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乾元宫,张邦立缓步行走在夜色中,看不清神情。
再次经过御书房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望着笼罩在黑暗中的御书房,他一个人,独自沉思许久才离开。

回到自己的办公地,立刻召来一心腹属下:“马上将陛下身边总务内侍的出勤记录调出来给我。”

“总务内侍?您是说刘总管?”下属有些诧异,确认了一句。

“没错,就是他!”张邦立点头,随即目光盯着下属,沉声交代:“注意,秘密行事,不要声张!”

“是!”属下闻言,顿时面色一肃,转身出去。

张邦立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显得有些凝重。

时间并不长,下属就调来了刘总管的出勤记录,递给张邦立道:“我们这边暂时能整理出来的,只有刘总管近四年来的出勤记录。”

“四年已经够了,你先出去吧!”张邦立接过,点头道。

属下也不多言,退出房间。

张邦立盯着手上的出勤档案,深吸一口气,翻开了记录本。

这已经时整理好的档案,出勤、缺勤一目了然。

不到半个时辰,张邦立便翻阅完了。

缓缓放下手中的记录,张邦立的脸色开始变的异常难看,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动身形。

先前他入陛下寝宫的时候,内侍告诉他“刘总管告病假了”。

可是张邦立清晰记得,就在陛下昏厥当晚,他曾去寝宫求见的时候,当时正是刘总管当值,还曾出来通知他,陛下已经休息了,让他离开。

如果说刘总管在之前就已经告病假,那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在当值的时候,遇到陛下病重的情况,还会中途告假?

刘总管这个人,张邦立自然是熟悉的,多年来伺候在陛下身边,谨小慎微,从不敢有一丝懈怠,也正因此,在如今陛下身边当值总管中,他干的时间最长。

在张邦立印象中,从未听说过刘总管有过告假的情况。

此刻,他翻阅刘总管在这四年里当值日的出勤记录,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这四年里,刘总管出勤完整,唯一一次缺勤,就是这一次,在陛下昏厥过后第二天,出勤记录显示,他告病假了。

张邦立闭上眼睛,嘴唇轻轻颤抖,有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喃:“问诊过陛下的四名御医,自见过陛下之后,就一直为陛下配药丹,再未出现人前。当晚伴随在陛下身边全程伺候的刘总管突然告假。陛下历来勤勉,此次却数日卧床,更从不主动召我问对国事……”

“陛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一切是为什么?”随着这微不可闻的声音,张邦立缓缓睁眼,眼神透露出来的是一片茫然,以及惶恐。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到了天命时分,当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他脸上的时候,只见其一脸苍白。

“咚咚!”敲门声响起。

“谁?”张邦立整个人陡然一震,豁然站起身来,满脸警惕。

但随着目光一转,只见门还关着,他又不禁一愣,警惕的神情慢慢松懈。

门外似乎也被他忽然的惊声给惊着了,竟等了一会,才传来声音:“大人,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知道了!”张邦立沉声答了一句。

伸手揉了揉脸,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才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模样,才欲起身出门。

却又眸光一低,看着桌上那本记录,微默,伸手拿起这本记录,将之置入盆中,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才转身出门,朝着皇后中宫而去。

他知道皇后找他做什么,从明王妃遇袭,明王离京开始,皇后就常派人来他这打听明王那边的情况。

“明王,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找到明王……”张邦立现在表面平静了,但脑子里实则混乱的很,怎么也清晰不了,但是忽然,他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幻不休。

良久,他才抬起脚步,再次朝着中宫而去,相较先前,他似乎急促了许多。

到了中宫,见到皇后,还不待皇后说话,就见张邦立忽然大礼跪伏,叩头不起。

“张大人,你这是……”皇后不由愕然,宫中早费如此大礼,已许多年来不曾在她面前如此了。

“娘娘……”张邦立再抬起头,已是眼眸通红。

不知他究竟说了什么,只知他离开之后,皇后坐在厅中,就如张邦立昨晚一般,久久不曾动过。

很快,宫里骤然有消息疯传。

中宫皇后听闻王妃遇袭,皇孙有难,日思夜忧之下,一时不慎,摔倒在地,重伤昏迷,太医院正紧急救治,但恐性命之忧!

这消息就像一道旋风,很快就从宫墙内迅疾吹到了宫墙外,随之一路远飞。

………………

……

明珠。

日出时分,一袭灰色长衫,头戴一顶白色圆礼帽,手里握着一份报纸的墨白,正坐在一个鞋摊上,一面擦鞋,一面看报。

给墨白擦鞋的是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小青年,在如今的时代,这样大的青年出来做事的并不少见。

小青年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低着头,极为认真。

墨白坐在一把竹椅上,身形微微向后躺,悠哉看报。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等,谁也注意不到,这互不相扰的两人之间,居然正在进行着一段对话。

准确的说,一直是那低着头的小青年在低不可闻的诉说,墨白在听。

“对方派了四名宗师,其中还有一名大宗师,和二十几名精锐法师境修士,混战中,一共杀了旗蛮两名宗师,十来名精锐法师。”

“师叔左肩被一剑贯穿,胸口也挨了一道重掌,伤的很重……”

“太玄门的离云道长,腰间中了大宗师一记飞刃,又遭爆炸波及,伤的也不轻……”

“黑衣卫只有两人伤势颇重,目前无性命之忧。”

待鞋擦好,墨白付了钱,起身离去。

擦鞋青年又做了一会生意,便背起小箱子,扛起竹椅,一边喊着“擦鞋”,一边渐渐远去。

干这一行的就是走街串巷,在这一块做了几天生意之后,这小青年便再没来了,周围有几个和他搞熟的同样大的孩子,之后连着几日都在猜测,这小青年也不知道又寻到了哪个好位置,才没到这边来了。

另一边,墨白叫了一辆黄包车,一路直奔海东路。

“师傅,就到这里吧!”街口处,墨白就让车夫停下。

“先生,这条街上可不太平,最好还是莫要多做逗留!”那车夫提醒道。

“买点东西就走。”墨白笑了笑。

“那要不,我等您一会儿?待会您要去哪,我再送您去!”车夫闻言,还想多做一笔生意。

墨白笑着拒绝,没说话,从兜里拿出两个银币来,递给车夫。

车夫一见,顿时愣了,连忙道:“先生,车费只要一个钱,您这……”

墨白笑道:“我算了算,你一天生意好的话,大概能跑十个钱,车行租金得二个钱,帮会得收一个钱,到手大概能六七个钱左右,我给你一百钱,算是包了你一个月,怎么样?”

“您要包我一个月?”那车夫顿时眼睛亮了,生意好是能跑十个钱,但哪里能够天天生意都那么好,平均下来一天能净挣五个钱就算烧高香了。

一个银币是一百钱,就是包他二十天他也愿意。

“嗯。”墨白点点头。

“这,要不等跑完一个月后,您再给我结账,这都还没开始跑,我这就拿您钱,不好。”车夫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还是个实诚人。

“一个月内,不要再出车了。”墨白也不多说,将银币交到他手上。

“您……”车夫看看手中的钱,抬头就要说话,然而却是忽然一愣,只见身前已没了人影。

愣怔中,他连忙抬头四处看去,就只见刚刚还站在自己身前的灰衣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数十米远。

“哎……”这时候他竟没去想对方为什么那么快,招手就要招呼,可随即,又连忙用手擦擦眼睛,再看去,只见方才见到的人影,已经又不见了。

再出现时,已是快要百米开外了,这饶是这街上人不多,车夫眼神也好,能认出墨白头上的帽子。

这时候,车夫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今日遇到了怪事。

他愣愣的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上的钱,头上冷汗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一时间,他站在街口,拿着钱不知该如何是好。

…………

旗蛮的大部队早已经在当夜就撤防了,海东路上的各家铺子也重新开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日子总是还要过的。

不过经此一遭,这条路上的人流量却是明显不多。

墨白一路向着百草堂的方向走去,走到百草堂门前,就只见门口正一左一右的站着两个旗蛮兵士。

见到他们,也就能理解为什么这条街上人流量会不多了。

墨白在门口停下脚步,旗蛮兵的目光立即看来,见墨白停下望着铺子,顿时其中一个将手中的枪对准墨白,口中威胁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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