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也是不忍看到孩子们哭,这才授意奴婢如此的……”柳随珠继续说道。
是的,这可不是她不守规矩,她只是听从了湘王的吩咐。

而且,她是好心!

她好心的给两个孩子做母亲,好心的照顾两个孩子,只不过,刻意的磨灭了孩子记忆中,真正的母亲。

她用她的好心,完全取代了石娇娥的身份,也取代了她的地位!

在石娇娥被囚禁的日子里,她成了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也是未来的准王后,是孩子们的母亲,是奴婢们口中的柳夫人!

如今,石娇娥是回来了,可是,她回来了又能怎样?

在男人的心里,早已经把她当成了死人,家里也没有了她的地位。一个面色枯黄,骨瘦如柴,饱受摧残的老女人,连她自己的孩子看了都会害怕,她就算活着回来,又能抢走什么呢?

她的孩子不认她……这就够让她惨遭打击,心碎而死了!

柳氏的嘴角,飞快的弯起了一个弧度,带出一抹得意的嘲讽之色。只是,她立马隐忍的低着头,将这一抹嘲讽得色,隐藏在众人看不见的阴暗之中。

韩秀是知道的……

韩秀竟然是知道的!!!

石娇娥的身子猛地一晃,忍不住踉跄了一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被晴天霹雳了一般,整个人都痛的麻木了起来。

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竟然是韩秀默许的!

她在敌营饱受磋磨、辗转求生,而他,享受着她被俘虏换来的安稳,不仅从未想过要救她,还让别的女人鸠占鹊巢!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

这么无耻!

“欣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娘亲啊!我才是你的娘亲啊!你真的不记得娘亲了吗?”石娇娥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下,却不肯轻易放弃,满怀期望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离开的时候,女儿已经五岁了,应该可以记事了。

可惜,韩欣儿不仅没有回答她,反而越发的向后畏缩了一下。

“欣儿!”石娇娥看到这一幕,心如刀割一般,疼的她全身发冷。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这一切!没有一个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孩子如此疏远自己,却全然的信任和亲近着另外一个陌生人。她才是欣儿的娘亲,可是,如今她却成了局外人。

“夫人,您别吓到孩子……您既然已经回来了,又何必急于一时!我让奴婢们收拾好房间,您先去休整一番,有什么事等湘王回来再议。”柳随珠用身体挡住孩子们,体贴入微的说道。

“您别吓到孩子……”

这句话对石娇娥来说,简直就是五雷轰顶!她犹如木头般的站在那里,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从孩子们的躲闪,到他们眼中的疏离,她犹如一只受了重伤的孤兽,而这句话,成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她吓到了孩子!

她吓到了自己的孩子!

石娇娥只觉得,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针,不断的扎进她的心里,一阵接着一阵的狠刺着,一下比一下扎的疼,疼的她忍不住的全身发抖。

她努力的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眼前的这一幕,仿佛刻刀一般,深深的刻进她的心里,一刀接着一刀,将她的心肺割的鲜血淋漓,又狠狠的撒上盐,让她痛得无法自已。

她最爱的孩子,她用生命呵护的孩子,如今正躲在别人的身后,疏离和畏惧的看着她。而那个抢了她夫君和孩子的女人,却像个真正的慈母一般,护着本该属于她的孩子,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她是个局外人!

眼前发生的每一幕,无不在宣召着这个事实。

石娇娥无法容忍这样的事实,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化解。两年零四个月,她缺失了孩子们成长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段时间……

然而,柳随珠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微微的俯身颔首之后,立马吩咐身边的婢女道:“玉环,你先伺候夫人去西厢休息。朱钗,你服侍韩太公到外院安置下来。腊梅,秋菊,你们今后就专门负责侍奉夫人,不要偷奸耍滑!”

“是,柳夫人!”奴婢们恭敬的答道。

夫人!

柳夫人!

石娇娥惊愕的抬头。

大礼之前,只有诸侯的妻子,才会被称为夫人!按照礼教的规定:“天子之妃曰后,诸侯之妻曰夫人。”韩秀还没有称帝,所以战场上,将士们只能称呼她为王后,而不是皇后。韩秀还不是天子,只能算做诸侯,也就是说,在这个家里,她才是唯一的夫人。

什么时候起,诸侯的侍妾,也有资格称夫人了?!

石娇娥的目光,缓缓的划过周围的这一切。这里的环境,这里的人,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一砖一瓦……竟没有一点是她熟悉的!

她的婢女,早在当初败逃之时,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而现在家中的奴婢们,竟然无视礼仪规范,称呼一个侍妾为夫人。

石娇娥的眸光逐渐冷凝,心里也沉的像灌满了冷铅。

她艰难的死里逃生,回到自己的家中,却发现家里的一切天翻地覆,甚至,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一个女人占据了她的名分,教导着她的儿女,还亲切的告诉她:“姐姐,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的住所,也指派了两名婢女,你操劳了这么久,还是先去休息吧!”

这是下马威!

赤裸裸的下马威!

她堂堂的女主人,岂需一个小妾的安顿?!

石娇娥死死的握紧了拳头,目光也蓦然变得冷硬了起来。她从最初的震惊骇然,到茫然失措,再到愤怒失望,最后却慢慢的化为了镇定和冷静。

她是挨过了那些惶恐不安、随时会死的日子,才万分艰难的走到了如今。因此,她的性情远比普通妇人要更加坚韧。最起码,她不会因为一个侍妾的挑衅,就让自己期期艾艾,整日只顾哀怨抹泪,全然乱了分寸。

西厢!

一个小小的侍妾,竟然敢把她安排在西厢!

要知道,在任何一个家庭里面,妻子和男主人的住所,都应该是在正厢,只有侍妾和通房,才会被安排在西厢!甚至,孩子们在没有成年之前,除了晚上睡觉之外,也都该在正厢活动。

她堂堂一个女主人,如果住了西厢,岂不是承认自己不如侍妾,成了有名无实的夫人,实际上被贬妻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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