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凉再一次走进卧室。
窗户果然没被关紧,挂式的空调也没开。

再看床的方向,乔言侧身躺着,背对着窗口,陷在黑暗里,看不清她的睡颜。

付凉沉默地走向窗户,把窗户给关紧了,然后用遥控器开了空调,把温度调的很高。

乔言睡得很熟。

因为付凉用体温计去测量她的体温时,她也没彻底清醒过来,更没有睁开她那双充满诱惑的眼睛。

39度,高烧。

在她迷糊的时候,付凉给她灌下了两杯温水,临走时还放了大杯水在床头。

*

凌晨二点,调了闹钟醒来的付凉,拿着体温计又进了卧室。

这一次,刚推开门,付凉就停了下来。

一眼就能看到坐在床上的乔言。

是坐,不是躺。

足足看了三秒,付凉才确定自己的所见——乔言坐在床上,没有盖被子,她单手抱着膝盖,外套被丢在地上,只穿着灰色毛衣,紧身衣物勾勒出她的曲线,轮廓弧度优美。

乔言看着窗外。

她好像没听到付凉开门的声音,漆黑的眼睛盯着窗外,眼神平静,细碎的光芒在她眼里如水般流淌,缓缓蔓延。而外面,依旧是电闪雷鸣,狂风骤雨,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作响,水珠聚成股落下,形成一条条蜿蜒的水流,在斑斓色彩的灯光照射下,光线流离,汇聚成莫名好看的画卷。

静谧与雷鸣,平静与动荡,鲜明的对比,给予视觉一定冲击。

一种心情,蠢蠢欲动。

停顿半响,付凉没有开灯,在黑暗中走向乔言。

摆放在床头的水,没有动,依旧满满一大杯。

一直等付凉走到床边、停下后,乔言才回过头看了付凉一眼。

“付先生。”乔言用一如既往的语调喊他,声音淡漠。

“嗯。”

付凉面无表情地应声,伸手去摸了下她的额头,灼热滚烫,像是燃烧的火炉。

付凉蹙眉,刚想将手移开,就感觉到手腕被抓住,带着高温的手指抓住他,却是细嫩的皮肤触感。

他一低头,见乔言抬起眼眸,瞳仁漆黑,眼睛透亮,藏着细碎亮光,给人某一刻的震慑,然后见她轻眯着眼,细长眉目,又风情万千,异常勾人。

“知道你家住哪儿吗?”付凉问。

乔言皱着眉,片刻后,道:“京城,水云间。”

京城?

这里是白宁镇。

“嗯?”这时,又见她勾起唇,轻笑一声,朝付凉稍稍靠近,声音微凉,“庆雅小区。”

付凉一顿,打量她两眼。

高烧,感冒,似迷糊似清醒,不知她是否在故意玩弄戏耍他人。

“付先生,我没有烧糊涂。”乔言淡淡道,倒是有了几分正色。

她依旧抓住他的手腕,手掌的温度通过接触传递给他,手腕的温度似乎在发烫。

“量体温。”

付凉将体温计递给乔言,同时,将手腕从她手里挣脱出来。

乔言接过,在手里转了一圈,好奇地问:“放哪儿?”

“腋下,5到10分钟。”付凉回答。

乔言玩弄似的晃了下体温计,并没有行动,付凉看了两眼后准备出门,然而,他刚一转身,就感觉手腕被拉住了。

先前残留的余温还未散去,那只手再次覆盖上来,让付凉有种不适感。

抓着他的手,乔言将其贴到额头,然后在付凉回身之际,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朝他问:“烫吗?”

“烫。”

付凉如实回答,神情却很阴沉。

乔言道:“那就不用量。”

付凉拧起眉,“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好转。”

微顿,乔言似乎意识到什么,唇角一勾,“你给我量过?”

付凉:“……”

乔言似乎无心追究下去,将手松开,道:“付先生,我饿了。”

*

自回到家后,付凉第一次进厨房。

一开灯,便见到灶台旁惹人眼的碗筷。

他的视线停留两秒后,移开,转身去拿柜子里拿面条。

十分钟后,付凉端着刚做好的面条走进卧室。

乔言依旧保持着坐的动作,她身上没烟、也没手机,许是太过无聊,正在玩那一支体温计,放到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里,看着光线以各种角度折射。付凉看到那只抓住体温计的手,存在于光里,纤长的手指格外漂亮,白皙的肤色被光照得近乎透明。

乔言没什么表情。

“面条。”

付凉打开灯,端着那碗面走过去,放到床头柜上。

乔言将体温计给付凉。

付凉接过,看到上面水银所指的数字——38。5。

看起来有所好转,但,没太大区别。

准确来说,他不信乔言自己量的体温,会有多大的准确性。

乔言坐在床边,伸手去拿筷子,但刚一拿起来,筷子就掉在了地上。

乔言抬眼去看付凉,那眼角眉梢的神情,竟是有些许无辜。

这样的眼神,竟是看得人莫名心软。

“付先生……”

付凉认命道:“我喂你。”

拿了双新筷子回来,付凉站在床边,手里端着那碗面,一口一口地将面条喂给乔言。

但吃到三分之一,乔言就吃不下了。

付凉打算转身走人。

然而,却听到乔言的声音,“付先生,602发生过凶杀案。”

付凉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是一对母子,因入室抢劫被杀害。”

稍作停顿,付凉道:“嗯。”

半年前,庆雅小区第三栋602室,发生入室抢劫案,当时相依为命的母子被杀害,凶手在第二天被捉拿归案。在这样的小城市里,这俨然是一桩大新闻,报纸媒体纷纷报道,很多人说,哪怕是邻居稍微注意一下,就不会有这种惨案发生了。

殊不知,当晚乔言并未回来。

乔言淡淡道:“我梦到他们了。”

那是乔言并不怎么喜欢的母子。

那位年轻妈妈一人承担家庭,常年处于压抑状态,患有狂躁症不自知,经常打骂、苛刻儿子,骂骂咧咧的声音经常打扰乔言休息。而,年轻妈妈对人更不友善,经常板着脸,凶巴巴的,像谁都欠了她的债一样,也多次找过乔言麻烦——原因是乔言拒绝放学回家给她儿子辅导功课。

八岁的孩子,调皮捣蛋,还染上小偷小摸的毛病,典型的熊孩子一枚。

但是,乔言发现案发现场的时候,是在孩子住的侧卧里,那位年轻妈妈分明是护着孩子的,临死前都将孩子搂在怀里,只是最终,两人都难逃厄运。

乔言当时发现一堆洒落在地上的课本和笔记本,上面全是成年人的笔记,娟秀漂亮的笔迹,字字工整,配上卡通图案,尤为耐心,跟记忆中的年轻妈妈截然不同。

而,熊孩子从她手里偷去的几只口红,全被翻了出来,在口红旁还有一张纸条,用幼嫩的字迹写下一句——

『送给妈妈,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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