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伏在后座上不断抽泣,科林斯虽然知道作为一个绅士,应当去加以安慰,但如今的情势让他无暇分心,只得抓紧方向盘,一脚猛踩油门朝安全区驶去。
载着两人和粮食的汽车刚刚进入安全区没多久,一队RG兵就气势汹汹地端着枪冲进安全区。

“你们干什么?”头发花白的德国人张开双手挡住他们的去路,愤怒地吼道,“这里是国际安全区,不容你们放肆!”“哼!你们安全区的人杀了我们大RG帝国皇军的士兵,我们只是想将凶手缉拿归案!”一个少尉模样的日军推开老人,向身后的士兵下令,“去,把今天下午开车出去搜集粮

食的人抓来!”

“是!”左右两排士兵领命,四散开来,冲进一个个挤满难民的房子抓人。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老人气得浑身发抖,“我要把你们的行径告诉全世界!”“呵!” 少尉冷笑一声,伸手摸了摸老人手臂上的纳粹袖章,“要不是因为这个袖章,你早就是个死人了。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留条命回国去和家人团聚。中国人的事,

关你什么事?”

“你们这群禽兽!”老人睁大眼看着日军将数十个二十来岁的女性难民像抓牲口似的赶到街中心,“你们这群禽兽,上帝一定会惩罚你们!一定会惩罚你们!”

“上帝?”少尉不屑道,“我们只信奉天照大神和天皇陛下!只余你要的证据,来人!”

他向后一招手,两个士兵就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丢到老人跟前,赫然就是和胡蝶分别不久的梁志成。“这位是不是你们派出去搜寻粮食的司机?”少尉以脚尖踢了踢毫无生气的躯体,冷笑道,“倒是条好汉,不肯开车,抢到枪杀了我们三个士兵,还重伤一个。可惜啊,与我

们大RG帝国作对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被抓出来的难民看见那具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的尸体吓得缩成一团,那人分明是被活活打死的啊!

老人自然认得自己亲自送走的司机,此刻脸色也极度难看:“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要怎样?”“当时那车上还有两个人,看在我国和Mg向来关系良好的前提下,那个MG人我们就不追究了。但那个中国女人,必须抓到!” 少尉狞笑地看向瑟瑟发抖的难民,“你们谁

是那个女人,自己站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是我,不是我啊!”难民们疯狂地摇头摆手,还不断向后缩去,她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既然都不肯承认,那就全部带回去!”少尉招招手,瞬间走上来十来个R兵要将难民们带走。

“不要啊,不要啊!”难民们苦苦挣扎,落到鬼子手里哪还有活路?她们还不想死!

RG兵哪里会顾及她们的感受,随意抓起她们就往外拖。

“你们!”老人想阻拦却无能为力,一条步枪正指着他的太阳穴。

“等等!”一身洁白护士服的胡蝶从街角走过来。她刚换好衣服准备工作,就听到日军冲进安全区抓人的事。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梁大哥出事了,于是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跑来此处,没想到就看见日军在强行抓人,还有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梁志成的尸体。

日军少尉看着面容姣好的胡蝶,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

数条街之外的狭小阁楼上,杜兰德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候胡蝶的归来。天色渐渐黯淡,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难道是她回来了?杜兰德欣喜若狂,匆匆下楼,向外跑去。天知道他有多少话要跟胡蝶说,就算冒着改变历史的风险他也要告诉她!杜兰德在楼下站定,却没有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儿,而是几个医护模样的外国人。为首的正是与胡蝶一同离去的科林斯医生,此刻的他一脸凄楚,几位同行者亦是同样的表

情。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杜兰德心底升起,难道——

科林斯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看见个男人:“先生,你是?”

杜兰德犹豫片刻,说到:“我是……胡蝶的丈夫,我姓杜。她在哪儿?”

科林斯慢慢低下头,声音低沉:“杜先生,我们非常抱歉……”

杜兰德神色大变,急急问道:“科林斯先生,出什么事了?”“我们去搜集粮食时遇上RG兵,你们的朋友梁先生为了保护胡小姐跟他们走了。后来双方起了冲突,梁先生被杀。RG人认为我们故意杀人,因此冲进安全区抓人。”科林斯心情沉重,连带声音也压抑起来,“日军不知道另一个中国人是谁,因此抓了很多难民。胡小姐为了保护她们,自己站了出来。那些丧心病狂的RG人把她拖进房间,想强奸

她……”

“什、什么?”杜兰德倒退一步,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科林斯难过地垂下头:“我们……没有能力阻止。”

杜兰德愤怒地抓住科林斯的手臂,双目通红:“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科林斯狠狠闭目,慢慢转身,跟他一起来的几个同事都垂着头让开路。

前方有一辆黑色的小汽车,车里似乎还坐着一个人。杜兰德颤抖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山火海中,心脏跳得像下一秒就要要炸开似的。严寒的冬风呼呼刮在脸上,他却毫无知觉。明明不过五六米的路,怎么走了这

么久都没到?

科林斯哀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胡小姐誓死不从,挣扎中咬下了日军少尉的耳朵,被他们……枪杀了……”杜兰德走到车边,胡蝶静静地仰坐在坐位上,神色恬静,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好象睡着了。她穿着白色衣服,袖子上有红十字和国际安全区的图标,前胸衣襟上有几

个怵目惊心的弹孔,鲜血氤氲开来,仿若三途川上盛开的彼岸花。杜兰德以为自己会哭,可干涩的眼眶里分泌不出一滴眼泪。他还以为自己会嘶吼,可声带却像麻木了一样,发不出一个音节。他弯腰把胡蝶从车内抱下来,胡蝶软软地靠

在他的怀抱里。

明明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怎么轻的像片会随风而逝的落叶呢?

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蝴蝶翩然落在胡蝶白皙的额头,杜兰德微微一笑,俯身贴了贴她凉凉的脸颊。那只蝴蝶不仅没被惊走,反而在短暂的飞舞后停在杜兰德的唇畔。

杜兰德眼底盛满温柔,动也不敢动,生怕吓跑那只蝴蝶。

科林斯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幕奇特的景象。

蝴蝶停了许久,最终展开绚丽的翅膀绕着两人飞了一圈后直奔天际,消失在夕阳的万千光线中。

那抹倩丽身影彻底消失后,杜兰德重新迈开脚步,抱着胡蝶向外走去。

科林斯这才反应过来,急叫道:“杜先生……危险……”

杜兰德对他的呼喊恍若未闻,头也不回地向既定的方向走去。

前方不远,就是安全区的界线。晚风忧伤地拂动胡蝶的长发,杜兰德迎风伫立,表情冷漠地看着安全区外的日军。站岗的三个日军也冷冷地看着他,就连不远处几个正在喝酒的日军都放下酒杯,拿着枪

跑过来。

杜兰德低头看着胡蝶,她的长发随风飘扬,婀娜的身子紧紧贴在他的怀里,表情恬美沉静,一种空旷压抑的窒息感充塞着杜兰德的胸臆: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同在一个时空、一个国度都是奢望的要求了,何况跨越了时空……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能分得清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我对她说过,我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但我知道,在她心里我不是过客,在

我心里,她……也绝不是过客!”

杜兰德仰天长啸:“啊……”RG兵见状瞬间端起枪拉开枪栓,对面的男人显然不是只为了来此地大喊大叫。他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多了,无非是来为怀中女人报仇的。但他只有一个人,他们这边有七八

条枪,他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杜兰德赤红着双眼,大步前进。他单手抱着胡蝶,从腰中抽出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道道蓝光直奔日军而去。

三四个RG兵躲闪不及,仰面倒下,步枪子弹射向天空。杜兰德出手如风,不过一个照面就将与他对峙的六七个RG兵毙于枪下。

更多的RG兵在听到枪声后纷纷从战壕和营房里跑出,拖着枪向声源处扑过来。

杜兰德压根就没有躲藏的想法,毫无畏惧地直面越来越多的RG兵。他枪无虚发,一个又一个RG兵在他眼前倒下。

“上帝啊!他那把枪到底是什么东西!”科林斯医生瞠目结舌地看着杜兰德手里造型怪异的武器,无需换弹夹,却能源源不断地发射出令人瞬间毙命的光束。

其他人也惊呆了,完全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杜兰德突然闷哼一声,往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大腿中了一枪,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滑落。杜兰德索性不再往前走,单膝跪地继续射击,左手却始终抱着胡

蝶不肯放手。

没过多久,杜兰德的右胸又挨了一枪,腾起一团血雾。下一刻,左臂也挨了一枪。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早已木然的大脑,他清楚地感知到生命在他体内流失。

不行,他不能死,纽扣还在他手里,这东西不能落入RG人之手。

杜兰德咬紧牙关用抱着胡蝶的那只手启动手腕上的呼叫装置,另一只手继续开枪。

手表上蓝光隐泛,一束白光从天而降。

白光里,杜兰腾慢慢腾空而起,对面的RG兵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如此情形都惊骇地停止了射击。一些信奉神明的RG兵甚至丢下枪跪倒在地,膜拜半空中的男人。

不仅是科林斯等人,所有发现此处异常的人都惊呆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个男人是神仙吗?

许多难民朝杜兰德所在的方向下跪磕头:“求求神仙,救救我们吧!”

杜兰德浑然不觉其他人的目光,他只想把胡蝶的尸身带回去,可是他的身体渐渐透明,双臂变成了虚无的空气,他只能痛苦地看着胡蝶的身体从他臂弯里滑落。

胡蝶的身躯重重跌落在地。

杜兰德彻底消失在白光中。空中落下两滴泪,滴在胡蝶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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