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娇娥优雅的用过晚膳,直到她放下筷子,竟然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她抬头环视了一圈,眼神从几个丫鬟的身上掠过,神情一冷,说道,“腊梅、秋菊,你们是正院的丫环,却私自跑到西院来躲懒,擅离职守,去前院各领五十大板,降为粗使!朱钗、玉环,你们两个调到正厢来当值,今后就跟在本夫人身边!至于柳氏这里,明日再挑几个懂规矩的丫环进来吧!”

腊梅,秋菊,朱钗,玉环,是柳氏身边的四个大丫鬟!腊梅和秋菊之前被安排去伺候石娇娥,此刻却出现在西侧院,明显是不把石娇娥放在眼里,或者说,只认柳氏这一个主子。

罚了她们,再把朱钗和玉环调走,就等于断了柳氏的臂膀!

破而后立!

石娇娥现在能做的不多,只能尽量打破后院的格局!

至于这些人能不能为己所用,她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利益可以让人成为互相信任的盟友,也可以让人瞬间翻脸成为仇人。背叛其实是从一开始就存在,只是看筹码够不够而已。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腊梅和秋菊本吓得面色惨白,两腿瘫软的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五十大板下去,半条命就没了啊!

她们一边求饶,一边偷偷的看向柳氏,希望柳氏能开口求情。

柳随珠捏着拳头,恨恨的看了一眼石娇娥,转瞬,又低下头来,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扑进韩秀的怀里,哭道:“大王……腊梅和秋菊与奴婢情同姐妹,求大王救救她们……”

柳随珠哭的心碎,石娇娥却面露嘲讽——有些女人就是擅哭,把眼泪当做对付男人的必杀技!可惜,男人还就爱吃这一套,只要女人一哭,立马就升起了强烈的保护欲,被女人牵着鼻子走,还觉得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多么愚蠢的男人啊!

需要用女子的柔弱,来放大自己的大男子主义!

真是无能之极!

果然,听到柳氏的哭声,韩秀立马变脸,一边护着柳氏,一边怒视着石娇娥,恶声斥责道:“石娇娥!你不要得寸进尺!你若是想要奴婢,自己挑些人进来便是,何必抢别人的丫环?!”

“抢别人的丫环?!”

石娇娥的心底,顿时升起一股难掩的厌恶。

她是韩秀的妻子,也是这府里的女主人,整个韩府的丫环,有哪一个不是她的下人?就连柳氏这种侍妾,在她这位正妻的面前,也不过是个奴婢!她何须去抢一个奴婢的丫环?

何况,是柳氏挑衅在先,断她水粮……

韩秀难道不知道吗?

他知道,但他默许着。

“罢了……我不抢她的丫环!”石娇娥叹息了一声,身子微微的僵硬了一下,却努力的保持住冷静,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平淡无波的说道:“我不抢她的丫环,可是,我的儿子和女儿……我要你亲口告诉他们,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还有,我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

“你休想!”韩秀蓦地站了起来。

他不会让石娇娥教养自己的孩子,更不会让孩子得知当年的真相!

就算孩子们不亲近他,不崇拜他,他也无法容忍被鄙视,被厌恶,甚至被瞧不起。他希望自己永远是高大伟岸的,说一不二,被所有人恭敬的服从。

“你让我别抢一个侍妾的丫环,怎么,却想要抢走我的孩子?韩秀,那是我的儿女!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石娇娥双眼发红,手紧紧的攒着,嘴唇更是毫无血色。

这才是她所求的!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夺回自己的孩子!只有韩秀亲口承认,才能让孩子们尽快的接受,不再排斥她的接近,也能尽快取得信任。

气氛陷入了僵持。

韩秀的脸色一阵青红交加。

两年其乐融融的生活,让他都快忘记了曾经犯下的龌龊:扔下父亲独自逃亡,把妻子当做诱饵引开敌军,甚至,在护卫快马加鞭的把孩子送来时,将惶恐不安的儿女踢下马车……

他那时是慌了,真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可是……

“石娇娥!你到底想怎么样?”韩秀已经动了杀机。

兵败逃亡,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事关王者的尊严,知情者都会主动的回避,从来没人敢在他的面前提及。可如今石娇娥回来了,她一遍又一遍的提及此事,一遍又一遍的逼迫他,提醒着他,当初犯下的龌龊!

他最想抹掉的污点!

这样的过去,他又怎么会让儿女们得知呢?!

“我想怎样?”石娇娥低声的叹息,那声音仿佛幽魂野鬼一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和凄苦,“我想怎样?我又能怎样呢?韩秀……我嫁你这么多年,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石娇娥在示弱,故意示弱!

可是这样的示弱,何尝不是她曾经的本心?

石娇娥说着站了起来,定定的看向韩秀,自嘲道:“我嫁你为妻,为你生下子嗣,奉养老人,持家种田,可曾有违过妇德?我随你征战多年,石家为你倾尽财物,可曾辜负过你?”

“我在敌营被囚禁了两年多,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可是,这两年的时间,我从不曾怨过你……我体谅你的艰难,知道你的不得已,我愿意相信你,不管什么样的理由,只要你说,我都相信。”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你说,我都相信……

石娇娥是真的这么想过。

而韩秀,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毕竟,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石娇娥陪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如果没有石娇娥的支持,他大约很难走到今日这种地位。

而且,他对石娇娥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当初在路上偶遇,是他先动了心,然后,用尽一切手段去接近她,讨她的欢心。和她成亲的时侯,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宝物,把她抱在怀里……

那时侯,他的家境并不好,能娶到这样的妻子,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她一点也没有嫌弃他,他不愿意下地去种田,她就替他耕田养活整个家;他看不上普通的差事,情愿在家里喝酒,她也没有说过他,还帮他捐了官……

她对他从来只有包容。

然而,他对她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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