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洛阳南面的官路上,军营盘踞,戒备森严。一名风尘仆仆,身着玄甲的骑士正用力的挥舞马鞭,焦急的朝着洛阳方向赶去,马蹄声中,尘土飞扬,因为洛阳大战,这里已经罕有路人,只有不时出现的李唐兵卒在四

处巡逻,可当他们认出骑士的玄甲打扮后,马上纷纷避让一侧,不敢相阻。

同一时刻,同一方向,还有几名同样风尘仆仆的骑士也争分夺秒的朝着洛阳赶去,只是他们速度不一,所以有先后之分。

一队巡逻队伍在让过了第七名骑士后,队伍中的士兵终于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是出大事了啊!”一名满脸沧桑的老兵看着远去的骑士,轻叹出声。

“不会吧,几个传讯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有同伴不信,认为洛阳与长安相互传讯是很正常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你不懂。”老兵摇头,神色有些凝重,嘴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来。

见他说不出原由,几个新兵都不以为然,但是同样经验丰富的老兵们却面面相觑,都紧张了起来。

真正能从残酷的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们,除了要有足够的实力,运气,同时还要有敏锐的直觉。

直觉这东西说起来玄乎,可偏偏,正是这种冥冥中的东西,有些时候反而更让人信赖。

……

西苑,奇山碧水,绿林郁茂。

西苑又称会通苑,北至邙山,南抵伊阕,可谓天下第一园林。园中美景无数,但最令人神往的,无非是南部的那座水深数丈,方圆几十里的人工湖。此湖名为北海,其上建有方丈、蓬莱、瀛洲三座仙山,高出水面百余尺,相隔三百步,山上错落有致的亭台月观,仙山之中内置机关,可通过机关控制使其升降,玄妙异

常。蓬莱仙山中,有一道观,名为通真,正殿中供奉着三清道祖,道家先贤。观外不远的一棵高大榕树下,有一个高三丈的八角凉亭,金柱红瓦,内顶用金漆雕画着巨大的神

女飞天图,其奢其华,天下罕有。午后,金乌高悬,李世民与袁天罡二人一起用过膳后,相携至此闲聊对弈,亭外蹲着一座半人高的青铜炭炉,上面坐着一盏茶壶,随着炉内炭火熊熊燃烧,茶壶长嘴正在“

滋滋”的冒着白汽。

天气炎热,不远处的树林里传出阵阵蝉鸣,袁天罡尚好,但李世民额头已经开始冒出热汗。

李世民皱着眉头,盯着棋盘看了好一阵,终于将手里捏着的一颗黑子重重落下。

子一落盘,李世民马上神色一松,看了眼袁天罡,他随手端起茶杯,脸上露出惬意的淡笑。

袁天罡看着他的落子处,好一会儿才皱眉,缓声道:“殿下,正所谓棋法阴阳,道为经纬,你这手‘断’得可有些险啊!”

李世民抿了一口茶水,微笑道:“道长布局谨慎,棋路绵绵,若非冒险,世民恐怕不是对手啊!”

袁天罡摇头不语,沉思了好一阵,才从棋盒里捏起一颗白子,小心的在边角托了一手。

李世民眯眼望去,心里一惊,袁天罡这一托,看似放弃了右侧大龙,可实际上却是一着对杀,若自己执意要吃大龙,很可能会被他连在斜飞之势。

“嘶……”李世民轻嘶口气,暗惊袁天罡的老辣。他算了算,若是对袁天罡的布局不予理会,自己反而会亏上三目,同时失去先手。

这回轮到袁天罡得意了,就见他端着茶杯,脸上又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十足一个神棍。

就在李世民苦苦思索破局办法时,秦琼突然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玄甲兵卒大步走了过来。

“殿下!”

秦琼出声,打断了李世民的沉思。

李世民回过神看去,随声问道:“叔宝啊,何事?”

秦琼看了玄甲兵一眼,后者马上单膝跪倒行礼:“拜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凝目看去,竟然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挥手道:“走来吧,我好像记得,你是叫……李大栓?”

李大栓神色有些激动,起身后躬身回道:“是,小人正是李大栓,殿下竟然还记得我!真是,真是……”

他说了几句,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李世民会心一笑,摆手道:“行了,不用说了,李兄弟,你从长安而来?”

李大栓连连点头,突然想起了来意,急声道:“殿下,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是……”李大栓说了一句,马上又闭上了嘴巴,目光看向袁天罡。

袁天罡微微一笑,起身欲走,可不等他说话,李世民就出声道:“无须顾忌,道长是自己人。”

袁天罡眼中透出一丝讶色,但紧接着又微微一笑,重又坐下,转头看向棋盘,沉默不语。

听到李世民的话,李大栓也不再坚持,说道:“是萧后的消息!”

李世民一听,脸上神色马上一凝,沉声道:“你且细细报来!”

……

杨朔心底,始终藏着一个人――宓妃。

这世上有一见钟情吗?杨朔认为是有的,当他死而复生,在那洛水深处,见到那个令人一见惊艳的女神,那一幕就已从此牢牢地镌刻在他的心上了。四百多年的朝夕相处,虽然两个人没有再说

过一句话,也没有睁开眼看过对方一眼,但是,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在那。

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啊!

足足四百多年,十五六万个日日夜夜,他所能思、所能想、所能感者,只有咫尺之外的那个美丽女子。那种感觉非常奇妙,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后来的相互依赖,虽无言,却好像在岁月的流逝中不停的交汇着心灵,连包裹在他身周的水都好似拥有着无限的温柔,也许上一刻

萦绕过她那美丽胴体的水流,下一刻就对他眷恋不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两个人早就有过肌肤之亲了。

四百多年的漫长岁月,她对他而言,早已不再是一个陌生人。

尤其是当他乘着水龙卷即将腾上云宵的那一刻,她用意念对他说出的那声“阿宓”,那是一种暗示、一种承诺,是他心目中的女神走近他的第一步。

杨朔沉在北海中,感受着周身水流涌过,心底的思念如滚滚洪流,恨不得下一刻就修为大进,回到宓妃身旁,帮她打破那囚禁了他几百年的封印。

从未有过一个人,让他那么痛恨。

蚩尤!

蚩尤!

杨朔心里不停的闪过这个名字,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几个时辰后,水温开始降低,杨朔知道,这是天色将暗,太阳落山的预兆。

过了一会儿,他从湖底慢慢升起,刚一从水面冒出头,就见不远处的湖边,有两名军卒正满脸焦急的等着自己。杨朔讶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忙催动水流,带着自己身形快速移到湖边。看着杨朔如同神灵般的举动,那两名军卒脸上都升起敬畏之色,拱手行礼,恭敬道:“杨先生

,殿下请您前往书房议事。”

杨朔回了一礼,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两名军卒对视一眼,都摇头:“小人不知。”

杨朔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上了岸后,大步朝李世民居所走去。

此时李世民书房里,袁天罡和秦琼程咬金三人正在静静等待,杨朔赶来后,发现房门大开,他马上迈步而入。

杨朔一进屋,就发现李世民并没在屋里,而屋里三人也沉默着不说话,气氛好像也有些尴尬。

他不明所以,马上转头看向袁天罡。

袁天罡微微一笑,朝杨朔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坐下稍等。

杨朔心里一松,知道不是什么坏事,当下朝秦琼和程咬金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到袁天罡身旁的椅子坐下。

事实上,之前袁天罡和秦琼二人倒也简单交流了几句,可是秦琼和程咬金对他态度虽然恭敬,可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只说了几句就冷场了。

这两位猛将亲眼见识过杨朔的能力,在他们眼里,身为杨朔师父的袁天罡,那绝对是更强大的存在,虽然听说他擅长的是卜算之道,可谁清楚他有没有隐藏实力?

这种人,他们既惧且敬,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才好,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他,惹来祸事。

而偏偏袁天罡也要保持他那副神棍的形象,寒暄了几句后就闭嘴,也不愿意多说话。

如此一来,场中气氛自然就尴尬得让人浑身难受了。杨朔感知何等敏锐,一进屋就发现了气氛不对,趁李世民没来时,他本想出声问问,可现在实在是太安静了,这种环境里,他声音再小也瞒不过人,于是他也只能跟着闭

嘴。

就在杨朔尴尬癌都要犯了的时候,李世民终于从外面走进来了。

杨朔马上松了口气,跟几人同时起身,拱手见礼。

“殿下!”

李世民神色凝重,先是挥了挥手,转身关上了屋门后,才大步走到主位,朝几人沉声道:“诸位,此来洛阳的目标,已经出现了!”

杨朔一怔,脱口道:“传国玉玺?”

李世民点头,一脸凝重道:“已经查明了萧后的行迹,但是这个消息不但我们知道,别人也知道了,现在得马上出发。杨兄弟,此行要多多拜托你了!”

杨朔慨然道:“殿下放心,在下定竭尽所能!”

这时袁天罡起身道:“殿下,此事贫道就不掺合了,正好趁此机会前往长安一行,咱们长安再见!”

李世民早有所料,听了马上点头,爽快道:“道长且先去长安,来日方长,咱们来日再聚。”

事实上,李世民之前还担心袁天罡对传国玉玺感兴趣,要随行而去,眼下他主动提起,反而省了口舌。

这几日相处下来,李世民已经知道这位擅长的是推算卜卦之道,正面战斗力几近于无,若是跟随自己去夺传国玉玺,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还是一个累赘。

听到这个讨厌的师父要走,杨朔一时间反倒有些不舍了,他略有些激动的看向袁天罡:“师父,你……”

袁天罡微笑道:“你我有缘,自会再见,分分合合,有什么了不起,不要学那小儿女情态。”

袁天罡一副勘破世事的高人模样,只可惜他推门出去后,一句自语却顺着尚未闭合的门缝传了进来:“啊!总算可以摆脱这个不省心的家伙啦!”杨朔顿时一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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