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听到了?”
陆清离把真一弄出床底,为她解开穴道。

侍女悄无声息的拖走了淼淼的尸体。

他从门口那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哪怕她终于掉入他的陷阱,乖乖走入死地。

哪怕她倒地,死不瞑目。

他都再也没有兴趣看一眼。

那声满足的叹息,仿佛一只大妖进食完祭品,最后的餍足。

食物,便死得其所了。

真一那身新嫁娘的衣服被死去的淼淼剥走了。她白色的里衣在床底下滚了一圈,虽然凌乱狼狈了些,却没有沾到多少灰尘。

目睹了那样惊悚的一幕,此刻被陆清离问及听到看到了什么,一般人恐怕就要两股战战了。

真一却睁大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他,那目光微亮,仿佛是才认识了他。

就好像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

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或余愤,从沈月的角度来说,作为她妹妹的真一这副反应就未免冷血了些。

没有被陆清离玩弄人心的鬼蜮手段惊吓,所产生的退缩惧意。陆清离看来,就觉得很有意思。

真一看他的眼神,那样专注亲切,因为看穿他,所以理所应当感到心安、信任。就好像,他们是一国的。她找到了同类。

一个小怪物,找到了一个老怪物,产生的依赖信任。虽然,这个老怪物很危险,刚刚吃了人。

陆清离失笑,心中产生一丝异样的感受。

他招招手,真一就迫不及待的小狗般跑上前,期待的深信不疑的等待着他的吩咐。

从那以后,真一就跟在了陆清离的身边。

她以前也跟,不过那时候主要是跟在小刀身边,她怎么做,真一就怎么学,一步一个动作。无功无过,总是冷眼旁观着。

但现在,她的眼里只有陆清离。

只要陆清离有吩咐,她是最快一个反应的。

一开始,她只是像个跌跌撞撞的奶狗一般,凭借本能硬跟着陆清离。陆清离并不优待她,比起过去她跟着小刀,甚至是故意忽视她。

但小刀却不会会错意,陆清离是乐见其成的,也许有意培养她,也许只是觉得有趣。

真一天不亮就守在他门前,跟前跟后,晚上当陆清离不需要她们服侍的时候,她就随便找一个就近的小房间窝一下。

但她对陆清离却没有应有的恭敬和畏惧,她甚至明目张胆的拙劣的模仿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他练功的时候,她都动作可笑的在一旁模拟。

让小刀感到吃惊和威胁的是,陆清离并不生气。

尽管有时候,他似乎在毫不留情的教训她,但她听了一回,发现那完全就是在教导。

更加让她有敌意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陆清离只是抬了下眼皮,或者微微蹙眉,真一似乎就懂得了他要干什么,抢先就做好了。

这时候,陆清离就会高兴:“不错。”

不等小刀做些什么,陆清离就叫住了她,单独吩咐。

“小刀,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从未叫我失望。”

小刀苦涩的低头:“是。小刀永远是公子手中的刀。”

陆清离淡淡一笑,目光清冷无波澜:“我费心培养出来的人,不是只用来做一个武器的。眼睛放高一点,看远一点。为什么要感到委屈,难道我还会不要小刀吗?”

小刀的眼睛陡然放光,整个人仿佛一把开锋擦亮的神器,冷硬野性的五官,迸发着别样的魅力,几乎耀华人的的眼睛。

“是,少爷!”

真一一直等着被触犯领域的小刀来找她的麻烦,谁知道却并没有。

那一天,从陆清离房内走出的小刀,好像变了个人,仿佛一柄入鞘了朴实无华的匕首。沉稳,无光,像磨平了所有的尖锐。

擦肩而过的时候,平静的对她说:“公子就托付给你了。”

那是真一最后一次见小刀。

陆清离把她叫进去,招招手,她就小跑上前跪坐他身边。

陆清离揉揉她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习惯这么做了,最初似乎是因为,她总是用那种渴望的孺慕的眼神望着他。

像个小狗一样,被摸脑袋的时候,甚至会主动的蹭蹭,眼睛亮晶晶的。

“以后,小刀的位置归你了。水清浅,这个名字不好。我为你取一个,叫阿真。怎么样?”

真一的眼睛亮到不可思议,仿佛水润润的宝石一般,欣喜毫不掩饰。

“他怎么知道宿主的名字?宿主,你这段时间跟被传销洗脑了一样。略微有点惊悚啊。”久违的系统终于出声了。

真一却依旧没有回应他。他笑了一下,也不追问,又兀自去沉迷小言情的世界了。

淼淼死的那时候起,真一就好像全神贯注起来。

系统也不打扰她,只是不定时出声,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需要他的时候,喊一声就行。

一晃三年过去了。

真一十七岁了。也可能,是十八。

水清浅作为侍女或是更早期的童养媳时候,也是不知道自己的生辰的。

这三年里,陆清离待她越来越好。

手把手的教她武功,管理山庄的庶务,甚至处理神无岛的秘密业务时,也把她带在身边,毫不避讳。

她比当年的小刀还要受信任,也比小刀掌管的更多,和陆清离更亲密。

当年对她皮笑肉不笑的深宅四大美人,已经陆陆续续嫁人了。即使未出嫁前,她们也早已没有近身服侍她的资格。

真一更不可能因为那点龃龉,就去计较为难,她早忘了。

她也没有时间,全身心都在陆清离身上。

很难界定她的行为,仿佛是崇拜着陆清离,一举一动,神态举止都模仿他,向他靠近。但这么多年了,依旧模仿的很拙劣。

她的神态严肃而坦然,没有任何粉丝应有的狂热。

陆清离一直对她很纵容,并不是对着之前的小刀那种宽容,也不是对着那些知己红颜的温柔,反而是忽视的,冷淡的。

但谁也不会错认,这是陆清离不喜欢她。

在山庄人的眼里,庄主对待阿真,有些像对待着悉心教养的子侄,却又更平等自然一些。更像是一个山头的猛虎,对待另一只同类毫无血亲关系的幼崽一般。

要说的话,他们觉得,在庄主的眼里,仿佛他自己跟阿真,像是一个世界的。其他人是另一个世界的。可这未免太荒唐。

外界的猜测,陆清离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真一在他面前舞了一套剑法,他就在旁边趁着剑气写书法。

真一舞完了,没有出一滴汗。

他也写完了。

她很自然的上前收拾起来。

陆清离没有把真一当侍婢,奇怪的是真一自己也不把自己当做是小刀一样的人。

只有陆清离知道,真一看他,模仿他,不是要成为他,而是,她觉得自己本来就该是这样这才对。

就跟她学习武功,学习打理山庄一样,是在学习生存的本事。

她把陆清离当真理,当做未来的她应该成为的人。

这太有意思了,也太有趣了。

她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但是,陆清离不讨厌。甚至有一丝愉快,因为他也是这样觉得的。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真一长大后,成长到他这个高度,会做什么,怎么做。

真一做的第一件事,就让他叹为观止,满意非常。

她把陆清离囚禁了。

她不止是要成为陆清离那样的人,她是要取代他。

哈哈哈哈!他简直差点失笑出声。

这幼嫩的稚虎、小妖,他当做对手一般培养起来的,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他。果真没有叫他失望。

虽然,未免太心急了点,还欠缺些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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