卒,共一万五千余人,誓师讨伐江都,女巫王奉仙,为他们起草了讨贼檄文。

上曰:“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扬州,高统衰糜,时有吕佞鹰扬、狼戾不仁,祸乱地方、构陷同僚。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收罗英雄,弃瑕取用;故遂与神剑、汉璋同谘合谋,授以裨师......”

慷慨激昂的讨贼檄文,加上毕师铎中气十足、龙胆虎威般的激越之声,清朗弘迈、豪气冲霄,引得上万雄师,捶胸顿足、呐喊如潮。

檄文宣读完毕,毕师铎等人,罗列出吕用之大小罪状,共一百零八条,当众宣读揭发,宣称不杀妖人,誓不罢兵。

大军开拨,总要杀生祭旗,但高邮城中有一栋吕用之置办的府邸,经几人商议,决定焚烧吕用之的府邸以祭旗。

吕用之在高邮的府邸,就相当于临时住处,张神剑派遣了一名偏将,率领一尉人马前去焚烧府邸,其余人等,守候在城外观望,只待城中烟火燃起,这边就立刻号令大军,南下江都。

话说这位受命焚烧府邸的偏将,名叫倪逯,乃张神剑爱将,领兵前来焚烧吕用之的府邸,他也没放在心上,明知吕用之不在高邮,府邸中最多也就一些婢女、小厮等人,杀掉这些人,烧掉府邸,对他来说一点负担都没有,可是,他这次估计严重错误。

刚刚到达吕用之的府邸门前,迎面就看到一名浓眉大眼、面若虎豹的青年,持枪佩剑站在府邸门口。

青年身若青松、稳若磐石,面对两百多人的队伍,他面无惧色、

盘亘若虎,眯着眼睛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无论你们为什么而来,今天府上不招待访客,还请离开。”

倪逯一听,乐了,在他想来,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愣头青,不要命了吗,知道他们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吗?

这个傻鸟,竟然还敢用警告的语气对他们说话,只希望等下对方没命的时候,这个二愣子不要被吓哭了才好。

这样一想,他大手一挥,冷喝道:“围起来,一个都不准走脱。”

一边吩咐着麾下牙兵,将府邸围了起来,他自己就想带人冲向府中,然而那名面相凶狠的青年,对于他们的动作,仍然不为所动,依旧平静地挡在府门正中处,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这些可惹火了倪逯,一想到城外的三位将军,还在等他的消息,他哪有时间跟这个混小子浪费,只见他“仓啷”一声,拔出佩刀,一刀挥出,银光闪过,当头就向杨再兴砍去,口中不耐地冷喝道:“混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好狗不挡道,你竟敢挡本将军的路,真是找死。”

只是未等他一刀落实,就见眼前人影一花,一道黑影瞬间靠近了他的身边,双目之中,倪逯只感到一个醋钵大的拳头黑影,越来越近,骤然之间,他只觉得左眼一痛,然后整个身体,随着一股巨涛峰涌般的大力,就不由自主地向后仰身倒去。

“噗通”

倪逯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金星乱冒,因疼痛而闭合的左眼,似乎有液体涌出,下意识地抬手一抹,放到眼前,只见满手殷红,娘的,怎么回事,这不是血吗,鲜红的血色,冷艳非常、十分刺眼。

“混蛋,你找死吗。”

倪逯怒了,这青年竟然敢打他,还让他挂了彩,他岂能不怒。

只见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再次挥刀冲向杨再兴,长刀如水,犀利凶煞,朔风冽冽,一往无前,显而易见,这一刀他尽了全力。

只是尚未等他长刀砍落,黑影再次鬼魅般地出现在他的身旁,他依旧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唯一睁开的右眼,再次见到一个醋钵大的拳头黑影袭来。

“砰”

这一次是右眼,同样突然一痛,身体被那股庞大的力量带着,不由自主地再次向后摔落。

“噗通”

双目受创,尽皆流血,倪逯仰身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方的可怕。

若是刚才,这人挥动的不是拳头,而是腰间的长剑,亦或是手中的长枪,他岂能还有命在,一念至此,倪逯骤然一身冷汗,涔涔而出。

“阁下何人,为何阻我执行军令?”倪逯心中憋屈,更多的还是惊惧,但当着一众麾下的面,他又不愿意失了面子。

“你们要焚烧这府邸吗?”杨再兴不答反问。

“是又如何,三位将军誓师伐贼,这原本就是妖人吕用之的府邸,难道不该焚烧吗?”倪逯梗着脖子,却不敢太过强硬,只是强撑。

“在下受命而为,你若是继续阻拦,恐怕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了的。”语气稍显客气,但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已经昭然若揭。

杨再兴闻言,冷哼一声:“哼,回去告诉你们将军,这座府邸,原先是吕用

之的没错,可现在已被我家主人买了下来,你们来焚烧府邸,就不怕触犯大唐律法吗?”

杨再兴同样丝毫不让,将大唐的律法给搬了出来,他就想看看,是倪逯他们的将军大,还是大唐的律法大,若是毕师铎等人,不顾一切,知法犯法,那他们自己就是贼,何谈讨贼。

倪逯一听,神情惊疑,说话的功夫,他的视线恢复了一丝清明,不过杨再兴之言,让他心下一凛,竟然还有这种事,吕用之那个混蛋,难道知道将军等人会造反吗,竟然还把府邸给卖了。

倪逯不敢怠慢,立刻嘱咐一名校尉,将吕用之府邸,已经卖给他人的消息,飞速传给城外的张神剑。

他自己倒是留了下来,一脸凝重地对峙着杨再兴,也不敢轻易动手,只是让麾下围着。

大概一刻钟左右,张神剑亲自纵马赶来,来到近处,抬眼就看到自己的亲信大将,双眼一片青黑,一左一右,极其对称,简直就比伶人出演的丑角还滑稽。

张神剑神色不善,自己的人被打了,他也没面子,问明情由后,他就看向杨再兴。

而那名始作俑者的青年,却依旧佩剑持枪,昂然屹立在府邸大门正中,即便是他张神剑亲自到来,依旧不能让对方动容分毫。

张神剑是个极其护短的人,这样的人,不能说不好,一个护不住麾下的上位者,愿意跟随他的人自然不多,可若是不分场合、不分情由的护短,早晚会有一天,连自己都要赔进去的。

“呔,你竟敢打我大将,猪狗一样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看到自己的大将如此惨状,张神剑怒了,人在马上,长枪一挥,猛磕马腹,就是一个纵马飞刺,悍然直取杨再兴的胸口。

面对纵马飞刺的张神剑,杨再兴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只见他身影一闪,轻易地就避开了对方的刺击方向,继而掌中长枪一转,疾速一捅,长枪立刻化作一道转瞬即逝的银芒,直取俊马喉咙,同一时间,指点之语脱口而出:“长枪飞刺,拿桩要稳、出手要快、目标要准、用心要狠,将军的刺击,似乎还欠点火候啊。”

话音未落,鲜血迸现。

“昂嘶嘶”

杨再兴的长枪几乎一个刹那都不到,就深深地刺进了俊马的喉咙中,俊马痛嘶出声、哀鸣不已。

而杨再兴手中的长枪,穿透了马脖子,余劲未歇,径直刺向端坐在马背上的张神剑。

面对着如此犀利、凶悍的刺击,张神剑亡魂大冒,此时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自己爱驹的死活,一枪落空,危机突生,只见他顺着杨再兴的长枪,刺来的方向,仰身后倒,一双小腿猛蹬,“嗖”的一下,向后、向上,飞纵而起。

“噗通”

俊马脖子被刺穿,前膝猛地俯冲在地,溅起泥土无数。

同一时间,杨再兴放开长枪根部,一脚迅猛地踏在马头上,从马脖子后面,顺势再次出手,握住长枪前部,用力一拔,再次刺出,径直刺向身在空中的张神剑。

张神剑身在空中,无处着力,眼看着杨再兴顺势一枪,就要刺中自己的胸口,生死危机之间,他只能凄声长嘶道:“啊,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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