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接到了纪君璧的来信,信中说她在普陀山养伤,血毒得到了控制,只是血毒性寒,如今北方天冷,待明年春暖,便来京城找我。将近半年没有君璧消息,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南方。于是回信告诉他,待处理完京城之事,明年初春便去普陀山看她,顺便把秘宫入口可能在普陀山之事一并告诉她。
一直住客栈也不是办法,若明年君璧来京城,也得需要个落脚之处,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与柳清风一起看房子。

一套普通的三进的房子,价格都在千两以上,稍微便宜点都到了通县之外了。跟孟悦吃饭时,提起此事,孟悦说买房这事儿,找我啊。

我说你一个负责治安的六扇门总捕头,怎么还能插手这个?

孟悦呵呵笑道,京城中做生意、赌博欠了高利贷,用房子抵债的,本家收回房子,总要折价处理的,都要经过六扇门登记核准的,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我端酒道,那就麻烦你了。孟悦说还记得四合堂的大当家刘传海?三观你见过的,以前一起吃过饭。

我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我都记得,何况西霸天刘传海。当年可是与东霸天赵老虎并称二霸天啊。

当年与同仁堂的纠纷,多亏了四合堂刘当家给说和,这么算起来,还欠他个人情呢。如今,东霸天赵老虎已做实造反罪名,父子俩下落不明。

孟悦说就是此人,前不久在收了套房子,还让我帮忙处理来着,三观若有意,我帮你说下。

两日后,我花了八百两,买下了一套三进的宅子,这套房子原先是一京官府邸,占地两亩,由大门、二门和内宅三部分组成。后来这人外派做官,卖给了别人,结果那人涉及到债务纠纷,房子被四合堂收了下来,以八百两银子成交。

柳清风看着宅子,说平时过日子,弄个二进的房子就差不多了,你这样子,将来得雇多少管家、老妈子啊。

我说自己收拾打扫就是了,将来有了孩子,把外宅改成练武场。

柳清风摇摇头,不对,我觉得你三观居心叵测啊。前后宅一个正房,五六个厢房,你这是准备娶几房?

我说小鱼儿和淳于明月和好了嘛,你还有这闲工夫八卦?我弄个大点的房子,是想将来把父母一起接过来。这不还有吴德嘛,都是一家人,我准备在京城给他说个媳妇,把外宅给他住。

柳清风说行啊你,一步直接成了万恶的地主阶级了。我说你别哭穷,你手里的钱比我多,你怎么不去弄一套?

柳清风说再等等吧,如今夫纲不振,我现在的任务是整治家务,重树权威。

我让吴德找人把房子修理了下,等过完年,选个良辰吉日搬进去。如今也算在京城有房的人了,从一无所有到如今,也不过用了三年时间,想想也有些小得意。

赵贺之出差回来,如今他已是主编采风,在晓生江湖也算小有地位了,我和柳清风给他接风。席间,跟赵贺之聊起了江湖之事,他消息多,渠道广,有些秘闻并不刊载在晓生资讯上,一趟下来,获益良多。

江湖就是一个无序的系统,系统的不断进化,导致江湖从一个均衡向另一个均衡过渡。

慕容山庄兼并唐门之后,在中原武林一家独大,而关陇武林李伯阳在北周断了一臂,实力大损,此消彼长下,按理说有独霸武林的趋势。可入秋以来,摩尼教接连插手慕容家视为禁脔的盐茶生意,这让慕容山庄与魔教关系忽然紧张起来。

魔教不是四川唐门,慕容白云虽极不情愿,也只有克制,隐约在非公开场合表达了对魔教插手慕容家生意的不满。

而就在这时,一直以来,以慕容山庄跟班小弟自居的金陵王家,通过其控股的关联店铺,兼并和收购了慕容山庄的几处绸缎庄。事后,王家家主虽与慕容白云解释过是误会,但吞到口中的肉,说什么不会吐出来了。

慕容山庄吃了暗亏,慕容白云竟能忍得住,如没事人一般,绝口不提此事。可我却知道,这慕容白云城府极深,他表现的越是不在乎,将来反扑之时越是狠烈,这一点,唐门、青城派已证实过了。

江湖新秩序,从原先的三个武林同盟并立,变成了江南武林大会一家独大,可外部矛盾解决了,武林大会内部魔教与慕容山庄又开始内斗。出奇的是,十大门派均对此事闭口不提。

经过几天的发酵,严西楼当街杀人案,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群众对此表示愤怒,要求严惩严西楼这种践踏大明律、草菅人命的行为。更有甚者,主张若不处死严西楼,大明律将失去意义,法将不法。

也不知在宫中某人的授意下,还是几派势力的博弈中,这件事成了京城街头巷尾的话题,而平日里严控民意、甚至乱杀因言获罪的锦衣卫,没有出动一兵一卫,保持了沉默。

这一切舆论事件的幕后推手,则是登闻院参谋部梅长输。朱润泽如今在朝中不好过,明帝朱悟能有意无意的扶持严阁老,对朱润泽一派进行敲打,尤其是两派争斗之时,常常拉偏架。

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严西楼这个案子,抓准此事,步步紧逼,朝堂之上,指使御史上书弹劾;庙堂之外,则引导民间议论此事。

最后,宫中下了旨意,要在腊月二十三,对严东楼当街杀人案,由大理寺主导,进行公开三司会审。这是大明开国以来,三司会审第一次对民众开放,一时间,京城百姓沸腾起来。

孟悦派张翊来传话,说太子殿下要我去登闻院开会。

来到登闻院,朱润泽亲自出门迎接,说三观在北周立功了,前段时间一直忙,没来得及给你庆功呢。听老孟说你买了房子了?等搬家的时候,喊上大家一起去给你温锅。

我笑着说随时欢迎。

登闻院几个处长和东宫的核心成员都在里面,按理说这种会议我这个编外人员不必参加,但是由于严西楼杀人一事,我是目击证人,于是也参与进来。

参谋一处梅长输主持的会议,介绍了严西楼杀人案的最新进展。

严西楼由六扇门抓捕后,严阁老没能在第一时间把他捞出来,犯了一个严重的失误,等整个事情在京城传开以后,就算想捞人,也没了办法。根据情报二处的信息,严阁老一方面威逼利诱此事的经办人、证人甚至路过的吃瓜群众;另一方面,又跟同仁堂联系,要证明严西楼患有间歇性精神病。

朱润泽总结道,这件事对我们是一个绝佳机会,能不能在庙堂之上扳回一局,就靠三日后的三司会审了。三观,你是这个案子的证人和关键人物,这件事,不求有功于民,但求无愧于心。

好一个“不求有功于民,但求无愧于心”,这句话正是我心中所想啊!

于是点头同意,这件事就算登闻院不管,当日我也答应了那张老汉,要帮他一家人指证严西楼,为他讨回公道。

天色渐晚,外面飘起了雪花,朱润泽简单安排了些饭菜,与梅长输等人去讨论其他大事去。

如梅长输,名字虽不吉,却是太子身边的一号智囊,聪明无双,善于谋略,他不过三十岁,加入登闻院才两年,鬓角已生白发。

我与张翊在外厅喝茶,突然听到有人禀报,严阁老前来求见。

朱润泽听到严阁老到来,连从书房出来,迎上去哈哈道,不知严阁老前来,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了!

严阁老只身前来,并未带任何护卫,呵呵笑道,正好路过此处,进来讨一口热茶喝,就是不知殿下赏不赏脸了。朱润泽说前不久刚弄了斤大黄袍,阁老有口福了。

说着,严阁老跟朱润泽往书房走去,路过我身边时,驻足片刻,说真是巧啊,秦三观。

我说不巧,不巧,巧乎哉,不巧矣。严阁老见我装傻,微微一哼,进了书房。

我并未刻意运功去偷听他们谈话,而是在议事厅翻看严西楼的卷宗,翻看了几页后,严西楼所犯的罪过,确是罄竹难书,只是大部分都只是记录在案,并未处理,如今朱润泽决定要大反击,这次将他的老底儿都起了过来。

两人在书房谈了半个多时辰,等出来时,朱润泽红光满面,严阁老面无表情,朱润泽亲自把严阁老送到门外,早有车马等在外面。

等送走严阁老,朱润泽立即召集众人开会,等人到齐后,朱润泽说道,三观,关于严西楼的案子,有件事得跟你商量一下。这事儿恐怕有些难为你了。

我问什么事?

朱润泽郑重道,我要你在大后日的三司会审上,放弃指证严东楼。

我心中一愣,为什么?

朱润泽说,方才严阁老找我,说的就是此事。这么做,虽让你为难,但严阁老答应给我一个入阁的名额,这个名额,对我来说极为重要,所以三观,你务必要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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