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寒风,刮得铁架更是生冷。
太子苻宏领着一队人马一路向北追去,但天锦具体会走哪个方向他心里也没底,看着越来越荒芜的旷地,他有另择路的打算。

就在勒马的时候,不远处向他们迎面跑来几个人,骑在马上都格外慌张的样子,身上还有血迹。

“怎么回事?”等那几人靠近时,太子大声质问。

几个逃跑的样的士兵看到太子在前,慌忙从马上滚下来,连连叩首道,“霍离将军在前面把仇副将给杀了。”

“为什么要杀他?”太子听了也是一惊,但他相信霍离不会无故杀人。

其中一个士兵看了左右吓到说不出话的同伴,战战兢兢的说道,“仇副将正带着我们去找锦少帅,但是霍离将军拦住不让前行,两人就打起来了。”

不让前行?

是因为天锦!

“你们先回去吧。”太子瞬间就明白了霍离的用意,斥退了那几个带血的士兵,随即驾马狂奔而去。

没有追出多远,就看到了那一小片腥血的战场。尸体横七竖八的倒着,压在野草上染红了原本荒枯的土地。

霍离站在尸体中央,结实的戎装上沾满血迹,有些地方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滴血。他握着银枪放在身后,目光视死如归,好像在痴痴的守候着什么。

“霍离!”太子看到眼前一片狼藉,死得还是父皇手下的人,难免有些置气,“你也太莽撞了,就让他们把天锦带回去又怎样?我还能看着天锦被处死吗?”

太子一边说着一边生气的下马走来,然而霍离第一次没有搭理他的话,没有向他行礼,也没有看他一眼。

“霍离!”太子呵斥了一声,走上前来正要问他的罪,却看着脸色煞白僵硬,与往日不同。

“霍离?”太子放缓了声音,再看那支凌厉的银枪并非是握在他手里的,而是深深的插入土中。

银枪的主人正依偎在上面,才立住身体。

“霍离、霍离……”太子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他轻轻喊着同伴的名字,抱着他的身体,让他缓缓的倒在自己的臂弯下。

“霍离,快醒醒。这是命令……你、你不可以死的,霍离……”太子推着霍离的身体,企图将他叫醒,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僵硬。

他睁着眼睛,却再也不会醒了。

他不能再听从太子的命令,不能看到锦公主的背影。

他死了,为自己保留着自尊……

“霍离,你就是个痴人,你就是个傻瓜……”太子失态的搂着亡故的将领,大声责备着他,神情痛苦万分。

霍离怎么能死了?他怎么能死在这片荒野?

他都想好了,等一起打了南朝天下,他就挑个好女孩和霍离结婚;等霍离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就给那孩子爵位;等他做了皇帝,就封霍离做统帅;等霍离的儿子再有儿子,就封他家族门楣。

这样一来,霍家又可以发扬光大了。

到时候,谁都不敢轻视霍离。

霍离就再也不用活在囚奴的阴影里,他一定会很威风,然后等老了,他们还一起去骑马打猎。

这是他太子殿下的霍离,最忠心最勇猛的将领,给予厚望的男人。对,这就是霍离,太子心中的霍离,一个痴傻又忠诚的将军。

太子亲自埋了霍离,就在这片荒野,就在他死也要守护的地方。

相处那么久,他一直都不爱多话,实实在在的做事,完成太子下达的每一个任务。不管太子多恩宠他,他都战战兢兢的跟随在自己左右。其实他完全不必这样,因为他比自己想象中要优秀多了。

可是他不知道。

他看上去就像是块行走的木头,一个无法忘记过去的木头,一个不善表达却心思敏感的木头。

“霍离……”太子站在风口,遥望着远方,“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打了南朝回来后,我就带你走。”

“你就为我守望这这片疆土吧。”太子扬起嘴角轻笑,却掩饰不了凄切的眼神,他低喃,“这是最后一个命令了……”

埋葬了霍离,太子顺着他死守的方向继续赶路。终于在寒风里颠簸了一个午后,在日阳泛红的似乎找到了天锦和云殊。

他们似乎已经很疲惫了,或许觉得已经走得够远,不会再有人追上来了。所以他们把马放在水边饮水,而他们依偎在一棵老树下,静静的坐的。

从后面看去——韶华正好的男女,伴着一棵古树,还有前面的流水和马匹,再远的地方还有山川,连起来就像一幅悠远美丽的画卷。

霍离就是为了这幅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画卷,才丢了性命的吧。

可是霍离啊,她并不是普通的贵族女孩,用你的牺牲来交换她的幸福,是远远不够的。

“天锦!”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天锦和云殊心头具是一惊,瞬间站起转身。

“太子殿下?”

天锦低喃了一声,只见太子怒气冲冲的快步走来,抬手“啪”的就给了天锦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为了霍离!

太子从未出手动过她,连训练的时候都没有伤过她。然而这一巴掌却来得特别快,就像春雷夏雨,天锦来不及躲,云殊也开不及阻止。

天锦自以为是为了出逃的事,只是深深吸了几口气,渐渐平复心绪。

云殊将天锦拉向身后,对着太子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你闭嘴。”太子厉声阻止了他,目光肃杀的看向一贯聪慧的妹妹,“你们一走,父皇就派了两万兵马来找你们,你以为你能跑得掉?你跑得了一时,你能跑一辈子吗?”

“你抛下了大锦军潜逃,你考虑过跟着你的人没有?你的尊严了?你的骄傲了?天锦……”太子一把握住天锦的手臂,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字,其他将她唤醒,“天锦,你不能儿女情长,你是我们北国的公主,是大锦军的少帅……”

“放手!”天锦用力推开太子,冷冷哼笑,“那父皇可曾考虑过我的尊严,考虑过我的骄傲?他把当成一位少帅了吗?你只是将我当成一枚棋子!”

“这就是你的命!”太子狠狠拂袖,字字清晰,“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每一个人都应该履行自己的责任。你做了十多年的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享受着大锦军对你的叩拜,现在你一走了之,你不惭愧吗?”

“那我为这个国家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们却将我舍弃,你们有一丝惭愧吗?”

“那你将一生托付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公子,你以为你就能获得幸福吗?”太子戟指怒目,哼笑,“他不过是个商户的儿子,他有什么能耐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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