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恒怔怔的在软塌前站了许久,垂眸看着仿若睡着的人儿,眼前却始终浮现出幻境中她落入深渊时看他的眼神。
就好像,前世她从城楼跃下时,看他的目光。

同样的悲伤和绝望。

可他同样,没能抓住她。

燕恒的呼吸有些急促,前世和幻境中的画面在他眼前不断闪现,让他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许久,他才深吸口气缓缓坐了下去,将九夭抱了起来揽进怀中。

动作轻柔,好像她是琉璃做的娃娃,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夭夭……”

他低头,唇瓣轻轻磨蹭着她的额头。

她的肌肤依然很柔软细腻,却冰冷如雪,没有丝毫温度。

燕恒的喉间滚动几下,心脏之上如裹了一层荆棘,腥甜酸涩涌上来,几乎要压不住。

手指轻抚上她冰凉的肌肤,落在她的眼角,心头一阵阵紧缩的疼痛。

他禁不住将她更抱紧两分,低头埋在她的颈边,就好像以往她抱着自己撒娇时的动作,轻蹭了蹭,低哑的呢喃,“夭夭,别怕,很快就会好了……”

抬头,看着九夭依然安安静静的乖巧模样,燕恒有些神思恍惚。

他虽如此想,却一时也不知该从何着手。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两位师公,他想,他们或许有办法帮他寻到九夭的生魂。

他已经等不及,与其坐等着两位师公回来,不如他去寻他们会更快。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将所有情绪都敛了下去。

在九夭的唇瓣上亲吻一下,轻声道:“夭夭,我先送你回北阳,你要乖乖的等着我……”

“不许调皮,一定要等我,好不好……”

最多十天,他应该就能同两位师公碰头……很快……

燕恒不敢多耽误,也没有管还带着人四处寻找赵莞的赵奕,当下就带着九夭返回北阳。

容浅既然说了能保她三个月,他自然是相信他的。

虽然容浅也看出九夭的脉象有异,可他并未多问。

万变不离其宗,他自然是能有办法暂时保住她性命。

除去用寒玉冰床安置,还需每天药浴。

燕恒直接将九夭安置在了东宫,又让人将琉岚琉夏接过来照顾她,只有在宫里,他才能稍微放心。

毕竟有燕殇和夕月在,不管怎样也会替他好好看着九夭,不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等到一切安置妥当,燕恒便带着人离开,没有特意去告诉燕殇夕月。

可他也知道,这宫里的所有事都瞒不住燕殇和夕月。

出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黄昏,燕恒带着一众人疾驰出了城门,却在出城时忽然勒缰,调转马头朝城楼上看去。

夕月正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燕恒喉间动了动,最终也一字未言,只再次抬手扬鞭。

马鞭重重的落在了马背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冲了出去,他身后的人亦紧随其后。

夕月眸色平静的看燕恒一行人策马远去,速度很快,转眼便只剩下一个黑点。

抬眸,看了眼西沉的太阳,微微一叹。

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将她揽进怀中,轻声安抚,“他不会有事,不用太担心。”

夕月顺着燕殇的动作靠进他怀里,眸光变得迷茫,“月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燕殇顺了顺她的头发,转眸看向燕恒消失的方向,只是低低问,“你相信他吗?”

这个他,是指月空,夕月知道。

她对月空的感觉实在太复杂,若说相信,二十年前他离开前也曾算计过她。

若非是他,她同燕殇或许也不会经历那场离别。

可说到底,他又从未伤害过她。

月空是个很单纯的人,却又很复杂,就算是夕月,也从来看不透他。

夕月抿紧唇,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可他总归是月氏人……”

就算月空曾经也血洗过月氏,可他身上到底留着月氏的血。

燕殇将月氏灭族,他会不会也存着仇恨之心?

那日燕殇去寻破解幻境之法,最后却发现这幻境真是月空所为。

不可谓不惊讶。

毕竟她以为月空同师父离开了,却不知他何时竟又回来了?

所以说,还魂冰晶当真是月空放到了薛灵雅体内。

可他从来没有来找过她,甚至没有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回来了,师父呢?

夕月很混乱,不知道月空到底想做什么。

既然他沉寂了这么多年,为何又忽然出现,还帮着赵莞设计沐九夭。

难道说,赵莞也同月氏有关系?

夕月神色为难,若非他始终对她避而不见,她当真想见一见月空,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燕殇却只是眸光微狭,“也许,真正的月氏人,也有他们真正的信仰。”

夕月皱眉,离了他几分,仔细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和你说了什么?”

燕殇那天必定见到了月空,所以才会放心让燕恒一个人进入幻境,这是他和月空谈好的条件,她知道。

可燕殇却不愿多说,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她有所隐瞒。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脸,“你不要太过担心,待尘埃落定之时自然便知晓。那时候,我们便放下这一切去你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可好?”

若是以往,夕月自然说好,可此刻她更担心燕恒。

听燕殇不愿多说,她就知道许是他同月空之间有了什么协议。

夕月咬唇,忽然有些不安,皱眉,“恒儿这次离开,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总觉得不对,月空做这些,总不会单单只是为了帮助赵莞。

若是,燕殇也不可能眼看着人家欺负他儿子吧。

燕殇挑眉一笑,丝毫也不如她这般紧张,“你放心,你我的孩子又岂是任人鱼肉之人。恒儿有他的造化,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他。”

他这般说,夕月便无话可说了。

她沉默了片刻,只能叹息,“若是恒儿知道你这父亲瞒着他这般多事,许会怪你。”燕殇只是弯唇,带着夕月转身回宫,“你放心,恒儿比你想的更聪明。何况,他也需要更多的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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