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地理位置导致了气候多变,雷声轰隆的夜晚,强对流天气之下,白光闪动,每一声巨雷都像是带着海水呼啸之声,震动得人耳膜发晕。
慕时年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上的一只透明玻璃杯上,旁边就是宽大的球面透明玻璃墙,他们就在球体内,而隔着一层玻璃墙的墙外,树林在海风声的呼啸之下凌乱如涛。

一方长桌,中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各自对坐着两个人。

室外白光闪动,雷声轰隆,而对坐着的两人却浑然不觉。

直到有人拎着一只宠物箱子进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人的身旁,坐着的人才抬了一下手,那人立马将箱子拎到桌子上打开了那个小门。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箱子里面响起,因为雷声太大,不注意听还听不出来,然而对面坐着的慕时年却敏感地浑身一个激灵。

这不是他该有的反应,确切的说,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就像是记忆里有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因为出现了太多次,他连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都一下子想到了。

身体更是抗拒!

他看起来是端坐着一动不动,可身体在意识的强烈抵触之下每一个血液细胞都在叫嚣着,反抗着。

可他居然动不了了!

慕时年白了一张脸。

对面坐着的慕白扬却突然笑了,对他会有的反应表示了满意。

“看来,你还记得啊!”

慕时年垂在膝盖上的手抓紧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不就是想让我记起来吗?”

记起自己曾经在他手里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记起自己的无能为力,记起这个人的邪恶,记起那段让人不堪回首的过往,也记起那些被岁月掩埋在内心深处的血腥。

室外的白光使得慕白扬的脸镀上了一层寒意,他朝旁边站着的人看了一眼,下属领会其意图,将那箱子直接反扣倒拎起来,里面立马滚出来两只小奶猫。

小奶猫被雷声惊得喵喵叫,处在极度恐惧之中,趴在桌子上根本不敢动,无助地依偎在一块儿,望着周边人的眼睛里满是恐慌。

慕时年的情绪在这一刻一下子上升到了最难以控制的地步,他呼吸一乱,胸口就窒息到发闷,而慕白扬的声音就像一个魔咒似得。

“你四岁时第一次杀的就是猫,怎么?看到这一幕是不是很亲切?”

慕时年的大脑里瞬间被人强行脑补出一个画面,四岁的孩子被迫掐死了一只他很喜欢的小奶猫,那猫的脖子虽然脆弱,可四岁孩童在极度恐慌之中的力气也没多大,最终导致了那只猫在他手里挣扎了很久才奄奄一息地死去。

“恐慌吗?害怕吗?人的弱点就是这样,想要变得无坚不摧,这些弱点可都不能在你身上留着啊!”

慕时年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那脖子上像是被人套上了绳索,强行让他忘却掉恐慌和害怕,哪怕是现在根本没有人掐住他的脖子,这种记忆深处的烙印一旦被唤起,恐慌依然无处不在。

对面的慕白扬见状挑眉眯眼,“来,把你的双手掐在它们身上,把你的恐慌也转移到它们身上,掐死它们,掐死恐慌就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

“你以前不就做得挺好的吗?”

慕时年搁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几次用力掐住自己,胸腔的气闷使得他整个人像是膨胀到极限的大气球。

“放开,放开我……”

他被自己的双手掐住脖子,却喊着要自己放开自己,怎么看都觉得十分诡异,然而慕白扬却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一点都不觉得残酷地评价,“嗯,掐死没用的自己也好!”

“啊……”

慕时年从椅子上滚在了地上,一双手还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旁边的人在慕白扬的示意下冷漠地散开,对滚在地上惨遭窒息的人浑然不顾。

他让人把灯调制最亮,还播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对着面前盘子里的那块三层熟的牛排用刀轻轻一划,冷漠着看着里面渗透而出的血水,凉声道。

“你的身体里装着的另外一个才是我的儿子,至于你,十七岁那年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式让他沉睡了下去,用了他的皮囊装进了你这个窝囊废!”

“不过后来我发现,你这个废物倒不是一无是处,那孩子太嗜杀,不够冷静,你的懦弱恰好能保护好他。”

“而那段时间我因为其他原因不能在将他带到身边,你用这副模样过得倒也合群,不至于让人觉察出端倪来!”

慕白扬手拿着刀叉将牛排切得四四方方,手法井然有序,一点也不乱,刀下血水横流,他那沉冷的目光却被这鲜红的颜色给点亮了,蒙上了一层耀眼的色彩。

他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带着一丝期待的跃跃欲试。

“事到如今,你也该把身体还给他了!”

……

“你们要干什么?”

沈若白虽然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可他能看得见,他就在球星玻璃墙的外面,亲眼看到那对父子面对面坐着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但有人拎着一只箱子进去后,他就发现慕时年的表现不对劲了。

他突然像是失去神智一样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因为窒息难受整个人就从椅子上翻下来滚在了地上,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放开紧紧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双手。

天啊!

沈若白跟在YK身边也有四年多时间了,他知道YK手段强硬且血腥,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还会蛊惑人心的邪术啊?

整个过程他都没看到慕白扬动手,甚至是他身边的保镖也没人动,就看到慕时年自己要掐死自己似得滚在了地上。

天啊!

他亲眼目睹,不可思议,想要冲进去,被再一次强行拦在门外不得进入,只能趴在玻璃墙上眼睁睁地看着地上滚来滚去的慕时年,扯开嗓门喊着。

“慕时年,慕时年,你快松开你的手啊……”

可任凭他在外面怎么喊也阻止不了,急得他要跳脚。

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他怎么能死呢?顾言溪还在帝都等他回去啊!

还有慕白扬,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我要见YK……”沈若白转身冲到门口,任凭着对方用枪指着他的脑门,他强行卸掉了人家的胳膊,眼看着一群人围上来要将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的沈若白来个群殴。

门里面有人出来沉着一张脸,“闹什么?”

“林叔……”沈若白一脚踹开旁边的一个大汉,“林叔,慕时年不能死!”

林叔淡淡地看他一眼,“谁说要他死了?”

“可是……”他明明看到人就在里面快自己掐死自己了,那么多人就在旁边却无动于衷。

这么多天他总算是看出来了,慕白扬并没有多稀罕自己的这个儿子,反而是在变着法子的虐待,虽然他不知道慕时年为什么这两天变得情绪异常,他也没跟他透露一丝一毫的内幕。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沈若白才觉得这对父子之间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S!”林叔唤了沈若白的代号,老人一双精明的眼睛里透着不近人情的寒光,“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下一次再这样,我可救不了你!”

沈若白:“……”

慕时年最近日子不好过,沈若白也是一样的。

他因为跟慕时年两人走得太近,又因为找到信号发送点发了信号却被YK知道,从那以后两人便被软禁。

沈若白无法再接近自己的人,他的人现在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YK在他和慕时年身边安插了太多的人,而这座岛都是他的天下,加上他对这里的不熟悉处处被掣肘,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现在即便是想着去跳海自杀恐怕都没办法跑到海边去。

若是慕时年也出了事儿……

码的!

沈若白现在连自己化身为人体炸弹绑个核弹炸了这座岛跟这群人玉石俱焚的心思都有了!

然而这种心思才刚从脑子里冒出来,门后面那边就有人来唤林叔,沈若白被保镖押在一边限制了活动范围,可他却认得出来的那个人。

那人,是YK御用的心理医生。

这位心理医生有属于自己的小团队,跟医学实验室那边的人一样,他的作用不小,经常在试验时能用得到。

不过沈若白知道,这人最常出现的地方是在实验室里,面对着的人也是实验室里的那一众活体试验品,今天他来这里干什么?

沈若白对这人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厌恶,这种厌恶同时也伴随着一种恐惧,因为死在这人手里的人不少,是某国警方通缉榜上排名第二的变太医生。

他听说,如今服用在他们身上的这种药物就是他提出来的构思,这人,在杀人的同时还要让死者承受着非人的折磨,美其名曰享受着死亡的终极盛宴!

沈若白简直对这人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抽筋扒皮!

然而此人对YK来说简直就是肱股之臣,别说是宰了他了,平日里都很少能接触得到他。

他今天被YK招过来干什么?

沈若白自打看到此人浑身的汗毛就警惕得竖了起来,这四年来但凡他每次听到有关这个变太消息时,都没有好事情。

而这一次……

沈若白发现那人即便是出来了,可目光还落在室内的慕时年身上时,整个人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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