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吓的站在门口的内侍浑身乱颤。

老九坐在御书房内,胸前剧烈起伏,闭上双目,低沉道:“去,请总长来见朕。”

“是!”内侍总管应命,一面吩咐人打扫碎瓷片,一面派人去请张邦立。

张邦立来的时候,殿内已经打扫干净,坐在龙椅上的老九已经平静下来,至少面上看不出怒意。

不过张邦立却心知,陛下的心情,绝不是如表面这般平静。

道门示威南粤,虽然看似不是针对国朝,但谁也不敢说这其中,有没有向国朝亮肌肉,敲山震虎的意思。

而且,张邦立很清楚,不管明王有没有这个意思,新君都一定会认为明王就是在向他示威和挑衅。

作为一贯不主张对付明王的自己,又怎能不成为陛下迁怒的对象?

接到消息,他就已经做好了挨训准备。

行过礼后,便站在下首,默不出声。

上方老九眸光在他身上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总长,道门示威南粤一事,你可知悉?”

张邦立略默,随即道:“臣也才刚刚获悉,正安排人严密打探此事。”

老九面上古井无波,只是点点头,又问道:“这件事,总长是怎么看的?”

张邦立抬头看他一眼,心中计较着该怎么说。

他当然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打消不了陛下对明王的戒心。

可没办法,他总不能火上浇油吧。

心中苦笑一声,也只得道:“老臣认为,道门此举,于我国朝并无不利。”

“哦?”老九嘴角冷笑一下,却也没发作,站起身来,抱起双臂,走到窗口站定道:“不知总长有何高见?”

张邦立望着他背影,暗自轻叹,缓缓道:“依老臣愚见,不管此事最终结果如何,至少经此一举,道门与南粤的关系将越发紧张,当前来说,这对国朝是一件好事。”

老九不置可否,没有出声。

张邦立稍顿后继续道:“二来,道门如此声势浩大,吸引天下势力目光,对我国朝即将面临的巨大压力,能够起到减缓作用。”

不得不说,张邦立还是看的清楚的。

其实这本身也并不难看出来,只不过老九

听张邦立这么一说,老九多少还是受了些触动的,他也不是蠢人,只是对明王忌心实在太重,明王不管干出什么事,他首先考虑的就是明王冲着自己来的,也就难以冷静了。

转过身来,来回走了几步,觉得张邦立说的这一点,确实在理。

当然,他不会认为明王是在故意好心帮他,只以为明王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帮了他一把。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意便当即平复了几分,重新坐回椅子上,对内侍叫了一声:“赐坐!”

张邦立微楞,没想到自己两句话,还真能劝住陛下。

顿时,心里那块石头,不禁松动了几分,暗自道,新君其实还是睿智的,也能听进意见,只不过是年纪尚幼,心性未定而已。

“谢陛下!”张邦立本来有些心灰意冷的心思,刹那死灰复燃,真心拜谢。

老九不知张邦立的心思,这时候也没心思去管,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不断闪烁,也不知在做何算计。

张邦立见他思考模样,只当新君还在想他刚才的话,不由继续道:“陛下,老臣认为,道门与南粤之间的纷争,我们无需参与进去,目前应该趁着各大势力目光被道门和南粤吸引的当口,抓紧时间稳定自身,当前国朝最重要的事,便是国朝能够平稳过度。”

“嗯!”老九闻言,点点头:“总长说的有理。”

张邦立一听,心中大喜,正要继续说些建议,却不想,老九忽然道:“总长,朕倒是有点考虑,想请总长参谋一二。”

“陛下请说!”张邦立神色一正,先前他都已经心灰意冷,做好了离朝的打算,如今却见陛下能够再次主动向他问计,他岂能不重视。

如果能够得陛下信重,他当然不愿离朝,不是不愿放弃权势,而是受先帝重托,他实在放心不下这国朝。

“方才听总长的分析,让朕受益良多。如今道门与南粤在这时候搞这么一出,对国朝确实有利,不过朕觉得,这时候,我们要做的,并非作壁上观,插上一脚,也许收获会更大。”老九眼眸很亮。

张邦立却是听的眼皮一颤,看着老九那略显兴奋的神色,他刚刚奋起的心,瞬间便冰凉了几分,却不得不带着几分苦涩问道:“老臣愚钝,不知陛下是指……”

“总长方才说的对,道门此举,不但与南粤关系会更紧张,更可以替国朝吸引各大势力的目光。不过朕觉得这还不够,道门如今闹的轰轰烈烈,却未必真和林氏动手。一旦先帝发丧,就算道门不罢手,林氏肯定也不会再和他们继续闹下去,必然是要将目光转向我们国朝的。到时候我们的压力还是会沉重无比。”老九沉声道。

听到这里,张邦立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声音有些发干:“那不知,陛下想如何做?”

“杀了陆寻义!”老九目光豁转,盯向张邦立,眼中光芒大盛,语气难掩兴奋:“道门打的旗号是要救陆寻义,如果陆寻义等人死在林氏那边,他们交不出人,这场争端才会真正扩大,只有如此,才是对我国朝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张邦立望着新君那稚嫩的脸庞上,闪现出的光芒,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一时间,他竟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方才是否错了,是否不该与陛下分析此事利弊,否则陛下也不会生出这个心思。

如果是从前定武帝在朝的时候,这种想法,不用别人提,他立马就会动这心思。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新君岂能与定武帝相提并论,他都还没能顺利登基,又何谈介入天下大势。

就算杀了陆寻义,让明王与林氏彻底闹起来,从短期来看,确实于国朝有益,明王牵住了林氏的手脚,打的你死我活,国朝的确能够坐收渔翁之利,过渡的更加顺利。

可那又如何?

新君顺利登基了,就能真的掌控整个国朝了吗?

明王就算拼光了自己,就真的能够将林氏剿灭吗?

这绝不可能,硬碰硬,明王拼废了,林氏即便损失惨重,也还是依然存在的,依然会是国朝最大的威胁之一。

到那时国朝怎么办,没有了明王镇压宫廷内外,单凭年幼的新君,别提抵抗外患,就连朝中权臣,他都未必能够镇压的住。

更遑论道门拼的元气大伤,到时候谁去辅助大军抵抗旗蛮?

张邦立心中长叹,这些话他不是没有对新君说过。

甚至张邦立还知道,定武临终前,曾与新君长谈,面授机宜。

然而,在新君眼里,所有的威胁,都不如明王一人。

“陛下,陆寻义在林氏手上,被看护的天衣无缝,想要杀他,恐怕很难做到。”张邦立没有直言反对。

“总长,朕知道,你一直不愿朕与明王兄弟相残,其实朕又何愿行此事?然而,为帝者当为国为民负责,如今国家多难,只要能于国家有利,朕便是再不愿,也必须去做。总长是父皇最信重之心腹臣子,还请总长以国家为重。”老九面色沉了,看着张邦立,声音低沉。

“非是臣不愿……”张邦立想要解释。

老九抬手,盯着他半晌,轻声道:“总长,朕始终认为,四大辅政大臣之中,你是父皇最为信重的,朕也相信,你是父皇留给朕最得力的臣子,所以朕才将最机要的事件交给你办,朕知道你能办到,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先帝的心中,更不要辜负了张家历代忠良的名声。朕不想再多说,只问你还愿不愿意为国朝,为朕效力?”

张邦立心中轰然一震,跪下三叩首,良久,才抬起头来:“臣,领命!”

说罢,他缓缓起身,转身退出殿内,背影终于彻底萧索。

老九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正如他刚才所言,他知道张邦立才是他最该重用的臣子,然而,张邦立与明王走的太近了。

如果这件事,张邦立能够办好,与明王也算彻底决裂了,他才能放心用他。

如果办不好,老九垂下了眸光。

…………

……

道门下山了,天下势力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道门身上,紧张注视着他们的每一段行程。

二山四门掌教一声令下,大夏境内,东南西北四方,各地道门精锐尽出,直奔南粤。

上午才发令,到中午时分,离的最近的几处山门弟子,就已经与早有准备的明王府黑衣卫会和。

随即根本不做等待,就直接率领着几处山门弟子,直奔南粤境内。

南粤获悉之后,林氏愤怒发声:“根据联合条约,林氏有南境法权,陆寻义等人在南境犯法,即便是道门弟子,南境也有权将其羁押调查,此乃理所正当之举,道门若敢强行犯境,林氏必将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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