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元敦派人请穆泰和陆曷过府一叙,说是昨夜之事,已有眉目。
穆、陆两人大喜,急忙前往。

入了府内,元敦先表态,大体同意他们的谋划,愿意为了鲜卑族的未来在平城自立,但心里还有些不安,想见见所有参与谋划的人,以坚定信心。

穆泰随即做出安排,等到两日后的夜里,在平城沉香坊的阁楼以为南阳王元胜之子元超庆生为名,邀请元敦出席。

席间共有八人,除了元敦、穆泰、陆曷、元超等,还有之前被免的中书监陆宏之子陆松和陆成。

没等酒过三巡,突然大批宿卫军包围了沉香坊,鸾鸟出现,将所有人等无分贵贱,集体捉拿回南狱审讯。

三木之下,没人顶得住,穆泰等很快招供,但鸾鸟不满意,道:“元敦是二皇子,素无权势,你们立他为人主,岂能服众?且元敦并不反对迁都,也不反对汉化,没道理跟着你们悖逆作乱。你们真正想要的人主是太子,对不对?”

陆曷死不承认,呸的吐了口血痰,道:“鸾鸟,你要杀就杀,别打算让我攀诬太子。我等是鲜卑人,世居平城,不愿往邺都去,更不愿和那些只配为两脚羊的汉人平起平坐。今日谋事不成,一死而已!”

陆曷骨头硬,可其他人就不行了,穆泰被鸾鸟威胁:“你供出太子,我可让你独自承担罪责,不必牵扯妻儿和家族,如若不然,门诛之祸,就在眼前。”

穆泰还能怎么选择?

他没有选择!

接着是其他人,加上元敦这个内奸的口供,证据链成立,太子这口黑锅是甩也甩不掉。

鸾鸟再去见陆曷,让穆泰劝他,陆曷怒道:“大丈夫行事,成则荣华富贵,败则身死家灭,有什么打紧?我不会攀诬太子,你们也休想得逞。这样的大案,陛下会来亲审,你们以为欺瞒的过去吗?”

“陆公高高在上,不了解南狱也是应当的。”

鸾鸟从墙上挂着的众多恐怖刑具里找了根装满倒刺的皮鞭子,突然反手,狠狠一鞭抽过来,倒刺连着血肉掉了大片,陆曷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把穆泰吓的倒退三五步,身子靠着墙壁,瑟瑟发抖。

鸾鸟面具下的唇角带着微笑,手里的鞭子狂风暴雨似的挥舞着,没过多久,陆曷就成了一块烂布,再没了动静。

“穆公,瞧明白了吗?侯官曹要杀的人,就是这般容易,你记得自己答应的事,我保你家人无恙,否则,你全家老小,只会比陆曷死的更惨!”

穆泰大汗淋漓,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道:“你,你这样草菅人命,不怕陆氏报复吗?”

“报复?”鸾鸟扔了鞭子,随意的拍拍手,笑道:“陆氏就要被族诛了,若有本事,他们的阴魂大可来找我……不过,活着的人我尚且不惧,况乎虚无缥缈的阴魂?”

这是什么?

这是杀气冲天,人鬼辟易!

穆泰颓然坐地,他终于懂了侯官曹三个字代表的含义。

“什么?穆泰、陆曷等阴谋作乱?”

尚在邺都的元瑜得到奏报,细览侯官曹报上来的案宗,立时大怒,先命崔伯余拿住太子,暂时囚禁东宫,不得和任何人见面,然后竟不顾身体不适,亲自骑马赶回平城,直奔南狱。

狱中,元瑜看到了陆曷的尸体,皇鸟把责任揽在身上,说是下手重了点,陆曷熬不住刑,一命呜呼。

元瑜根本不在意陆曷的死活,依次提审穆泰等人、他们供述,准备先假借二皇子元敦的名义,在平城造反自立,等到皇帝忍不住御驾亲征,再由太子占住邺都,与平城方面前后夹击,杀了皇帝和二皇子,太子登基继位,恢复前朝旧制,贬斥汉人高官,重现鲜卑人的荣光和独一无二的尊崇。

这其实才是穆泰和陆曷等人的真正计划,只是他们瞒着二皇子,也为了避免提前把太子拉下水,同样的瞒着太子。

元瑜当即把陆曷挫骨扬灰,又因陆宏二子也参与其中,说明整个陆氏都心怀怨尤,直接下令把陆氏全族处以极刑,满门不留一人。

随后,因鸾鸟谏言:族诛陆氏,已足够警醒诸多鲜卑大姓,刚刚迁都,不易株连太广。元瑜仅赐死穆泰等人,包括南阳王元胜之子元超。

经过侯官曹查证,元胜事先并不知情,但也被贬为庶民。当时的宗室里,元胜年岁最高,资历也最厚,骤然贬为庶民,朝野尽皆叹惜。

有穆泰陆曷等人的下场,还坚持留守平城的人也没了心思,乖乖的迁徙邺都,此为后话。

元敦在此次事变中,立场坚定,不受诱惑,积极禀告侯官曹,并以身犯险,引蛇出洞,配合捉拿反贼,被元瑜大加夸奖,赏了御酒钱帛无数。

元敦坚决推辞,并说愿将御赐之物全用在邺都的营造上。

这个表态差点让元瑜泪流满面,贵戚们都不理解,大臣们没一个省心的,他过的太难了。

儿子里好歹出了懂事识大体的,还能吝啬不成?立刻封为赵王,司州刺史,安北将军,正式跃升为太子之下第一人。

解决了平城的麻烦,元瑜又马不停蹄赶回邺都,他把太子从东宫叫到太极殿,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然后拿着棍子准备笞挞。

城阳王、章武王等皇弟进来苦苦劝解,元瑜怒气稍平,遂令城阳王代他杖责一百下。

城阳王心知这是皇帝开恩,下手很轻。

太子也不蠢,每打一棍,就发出凄婉惨叫,到底把皇帝叫软了心。只打了五十多下,便挥手命人扶持着出去,幽锢在邺城西郊外的别馆,太子仪仗照旧,应该是没了废太子的心。

对于没能一举扳倒太子,鸾鸟并不失望,毕竟多年的父子情分,不是说丢就能丢的,而且废太子动静太大。

在当前局面来说,元瑜刚完成迁都的壮举,稳定是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所以给了太子苟延残喘的机会。

“这次的乱局,五殿下怎么看?”

何濡约王良策喝酒,王良策又叫上了五殿下元克,三人泛舟湖上,吹着晚风,好不惬意。

“我?我很庆幸这是兄长们的争斗,和我无关。”元克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哦?”

何濡眯着眼睛,道:“可我听人说,太子失德,皇室里有资格竞争储君之位的,唯有二殿下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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