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怎么成为绝色大美人吗?来, 我教你。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是最基本的。走路姿势要挺正端舒, 不能东张西望, 小动作绝不能有。最重要的是, 表情一定要少, 少不是没有, 木头美人绝对美不到哪里去。这个微字的度,是关键。只能有一点点幅度,引人去猜,稍纵即逝,要神秘要……”
“求求你干点正事吧!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怎么成为美人,我就想知道, 你这都差点被打成妖孽了,你怎么还这么坐得住?”燕十七心力交瘁, 扶额生不如死。

真一轻叹一口气, 然而柳婴小姐姐那张超脱出尘不在人间的脸, 却没有一丝表情。

真一叹着平静地望向窗外, 姚锦如请来的法师们还在忙忙碌碌的做着法,后面跟着忧心忡忡地柳侍郎和老夫人他们。

柳侍郎本不信这些鬼神之事,只是表妹变化太多, 又有柳婴落水后的反常, 府里闲言碎语自然频起。做做法事安安心也好, 总归有他看着, 有个堵住悠悠之口的借口就好。

姚锦如何尝不知道柳侍郎在想什么,她严肃忧虑的面容下,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和嘲讽。

正是她令人这样引导柳成璋的,明面上姚锦如还是反对者呢,这样出了事也与她无关。

有时候,达成目的未必要用什么阴损手段,好事也可以。要知道,阳谋比阴谋更好用。

姚锦如闺中时候就是女中诸葛,巾帼英雄,自小熟悉她的人都感叹,可惜她没有生成男儿身。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可叹只能斗斗后宅聊作打发。

一个山头只能有一个大王,因此,就算她实际没那么讨厌柳婴,对着这个滑不留手的威胁者,也断没有置之不理的。不过,她也没那么狠心,就只是想让她乖乖听话罢了。

法师做了一圈,果然进到柳婴的房间里去。

燕十七捂着脑门:“来了来了,他要是一口咬定你是妖孽,要烧死你……”

真一淡定:“她不敢。府里出一个妖孽,她就能落个好?”

“谁?”燕十七没反应过来真一说的是姚锦如。

那庄严肃穆仙风道骨的法师果然转到真一面前来,真一跪坐在桌案前,素手捧着一本《道德经》随意翻着,抬眼神情自若地迎着他的打量。

柳侍郎咯噔一声,立刻皱眉询问:“如何?可是我这孩儿有什么不妥?”

真一抬着下巴侧首看去,嘴角带着一点笑意,不慌不忙。

那法师抚着胡子又是皱眉又是点头:“非也非也,福生无量天尊。”他忽然朗然一笑,“令爱非但没有不妥,还有一场大造化。”

柳侍郎迷惑道:“法师这是何意?”

法师捋着胡子,端着仙气:“府上并非是邪气冲撞,而是有仙人过境。如果贫道没说错,令爱前些时日曾落水,却有惊无险,正是她与仙人有缘,有幸得到仙人救助。”

柳侍郎越发迷惑,心里不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被府里谁收买了,不过这样也好:“如此就好,那就多谢法师吉言了。”

“且慢,贫道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令爱得到仙人点化是福,可这福若是不妥善应对,也很可能转而成为祸。”

柳侍郎看了一眼姚锦如,这才沉着地问道:“那依法师之见,该如何?”

“此事简单,凡人之间欠了恩惠,自当偿还。这欠了神仙的恩惠,自然也一样。以令爱欠下的恩惠之大,本该就此拜在仙人座下,一生清修,才能压得住她的命。”

“什么,你是要我女儿去观里奉道不成?”柳侍郎还指望着以柳婴的才貌,嫁得如意郎君,将来为他的仕途拉扯一把,万万没有好好一个闺女送去当道姑的。

姚锦如拉了他一把,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沉静地问被柳侍郎吓得退后半步的法师:“仙人慈悲,只是我这女儿身子骨弱,您也看到了,家里人都舍不得。法师您在仙人面前说得上话,您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们一定做足七天的道场。”

法师看着真一,神情严肃地思考着,心里想拐了这貌美的小娘子去做道童,胆子到底不大,不敢招惹官宦人家,便还是依照了之前被拿钱收买时对方交代的话说。

“也罢。贫道便做法昭告仙人,仙人豁达许是能应允。不过,心诚则灵,令爱须得记了名在道观里,至少布衣素服,在道观做足七七四十九天供奉。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柳侍郎看着真一捧着书不言不语的样子,心里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松了口。

“那,阿婴,便委屈你去住两个月,时间一到,父亲一定亲去接了你回来。”

真一颌首,定定地看来:“不委屈。只是,法师有一点说错了,救我的仙人女儿初始不记得,之后梦里得了几次邀请,每日去听仙人授课,早已拜在仙人门下。不是别人,正是咱们京城外最有名的玄女观。女儿便去那里供奉三个月吧。顺便为家人祈福。”

那法师听她居然顺杆胡说,顿时神情有些僵硬:“你,莫不是做梦糊涂了。”

真一侧首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一双清凌的眼睛不偏不倚:“法师说笑了,救命之恩怎么会记错?法师能望出我的仙缘,怎么竟看不出我也是玄门之人?莫非是京城天子脚下,紫气太盛,一时盖过了?别的本事不敢夸口,观气相面这点小伎倒是能道一二。不如,我也为法师掐指测上一测?”

真一话落,手指便掐上了,忽然微妙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法师勉强镇定:“是吗?呵呵,小姐有此福缘,贫道艳羡不来,讨教是一定要讨教的。只是这几日,贫道还要为小姐做道场,恐精力不足,不如改日,改日一定。”

真一似笑非笑,神情很快平复,带着一点冷意。

姚锦如自己找的人自然知道是什么水平,眼看柳婴的样子似是要翻牌,立刻打圆场盖棺定论。一面送法师出去,一面准备东西,当机立断这就要送柳婴去道观了。

……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驶出京城,驶向城门外周山上的玄女观。

真一素衣素服,身边只有一个姚锦如派来的五大三粗的婆子。

一路沉默无话,主仆两人对视一眼,各怀鬼胎。

满盘皆胜,姚锦如顿时心气畅快。柳婴再是貌美盛名,被送去道观里清修两个月,以后回来,还想再进入京城的贵女圈,还得看她的脸色和心情。

马车里,柳婴小姐姐闭目养神,如同一尊玉人似得不动一下。

系统空间里,真一涮着火锅看着秀色可餐的小姐姐,吃得心满意足。

燕十七看着这熊孩子:“根据本系统数据测算,你离完成任务相距负无穷。”

“否极泰来,不急不急。”咽下鲜香麻辣的小肥牛,她头也不抬地说。

燕十七就像被不孝女忤逆了的老父亲,无语凝噎,干脆也拿起筷子跟她抢肉片。

到了玄女观,柳府交了一大笔功德钱之后,真一顺利成了俗家记名弟子。

观里的人认了这个俗家小师妹,见她生得不俗,又一听家世和来此的理由,顿时猜出背后的后宅隐私伎俩,心里都对她起了几分怜惜。

观主为她眉间点了朱砂,叹息一声:“幸好你这孩子机灵,知道往这香火鼎盛的地方来。安心住下吧,观中规矩不多,避开前院香火鼎盛之处,不会有麻烦。”

如果真的信了那江湖骗子的话,去了那虎狼之地,还不知道结局如何。

真一执道礼称谢,第一天就这么平平稳稳地过去了。

之后每日早起,跟着众位师姐们做早课,用早餐。

闲散时间,真一被分配随着一位师姐到前院接待重要的客人,基本都是些有身份的贵客。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即便是清修之地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宫观分乾道坤道(男女道士),坤道的女道士供奉玄女,宫观在周山更上一些的地方。

最前面山脚下,互为犄角的是乾观的师兄们。

一般说来,受众面更广的乾观香火更盛。但是玄女观很有名,许多贵妇们闲来无事便也愿意来这里坐坐,听听经文,是以比之山脚下的道观更热闹几分。

能来这里的都是些心有所求的人,不是求姻缘就是测福祸吉凶,又或者解梦还愿。

柳婴小姐姐的容貌着实打眼至极,即便穿着和众人一样的素净道袍,一眼看去也鹤立鸡群。

再加上真一这个戏精,无时无刻不在发扬柳婴小姐姐喜欢装模作样的爱好,施展的更是炉火纯青。

仙鹤飞舞,青烟氤氲,玉人一样的超脱不似凡人的女道,坐在崖边八卦台上闭目凝神。

导致有些不知深浅的小姐贵妇,还以为真一是什么新云游到此的高人。

“敢问真人如何称呼?”

当第一个天真不知事的小萝莉忍不住来搭话,真一睁开眼睛,露出一点清冷深意的笑容,厚颜无耻地认下了这尊称:“贫道名曰真一,小居士是否心中有惑?”

“真一真人,您能看出我心中有惑,那可知是什么惑?”小姑娘虽然被她仙气飘飘的伪装所惑,正处天真烂漫的年纪,还是狡黠地反问一句。

真一脑子里:“金手指,该你上场了。”

燕十七虚着眼睛,几句解释了小姑娘来观里都干过什么。然后懒洋洋地看着她骗人。

真一半阖了眼,淡然地说:“你既是问姻缘,也是问前程。而且是替别人问。”

小姑娘嘴巴张大,半信半疑:“那你说,我所求结果如何?可会如意?”

真一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继而闭上:“你心中根本毫无答案,又哪里来得如意?”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那,另算一个,你先说我今日回家,是凶是吉?我看准不准。若是准,下次就带着那个人来找你。”

真一用柳婴小姐姐的青葱玉指,掐指几息,唇边一缕淡淡笑意,吐出一个字:“凶。”

“啊。”小姑娘差点跳起来。

“贫道送你一个锦囊符咒,关键时刻拿出来照上面连念三声,就能逢凶化吉。”真一一派世外高人云淡风轻的样子。

小姑娘蹙着眉,叹口气:“真的吗?那你快些写。”

真一背过她提笔写了片刻,抖干墨迹,折起来塞进观里用来装护身符的锦囊里,递给她。

燕十七看着小姑娘走远的背影:“你写这个干嘛?你不怕她下回来打死你。”

真一瞥见其他朝这里走来的小姐们,神秘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燕十七嗤笑:“可拉到吧!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上面就写着:英雄饶我狗命!”

于是,某个回到家中,因为私自外出,就要被父母家法处置的骄纵小萝莉,紧急之间甩开周围的人,掏出锦囊,气沉丹田大声念出:“英雄饶我狗命!英雄饶我狗命!英雄饶……”

怒意满满的庭院一阵静默,然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某个羞红脸快气哭的小姑娘,侥幸逃过一劫,却趴在床上哭成泪人,一边咬着被角哭一边骂那个江湖骗子。

江湖骗子正一脸出尘清冷,摸着一个小姐姐的皓腕,给她测她今年能否怀上。

后面排了一长队等着测字解梦的贵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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