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飘摇,诸多火把扎成一堆,周围瞬间明亮了起来。
天锦很快就被人从水中拎出来。她浑身湿辘辘的,河水顺着她的额头,淌过眼角,滑至嘴边……一滴一滴流下来。

她脸色苍白,如羽扇般的睫毛在火光之下微微轻颤,目光始终落在河中飘荡的小船上。见小船已经漂远,她放下心来,嘴唇微微一勾。

紧随归香苑恶奴之后,又追上来一帮人。

无数只眼齐刷刷瞪着那船头坐着人,船已经漂到了河中央,没抓到刘裕如何交差,他们立刻将视线放在天锦身上。

她刚才跟刘裕在一起,说不定是同伙。

为首的人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归香苑的一群恶奴立即被他们围在中央。

“把这个女人交出来!”

归香苑恶奴也不害怕,恶声恶气骂道:“冯家二爷要的人,你们也敢抢!”

“哪个冯家二爷?”天龙帮的人微微愣怔。

“这广陵城还有哪个冯家二爷能够这么声势浩大,半夜追个逃妾!”

“……”

冯家势力牵扯到皇权,天龙帮的确忌讳。

就见那恶奴解下缠在腰间的藤条,恶狠狠朝着天锦抽过去,“叫你再跑,老子抽死你这小贱人!”

藤条落在天锦身上,钻心的疼痛。

天锦差点失声叫出来,却又生生咽下去,她咬着唇。清蒙蒙的月光下,刘裕那张清俊的脸隐约扭曲了,她一边捂着身体躲避抽打,一边佯装不疼。

不愿露出一丝异样,只怕他忍不住又跑回来,被人抓住可就不妙了。也浪费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隔着河水,刘裕与她遥遥相望,看到她被恶奴抽打,他握着船舷的双手咯吱咯吱响,只觉得胸腔里瞬间烧起一团火,几乎都要蹿出来了。

天锦惨白的脸在火光之下清晰可见,他甚至都能看到她乌紫的嘴唇在不断的哆嗦。

莫名的,他的心口……在这一刻钝钝的疼了起来。

他忍不住放声大喊:“丫头,你等着,我一定去会救你!”

天锦凄凄一笑,疼痛与寒冷交织,她浑身都在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只在心里默默想着:好,我等你……

归香苑的恶奴怕再生变故,扯着天锦便走。留下天龙帮一群乌合之众面面相觑。

冷风里夹着一丝寒意森森的危险,一直隐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谢琰,冷峻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戾气。

副将见一波人已走,不由急了,“将军,事情好像有变。”

不用他说,谢琰早就看出来。他紧抿着嘴唇,目光定定地望着那道被恶奴押走的纤细身影。

收回视线:“动手,把剩下的这些地痞带走!”

副将:“可九峰寨那帮人还没出现啊。”

谢琰:“不会出现了。”

见他主意已定,副将不再犹豫,举起两指往前面一划,隐在暗中的士兵立即亮武器,冲了出来。

……

今夜似乎特别的长,月华再次隐落,天幕犹如一团浓墨。

天锦被带回勾栏院,刚跨进后院,就被推倒在地。

眼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她的下巴很快被人掐着,抬起脸来。视线里出现了秦妈妈那张风情无限的脸,明晃晃的珠光闪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了。

只是此刻秦妈妈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她目光冷冷地盯着天锦,“我自问待你不薄吧,你跑什么?”

天锦木着脸,咬牙不语。

秦妈妈双眼眯成一线,“你可是自愿签了卖身契的,别说只是要你嫁人,便是当作逃奴打死了又如何?”

天锦被捉住时,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听到“嫁人”两字,还是忍不住抖了两下。

“是你……示意红姑娘将我引入迎宾阁的?”

秦妈妈嗤笑,“我怎么舍得轻易将你送进迎宾阁,红玉那个小-贱-蹄子自作主张,惹出这么大麻烦,死不足惜!”

天锦顿时五味杂陈,自己的命运又会如何呢。索性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索性还有人要来救她,玩笑与否,她也不想深思。可是深思又如何,她现在如何做的了自己的主。

“冯二爷在我归香苑中受了伤,事已至此,眼下也只能顺了他心,将你嫁过去。你也别怪我恨心,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运气太差。”

秦妈妈掐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乖乖等着做新娘子,别再给我惹麻烦,否则……我这归香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姑娘!”

她的声音阴寒无比,天锦浑身湿透,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把她带进去!”

恶奴再次将天锦拎了起来,关进了后院一个封闭的黑屋里。为了防止她再次逃掉,两名恶奴在小黑屋外守着,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天锦心知再也无法逃出,只能缩在角落里,抱着腿,将头埋进膝盖……

这一瞬间,刘裕清俊的面孔突然在眼前闪现,刘裕要救她的画在脑海回荡。

可是……他真的会来吗?

天锦摇摇头,心里已然绝望。

他受了那样重的伤,这勾栏院中又有这么多人守着,就算他来了,又能怎么样……

门在这时被打开。

穿着清逸锦衣的吴问出现在门外,他目光轻淡地朝屋内扫了一眼,视线落在天锦身上时,微微有些复杂难懂。

但很快的,他就将视线收了回去,对着守在门口恶奴道:“你们先下去。”

然后就撩开衣摆迈了进来。

天锦目光随着他而动,却见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一翻手,手上就多了一物。

“这玉笛是你的?”

通身精透的玉笛一看就不是凡物,天锦一直随身带着。只是今晚匆忙换衣逃离时,不小心落下了。

她望着玉笛心里微微一动,“小香呢?”

小香助她逃跑,不会被连累了吧。

吴问眸光里露出一抹异样的光芒,他拿着玉笛把玩,漫不经心道:“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有心想着旁人。可见,你逃跑之事,果然跟她有关。”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天锦脸色一片惨白。

“对付不听话的人,多的是法子。”

“你!”

“如何?”吴问紧盯着她的眼,眼里透着一抹冷酷。

天锦浑身发冷,此刻更是深深感觉这股冷意已经钻进了骨髓,入了心。

她听到自己喃喃开口,“她毕竟跟了你这么多年,对你一向忠心,你居然这般无情。”

吴问听了,觉得十分可笑,“在这利益为重的烟柳之地,一个奴仆算得了什么,再养就是。倒是你……听说今晚有个男人与你一同逃跑,他是谁,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一番话,让天锦的心越发沉下去。

是她连累了小香……

“说话,那男人是谁?”吴问拿着玉笛抬起她的脸,眼里透着一抹警告。

事已至此,天锦又怎么可能供出刘裕。本就与他不相干,她已经害了小香,万一再牵连到刘裕,叫她怎么能安心。

她咬咬牙,一把将玉笛夺了过去,“你们如此欺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吴问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发怒,有些惊讶。

他盯着她审视片刻,“无论那个男人是谁,今晚你必需嫁给冯二爷。”说罢,他转身朝外面看了一眼,“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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