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面上又一轮日阳跃了上来,船还在海上航行。
这一次,船的速度是之前的两倍,行驶到一个汇聚点后,迎面而来的是三艘大船,将这艘船护在了最中央,一起返航。

甲板上,殷璃裹着羽绒服靠着船护栏背风的地方席地而坐,手里还端着一杯姜茶,怕被风吹到她往后缩了缩脖子,嘴里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哎哎,这气温不低啊,你还裹着羽绒服干啥?”宋靖白突然冒出来居高临下,把窝在这边享受晨起阳光普照的殷璃给吓了一跳,担心他这说话姿势会把口水给滴到她水杯里,殷璃赶紧转了个方向,没好气道。

“我冻怕了还不行?”

她是真的给冷怕了,在那岛上过的那几天里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泪啊!

海里泡一晚发了一天一夜的烧,后来要不是楚桓他们找到了药,她恐怕都给烧死在那岛上了。

宋靖白可没理她这么嫌弃的态度,跟着她绕过来,蹲下来坐在她对面。

“殷大小姐,你跟我说说那岛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晋之被捞起来后就烧得迷迷糊糊的,现在还没醒,还有那位爷,自醒来后就怪怪的,瞅谁都用一副我看你是猪狗我是你主人的表情,你们到底是咋回事?”

殷璃乍然一听秦晋之病了现在还没醒,一慌神,手里杯子一歪,姜茶都倒在了手上,她赶紧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

“秦晋之病了?严重吗?”

宋靖白:“……”嘴巴张开成O型,脸上笑容有些贱。

殷璃一看他那贱像就有种想要把水里茶水往他脸上泼的冲动,这家伙比陆云深还要贱!

殷璃不打算跟这老油条瞎扯了,她刚要起身,猛得想到了宋靖白后面的那句话,“你说那谁醒了?慕时年醒了?”

后面的声调一下子拔高,把宋靖白的O型嘴儿都给扯开成呐喊状了,看她一下子爬起来杀气腾腾地样子赶紧也跟着跳起来。

“喂喂喂,殷璃,你要干什么?”

殷璃一手抓着茶杯健步如飞,“我要干什么?我就是要去看看那位爷到底怎么怪怪的,怎么一副别人是猪狗他就是个人了?”

这丫滴一招死遁将所有人都牵扯着团团转,结果呢,他人死了吗?没有,特么还活得好好的。

可他们这些人呢?

为了找他费了多少心思,还有,有个人为了他掉了多少眼泪?

殷璃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过去,不管打得过还是打不过都要先揍慕时年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宋靖白一路紧追也没能拦得下气势如虹的殷大小姐,两人追赶似得一路杀到慕时年所在房间的门外,被门口守着的苏安和于湛拦住。

“殷小姐!”

苏安脸上的表情瞬间摆出了官方的姿态,笑眯眯道,“您这是怎么了?”

他脸上的表情是瞬间切换过来的,殷璃眼神敏锐,察觉到了,将剩下的半杯姜茶的茶杯往宋靖白手里一塞,气势汹汹的火焰蓦的被降了下来,看得一路追过来的宋靖白瞠目结舌。

呵,这变脸的速度快得……

“他醒了?”殷璃懒洋洋地开了口。

于湛目光打量着她,眼神里有着警惕,“二爷还在休息,现在不便打扰!”

殷璃双手十指交叉握拳,当着两人的面捏得咔擦咔擦的响,皮笑肉不笑,“我若是非要打扰呢?”

宋靖白头大了,伸手拉住她,“哎哟喂姑奶奶,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这情绪是一波三折啊!

殷璃被他拉着后退了一步,对老妈子心态的宋靖白是烦不胜烦,没好脸色,“宋大少,我能干什么?”

她一路气势汹汹地杀过来被门口两尊门神当着,说话间过道上还有两队保镖同时出现,若是她一出手,这群人是打算对她来个群殴?

她一个人打得过个P!

既然打不过她又不是傻子要一意孤行地往里面冲,就当刚才想要揍慕时年的念头是一时兴起,真要动起手来把慕时年给弄残了,她回去怎么跟顾言溪交代?

殷大小姐很识时务地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捏手指是因为既然打不过动不了慕时年好歹自己也要对着空气撒口气才行,没想到这才一捏手,过道上就立马涌出这么多想要跟她干架的!

殷璃:“……”

日,慕时年手下的这帮混账东西!

哟呵,之前还算是一根绳子上串着的蚂蚱,同仇敌忾空前团结,这才刚找到人就急着要跟她划清界限了。

苏安朝过道两边看了一眼,两边的人立马撤了回去,他脸上笑容不变,“殷小姐,我家二爷现在确实不太方便,您看稍后再找时间可以吗?”

真动手倒是不可能的,毕竟面前这位殷警官是夫人的好闺蜜,除去她那敏感的警察身份外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动手的话伤感情。

不过他们自知跟警方并非一路,保持恰当的距离是最好的相处方式,而且就现在,里面的人也确实不方便见客!

苏安跟于湛对视一眼,两人意见一致,在殷璃来之前两人就在门口轻声商讨过了。

殷璃也从两人的目光中觉察到有异,视线落在了那扇紧闭着的门上,慕时年有什么问题?

就在几人对峙难分难解之时,过道对面的船舱门打开了,秦晋之穿着一套舒适的睡衣,脸上有着异样的红晕,靠在门口看了众人一眼。

“殷璃!”

他开口,嗓子像是被高温烘烤过了,沙哑又低沉,“你过来一下!”

秦晋之的出现成功地解了燃眉之急,殷璃一转身看到他这副模样眉头一皱,“你这是怎么了?”

她说着就大步走向秦晋之,伸出手就去探他额头,秦晋之也不避,额头一沾上殷璃那微凉的手心时,冰火两重天。

“发烧了?吃药了吗?”

秦晋之有气无力地展示着他的软弱,“没有!”说着,他朝对门的苏安看了一眼,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苏安冲着秦晋之作了个揖。

宋靖白差点就要冲着秦晋之站的方向拜上三拜了,被秦晋之一个嫌弃的眼神扫过,把殷璃拉进去之后顺手将门关上了。

宋靖白:“……”不就是在打捞他上岸的时候一不小心勒了他的脖子么?

这记仇的时间也太久了吧?过了夜都没翻篇啊!

将殷璃调离开之后,宋靖白收起了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转身看向了苏安两人,低声,“到底怎么了?”

他们这是明显不想让殷璃知道。

苏安表情一言难尽,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湛便替他开了口,“出了点岔子!”

他说着凑在宋靖白耳边低语一阵,宋靖白脸上的表情倏然一变,不可置信道,“什么?”

失忆?

这是什么鬼桥段?

……

秦晋之将殷璃拉进自己的房间后,头重脚轻,走路都在晃,殷璃听着他说没吃药一进门就去找医药箱。

发现医药箱就在桌子上,过去翻了翻取出了退烧药,转身看着晃过来的秦晋之,“喂……”

看秦晋之那晃晃悠悠的动作,殷璃赶紧走过去扶住了他,刚一扶住他的手,秦晋之那高大的身子就朝她身上压了过来,重量瞬间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殷璃:“……”

差点没给压翻过去!

咬着牙撑起来,一边朝沙发那边挪步一边恨铁不成钢道,“秦晋之,你可是医生啊,你上得了手术台救得了人怎么连自己一个小小的感冒都解决不了,你脸红不?”

秦晋之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因为身高比她高了一头,想要靠在她肩膀上腿就无法伸直,便脱力似得拖着,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了。

闻言失笑,低声,“难道你没听过一句‘医不自医’的话吗?”

“医生又不是神,又不是万能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也会生病,也会难受!”

他气若游丝地说这话,靠在殷璃肩膀上,淡淡薄荷香的气息萦绕开来,殷璃有些晃神,想起了在蛇岛上他把他的外衣强行裹在她身上,入夜后太冷就抱着她,他身上的味道她都习惯了。

昨晚上在船上休息,辗转到了大半夜也没睡着,后来嘴巴闲着嚼着了一颗薄荷口香糖才昏昏欲睡。

这么说来,昨晚上她失眠就是因为没有薄荷香?

在蛇岛上几天熟悉了那股气息现在一下子没有了连睡觉都睡得不安稳了?

这是哪门子可怕的习惯啊?

殷璃对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给着实地吓了一大跳,一侧脸,脸正好擦在了他发热的脸颊上,凉与热的触碰让她一个激灵,扶着人入座时手差点都松开了,赶紧别过脸去,顺势松开了扶着秦晋之的手。

“你看看你吃什么药,我去给你倒杯水!”

殷璃逃也似地蹿起来,屁股都没挨着沙发就把秦晋之给丢了下去。

秦晋之:“……”幸好没把他丢在地上!

他看着殷璃去倒水的身影,眼尖地捕捉到了她发红的耳根,忍不住勾了勾唇。

人非草木,谁能无心呢?那怕她的心就是颗石头,时间久了也是能捂得暖的,不是吗?

殷璃取了纸杯接水,人虽然背对着秦晋之,可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目光黏在她后背的感觉,黏得她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只能注意力转开,却没能转到正在接水的事情上,以至于秦晋之开口提醒她,“水满了!”

“啊?啊!”

水漫出杯子来了!

殷璃赶紧把水杯端出来,水洒了一地,她尴尬得要命,慌手慌脚地取了纸巾一边擦一边自圆其说,“我刚才在想慕时年的事情,走神了!”

秦晋之取了药搁在手心,也没戳穿她,从善如流道,“你能把水端给我吗?”

殷璃心里毛躁躁的,擦完手上的水渍之后将剩下的半杯水端了过来,“喏!”

“谢谢!”秦晋之接了过去,目光在她微红的耳尖上扫了一眼,殷璃自觉地避开他的目光,拒绝跟他目光对视。

可一不说话,她就觉得跟秦晋之杵在一块儿有着说不出的别扭来,怪了,她跟局里的那帮单身汪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的。

怎么到了秦晋之这里就有点不管用了呢?

殷璃眼睛左飘右飘,最后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到秦晋之的身上,落在了他的头顶上,哦,他有两个旋哦!

听说两个旋的人脾气很不好呢!

打住打住!

她管人家脾气好不好干啥?

可她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他吃药什么都不做又很尴尬啊!

殷璃脑子里百转千回,想要揪个话题出来,眼睛却始终落在人家秦晋之脑顶上的两个旋上,突然眼睛不动了。

秦晋之抬起脸时发现她正看他,然后两人目光不期而遇。

殷璃:“……你有两个旋……”额,这说的是啥话?沙雕了!

秦晋之愣了一下,吃完药的他将水杯搁下,“有问题吗?”

头上两个旋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啊,她这不是没话找话说吗?

“你要不要坐过来?”秦晋之往旁边挪个座位。

殷璃正想说不用不用她站着就好,就见秦晋之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头依着一只抱枕,闭眼轻声,“坐过来光明正大的看,不用偷偷摸摸!”

殷璃:“……”这人……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殷璃不打算在这里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他传染了,还是室内太封闭,她有些热,要出去吹吹风透透气。

刚一抬步,躺在沙发上的秦晋之便再次开口了,“你暂时不要去见二哥!”

殷璃愣住,想到了刚才在过道上那两个‘门神’脸上的表情,转身,“慕时年到底怎么了?还有,我想问,找到慕时年的消息通知给言溪了没有?”

她的手机早在大西南腹地就给那个阿卓给掏走了,没办法联系顾言溪。

秦晋之睁开了眼,目光凝视着殷璃几秒钟,“我们暂时还没有通知言溪,而且,具体什么时候告知她,还要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什么?”殷璃觉得自己身上的暴躁因子又要窜起来了,几步走到秦晋之的沙发旁边,不由分说道。

“你知不知道顾言溪心里是通透的,你们私下里在找什么她都猜得到,她知道慕时年没死,知道你们在找他!”

“你别看她没吭声就把她当傻子好不好?她是知道的!”

“你们之前做那些事瞒着她也就罢了,可这次若是再故技重施我第一个不会同意!”

秦晋之:“……”

他就知道他一开口说这样的话就会引爆她那暴脾气,果不其然。

“你听我说!”

殷璃目光冷嘲地看着他,“别跟我说什么为了她好的话,慕时年是她男人,她连最基本的知情权都没有算什么?你们又算什么?”

她一股脑儿地将火气都朝秦晋之身上发了,秦晋之静静躺着任由着她发完火,待她说完了才再次开口,“并非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殷璃追问,恍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哦,我知道了,是慕时年是不是?我擦……”

秦晋之眉头一皱,“殷璃!”

殷璃强压住内心的不爽,没有像刚才那样冲去对门,看着他,“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秦晋之:“……”

这脾气真是!

“他记忆出了问题!”

殷璃表情瞬间石化,“你,你说什么?”

秦晋之深吸一口气,“他失忆了,以前的事情,不记得了!”

殷璃石化的脸瞬间要崩裂,不记得了?

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人?

也包括,顾言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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