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虽然融合了之前的神识,但两年来都是病怏怏的,几乎已经忘记了身强力健是什么感觉。经过这么多凶险搏杀,对恢复武功的渴望也变得急切起来,武力固然不能解决所有的难题,可在很多时候,确实能够让脚下的路走的不是那么艰难。
最主要的是,他受够了隔段时间就被体内的真气折磨一次的痛苦,如果可以彻底祛除这个死皮赖脸的巨大威胁,保住来之不易的性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

“请真人赐我妙法!”

徐佑双手交叠,屈身伏地,以弟子之礼参拜。宁玄古没有拒绝,闭目沉思良久,再睁开眼睛,眸子里光华轮转,道:“先师观妙真君虽无缘登临武道至境,但从浩渺如海的道藏里悟出了一门无上玄功,称为道心玄微大法。此功法夺天地造化,或为神明所忌,穷师尊一生,也未能修炼成功。不过,师尊退而求其次,从道心玄微大法中分化出了五门绝学,其中四门,取四灵名之,为青龙劲、白虎劲、玄武劲、朱雀劲。最后一门更是远超四灵劲,堪称世间最上品的功法,名为黄麟劲,后来被孙冠取上善若水一句,变成了天师宫现在名满天下的若水诀!”

徐佑动容道:“白虎劲?我徐氏的家学……”

“不全相同,但殊途同归!”宁玄古道:“一百多年前,徐氏的家传武学并不是白虎劲,威力也远远比不上现在。青龙劲中正平和,煌煌荡荡,胜以王道;白虎劲勇猛绝伦,以力逞势,胜以霸道;玄武劲厚德载物,波澜不惊,胜以仁道;朱雀劲诡诈多变,机巧百出,胜以兵道;而若水诀至善至柔,微则无声,巨则汹涌,是最接近天道的一门功法。”

“师尊因察觉你们徐氏的家学多有瑕疵,长时间修炼不仅会脾性大改,变得暴戾无度,而且有损寿元,便将同样凌厉决绝的白虎劲略作调整后融入了你们的家学当中。经过百年的去芜存菁,徐氏历代的才俊们悉心改进,终成了你修习的白虎九劲玄功。这种玄功和天师道的白虎劲已经大不相同,但同出一源,而白虎劲和若水诀都是道心玄微大法的分支,所以你年幼时练功出了岔子,曾上鹤鸣山由李长风用若水诀调理经脉,道理正在于此!”

徐佑很是无语,有些秘辛牵连广泛,不知道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家白虎九劲的来历都不知晓,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到底在族人眼中是多么的不靠谱?

宁玄古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徐潳老将军平生最重家族,不愿被人诟病义兴徐氏仰仗着天师道的功法才能立足江东,显赫当世,所以两人约定,除了双方的紧要人等,此事严禁外泄于众。再加上后来孙冠刻意隐瞒四灵劲的存在,又改黄麟劲为若水诀,对外也只宣扬若水诀的玄妙神奇。百年荏苒,白驹过隙,当老一辈大都仙逝,世人只知徐氏的白虎九劲,乃天下至霸,却不知道它跟天师道的渊源了。”

携知己抚琴,和挚友饮酒,听达者解惑,是人世间三大美妙的事,徐佑暗自庆幸,要不是宁玄古,这些绵延了百年的内幕他可能永世难以得闻,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代表着生活的经验,人生的阅历,沉淀的智慧和无所不知的八卦。

“孙冠为何要掩盖四灵劲的存在?天师道单凭若水诀就引得四方瞻仰,如果再有四灵劲锦上添花,岂不好上加好?”

宁玄古叹道:“说来话长……先师自道心玄微大法分化五劲之后,另有通幽洞微之悟,以天人之智写就了《灵宝五符经》,此经包罗万象,既有五劲的修习之法,据说还暗藏着道心玄微大法的秘密。先师还没来得及传经,就羽化登仙而去,孙冠为了独占这个秘密,防止外人觊觎窃取,因而将四灵劲从教内诸多功法里直接抹去,只留下若水诀作为天师道笼络各大祭酒、称雄江东的根基所在。”

徐佑身子猛然剧震,道:“五符经?”

宁玄古奇道:“莫非七郎之前听过这个名字?”话刚出口,又失笑道:“是我糊涂,五符经乃先师晚年时才动笔完成,我因为早早离开鹤鸣山,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真经,以你的年纪,应该不会听过!”

徐佑的城府何等深沉,却实在掩饰不住内心的惊颤。五符经在后世可谓鼎鼎大名,因古本和今本的差异,引得无数大学者呕心沥血的研究考证,却始终没有统一的答案。徐佑也曾深入的研究这个问题,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后世的五符经,更应该称为度人经,而真正的五符经因为南北朝时期的禁毁,已经成为绝本,再不显于人间!

这是个极其诡异的千古疑案,正统道藏共收书一千四百三十种,为什么被道教认为万法之宗的最重要的《五符经》竟然会失传?

莫非就是今日听到的这般,因为五符经里藏着道心玄微大法的秘密,所以被人为的销毁了?哦,这是不同的时空,有着不同的发展轨迹,或许真的是多虑了。

摆脱种种杂念,徐佑收拾心神,忙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匪夷所思,难道观妙真君生前没有将道心玄微大法的诀要传授给门人弟子吗?孙冠以天师之尊,行此卑劣之事,竟是为了从五符经中偷偷修习这门玄功?”

“道心玄微……道心玄微!”

宁玄古微仰着头,目光似乎回到了随侍恩师左右的那些时光,好一会才喃喃道:“师尊刚创出此功法时兴奋莫名,于鹤鸣山上闭关五年,出关时却两鬓飞霜,形容枯槁,几乎不成了样子。也是因为这次闭关修行伤了他的道心,之后数十年,困在二品的牢笼里无法登临武道至境,成为他终生憾事。你想,以先师的通天才具,尚无法练成道心玄微大法,他又岂会轻易的将玄功授予弟子?所以出关后又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别辟蹊径,分化出五劲,择每个弟子的不同心性,分而授之。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学的是哪一劲?”

“嘿!”徐佑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道:“是有点好奇……不过真人能和孙冠对峙三日不落下风,修为之高,不问可知!”

“你倒是会说话的,怪不得人人都夸你善谑,堪比空谷白驹。”宁玄古笑意融融,也不吊徐佑的胃口,道:“其实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学的,是玄武劲!”

玄武以仁道胜,宁玄古仁者不忧,确实合他的心性。徐佑正想问白虎劲和玄武劲的区别,宁玄古解释道:“白虎善攻,玄武善守,若水诀却无视攻守,千变万化。我能和孙冠对峙三日,不是我修为高,而是孙冠并没有动杀机。若是真的交手,我不如他!”

孙冠为天下三位大宗师之一,我不如他四个字,但凡习武之人都会说,可说的如宁玄古这般坦荡,又透着无比的洒脱,却真的不多见。

徐佑苦笑道:“白虎善攻,玄武善守,这两句话我困在钱塘时,曾从都明玉口中听过。他所率的天师军亦有五部,青龙、白虎、玄武、朱雀,还有一部不知道名字。想来孙冠为天师军命名时,脑海里想起的肯定是五符经……”

没想到宁玄古却摇了摇头,道:“都明玉不过是走入迷途的痴儿罢了,此次扬州兵乱,跟天师道、跟孙冠皆无关系!”

徐佑猛然抬头,嘴巴惊讶的足够塞下一整头牛,道:“什么,跟孙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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