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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衣原本的惊惧就被心里强烈的不舒服所取代。

真一反客为主, 在她的房间用陆清离特意为她找来的茶具烹茶, 登堂入室, 简直俨然已经将整座岛都当成了她自己的囊中之物。

凭什么?不过一个侍女!奴才!

不过,她也猖狂不了多久了。

这样想着,她从新放松下来, 轻哼一声,自然的拿走她新斟的一杯茶,略一吹拂就喝了下去。

见真一顿了顿, 似乎惊讶又忍了, 她不由刺了一刺:“怎么,还没当岛主夫人, 我就连你一杯茶也喝不得了?”

真一微微一笑,温柔优雅,一举一动自然而然的,就像极了陆清离的做派。

她从容的用手扇了扇杯口的茶香,轻嗅一二,又慢慢含了口茶, 细细品味余韵, 之后三口喝尽。

这才漫不经心的说:“这倒不是。”

梅雪衣忍了又忍,才听她继续说完下半句:“只不过, 一是没想到, 我叫人培养你那么久, 你居然还是这副做派, 有点惊讶。二来则是,你那杯,明显是头汤洗茶、暖杯的,根本喝不得,我不知道你是真不讲究,还是压根就不知道。”

梅雪衣脸色难看,一口气哽在胸口,就要说什么,却被真一打断。

“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尽窗外院子的全部视野,你住了这么久,想必很了解了吧。”

梅雪衣因为涨红的脸顿时变成惨白,惊疑不定,冷汗长出。

她知道了?她看到了?还是只是怀疑、试探?

真一没有抬头:“说起来也是抱歉,你来时,泉水刚好要沸,烹茶的水最是重要,不同的水,也讲究一沸、二沸还是三沸,我就没有留心你从哪里来的。对了,你刚刚去哪了?”

这时间,梅雪衣已经调整好神色,眼神飘忽,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还能去哪,观完你的婚礼就要离开这了,有生之年估计也不会再来,当然是要好好逛逛喽。这可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神无岛啊。”

真一点点头:“是吗?我还以为你去找你那两位蓝颜知己了,刚好我也是先遇见他们到处找你,才说来这里找找看的。”

梅雪衣暗恨,又庆幸自己没有说上面那个借口。

她半真半假的抱怨道:“还说呢?你之前不是安排好了,要在我跟岛主的婚礼上才行动吗?怎么竟然提前了也不告诉我,害我当时好一阵心惊胆战。”

真一当然不是按照四人密谋时约定的,梅雪衣和陆清离大婚之夜行动。

因为,陆清离压根就没打算娶梅雪衣,他本就是拿她当个花瓶摆设。不过是岛上长老们催促他该娶妻生子,陆清离无可无不可,要她先把婚礼该置办的东西备齐,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你会娶她吗?”当时还是哑巴的真一,打着手势问。

陆清离好整以暇,似笑非笑,逗弄着她,并未正面回答。

真一出了门,却咬死他是要娶梅雪衣,顺利联合来了小王爷和少盟主,简直瞌睡遇见枕头。

之后,他们两人假装送货之人,在真一的配合下,运送了一批人手登岛。

梅雪衣夜邀陆清离乘船赏景,隔绝了所有护卫。

而岸上,小王爷和少盟主的人,理所当然被发现。

刺客吸引走了为数众多的岛内护卫之人。

真一,就趁着这个时间,替换了大量自己的亲信人马。并且黄雀在后,启动阵法将少盟主和小王爷的人,以及陆清离的人,都控制在幻阵之中,不得动弹。

她自己却匆匆回到湖边,等到察觉不对的陆清离携梅雪衣登岸,便神色凝重的说明,有外人入侵。

梅雪衣永远忘不了,那天自己的所见所闻。

她是真的,真的以为,事情败露,那两个男人沦为阶下囚,就要被陆清离给杀了。

她跟着真一,失魂落魄的追在陆清离身后,见三个人在庭院内,战成一团。

少盟主和小王爷拼死反击,仍然不能在陆清离手下走过十招。

而阿真这个女人,何其歹毒,眼见计划不成,竟然自己亲手下场,招招狠辣,俨然是要杀人灭口。

那两个人要是死了,自己这个唯一知情人,还能有活路?

她匆忙大喊一声:“岛主,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你……”

陆清离战得很轻松,更何况还有他一手教出的阿真在一旁。

像这样他游刃有余的时候,就护着阿真下场历练的次数,也已经很多了。

闻言,他便扭头看过来。

正这时,梅雪衣瞪大了眼睛,她绝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

真一分明是穿过陆清离身侧,一击毙命的冲着小王爷而去,而那两人,面如金纸,喷了几口血,眼见是躲不过去了。

几乎是一眨眼间,陆清离微微侧头看过来时。

站在他另一侧,视觉死角,他绝无防备的阿真,就毫不犹豫的朝他刺来。

上中下三路,气势全盛的小王爷、少盟主,配合默契、精妙,瞬间就情形逆转。

真一手下不停,手掌如莲花在他身上几处大穴,按一定次序点过。

小王爷、少盟主在陆清离最后一击之下,飞出去,终于昏死。

真一却毫发无伤。

最终一动不动,犹如玉人一般的,是陆清离。

他俊美的脸上,渗出一层细汗,在破晓的天光下,仿若发着光的珍珠。

只是再也没有了温柔优雅,深情眷恋,只有深深的震惊和被背叛的冷漠。

“阿真,你,为什么?”

似乎到那一步,他喊那个女人都像是不忍心苛责她一般。

真一后退一步,不动声色的吐了一口血,毫不在意的擦掉。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喑哑的声音,说话了:“因为,我不想再做个哑巴。因为,神无岛的岛主夫人,只能是我。”

陆清离笑了一笑,玩味而无情,似乎从她开口说话,他对她就再也没有了一丝兴趣,仿佛是面对一个不相干的路人:“凭什么?淼淼为我杀了沈月,也能为我去死,她至多也不过得我名不副实的半场婚礼罢了。你又能为我做到哪一步?”

真一也笑了,笑容天真又缥缈:“不凭什么,我不会为你杀人,也不会为你而死。我只会为岛主夫人这个位置拼命,为我自己杀人。”

陆清离目光深幽,低低的重复:“你只会为自己杀人,只会为岛主夫人这个位置拼命?”

真一歪着头,像个天真无忧的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一件分享给小伙伴的小秘密:“对了,有件事,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淼淼的确该死,她带人伏击了沈月一行人,杀了我们所有的人,从小一齐长大的那些人,都死了。沈月也被她重伤活不了了。不过,最后一下,让她没来得及跟你最后话别的那一击,”她微微前倾,仿佛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手掩在嘴边,严肃认真的,隔着一段距离,并不小声的说,“是水清浅干的。”

“水清浅?是谁?”陆清离有些迷茫。

真一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眉宇间有些迷茫忧郁:“是一个侍女,一个一两银子就能买下一辈子的奴婢。在早前还是一个一天一碗稀粥,就要负责农村一家五口全家人的杂活的童养媳。听说,像她这样的,都是给家里的傻子预备的,很多傻子活不过成年,那她这样的童养媳就要被卖到妓院里了。因为从小干重活,身上伤痕累累,卖也卖不了几个钱,通常接的客人也是最次的,年纪轻轻死了的不少。村子里的过来人,每天都是这么恐吓她,好让她感恩,当牛做马的拼命干活。”

陆清离面无表情,仔细看,神色里还带了一丝冷漠和嫌恶:“那她真该谢谢把她买下来,让她免于遭难的沈月。”

真一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是啊。可她还杀了沈月,太坏了。”

在场唯一一个毫发无损的梅雪衣,遍体生寒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那一刻,她怕极了,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简直是恶鬼转世。

真一咬牙坚持站起来,昏沉的大脑粗略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行动能力,没有多犹豫就同意了:“好。”

几息之间,就感觉身上的痛楚一点点麻木无感,连因为极度痛苦之下,自行启动防御机制陷入混沌的大脑,都一点点清明起来。

“本系统等级还太低,启动大量能量,接下来进入待机状态,之后,就要靠宿主你了。”也许因为能量不足,系统的声音没有了之前那种甜蜜小受音。冷静理智的机械音却意外带着一丝温情。

真一默然郑重:“辛苦了,你放心。”

陆清离的状态很不好,她却不得不掰开他死死抓住的手指,像一根根从溺水的人手里抢走救命的稻草、蛛丝。

将披风掩好,又喂了他些水润唇。真一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还没当上岛主夫人,你不要死。等我回来,我去拿药。”

陆清离的嘴唇动了一下,颤抖的眉睫微微掀开,模糊看到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洞口的茫茫白雪世界。

他的眼睛颤抖了一下,极力清明起来,咬紧牙关,努力了许久才一摇一摆的站起来,拄着一根枯枝,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

陆清离最厌恶的事情就是等待,他已经等待的够久了。

当药人的十二年,蛰伏在仇人的眼下,苟延残喘的活着,已经耗费了他此生所有的忍耐和谦卑。

真一没有回头,她感觉好极了,无知无感,轻飘飘的,仿佛自己不伤不死,却又冥冥中感觉到生气一点点的从身体里破败、游离、消失。

所以,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和他都等不了了。

风雪很大,糊住了睫毛。

陆清离昨天背着她寻找躲藏的地方,本能的也在朝药的方向走。

被金手指屏蔽了痛觉的真一,又可以使用轻功和内力了。

翻过了一座雪峰,就进入了目的地。

之前赶路的时候,趁着有精神,陆清离曾告诉过她,如何拿到药物。

说到解药,就要从寒毒的产生说起。

神无岛从前叫做神农岛,岛主多是喜欢研究草药病症的神医,几百年前,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邪教利用蛊毒制造傀儡、活死人,贻害一方。

这件事,很快就被武林正道解决,但是医治的事陷入胶着。神医岛主自然隐姓埋名去治疗过。然后,就发现了一个令他兴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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