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眨了眨眼,半信半疑的看向李淳风,眼里是满满的不信任。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从昨天开始,咱俩一直在一起吧?就算我真想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儿,也没机会啊?”李淳风气极败坏地道。

袁天罡想了想,倒是这个理儿,便微笑道:“待为师卜上一卦,若真是你……”

说着,袁天罡已经掐起了手指,这种小事儿自然不用净身起坛,袁天罡只是眯着眼随意的掐指一算,脸上便露出了恍然之色。

“师父,怎么样,到底是谁冒我之名,败我名声?”李淳风急急问道。

“鸡与神行,这是它的造化啊!”袁天罡淡淡一笑。

李淳风一怔,恍然大悟,恶声道:“原来是杨朔那混蛋,我去找他算帐!”

李淳风背着半口袋米怒气冲冲往前走,袁天罡也不相劝,只是提着油盐酱醋继续慢悠悠的溜达,嘴里则不紧不慢的道:“弑神的罪过,可是很大滴。”

李淳风听到这里,不由一愣,恨恨的一跺脚,放缓了脚步,嘴里犹自骂道:“就没听说过有哪个神明还会偷鸡!偷就偷呗,还要冒我之名?”袁天罡斜睨了他一眼,娓娓说道:“没见识了吧?他是神入凡间,就好像婴儿刚刚出了母体,不能再用胎息直接汲取天地灵气,所以需要补充食物,咱们一大早下山也没跟

他说一声,又没留下食物,恐怕他是饿坏了……”

“那也用不着冒我的名声吧?”李淳风一脸幽怨。

“没准儿神就好这一口呢?”

“我看是这狗屁神脑子有病,非得狠揍一顿才能长记性。”

“弑神的罪过……”

“屁,我说揍他,又没说要杀他。”

“揍神的罪过……”

“……”

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朝山里走去,身形很快被山林掩映,消失不见。

……

二人回到山洞前,站在小径上,远远就看到杨朔正在火堆前烤着一只鸡,诱人的香味伴着晨风传得老远。

李淳风抽了抽鼻子,还挺香的。他喉咙滚了滚,觉得肚子里馋虫发作。很快,他眼珠一转,嘿嘿坏笑两声,伸手一把拉住袁天罡,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袁天罡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身形站定,一时不急着往前走了。摆平了师父后,李淳风左右看看,朝不远处的小河走去。他们住在这里,已经用木头做了个

提水的木桶,就放在那里。

李淳风汲了满满一桶水,坏笑着走回来,朝袁天罡打了个眼色,自己则轻手轻脚的绕到了另一侧,朝杨朔摸了过去。袁天罡见状微微一笑,迈步继续朝前走去。

杨朔背对着山洞,手里拿着一张巴蕉似的树叶子,正在火堆前扇火。一抬头,看到袁天罡提着东西从下面小径走过来,他忙起身迎上去。

“师父,你去哪啦?一大早就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儿!”杨朔埋怨了两句,走近后,马上看到袁天罡手里提着的油盐酱醋时,他脸上一喜,上前几步伸手接过,笑道:“哈哈,正愁没调料呢,来的还真及时,师父您是算过了是吧

?对了,李师兄呢?”他话音刚落,身后李淳风就跳了出来,大叫道:“我在这儿!”一边说着,李淳风把水桶一倾,就向下倒去。杨朔听到李淳风的声音,果然回头,与此同时,迎头一捧水猛

的朝他浇了下来。

杨朔大吃一惊,本能的伸出一只手朝前一推。

“噗!”水流很听话地倒卷而回,全都打在了李淳风身上,紧接着就听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倒卷而回的水刚落在李淳风身上,就飞快的结成了冰,瞬间就把李淳风给冻住

了。

袁天罡大吃一惊,眼睛瞪的老大,扭头看了眼杨朔,强忍着心里的震惊,脸上强做出淡然之色,微微点头,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杨朔也愣住了,之前他曾试过让水流静止,或是趋使小河逆流,可是把水变成冰,这还是头一次。“原来我不只能让水运行或逆行,还能改变水的形态。既然能变成固态的冰,那也应该是一种很厉害的攻击手段了吧?”杨朔沾沾自喜,低头看着手掌,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原来,水还能这么用!

按照宓妃的说法,他现在已经完全融合了神力,欠缺的只是使用神力的手段,没想到这才刚刚拜师两天就学会了一招儿。

嗯,这个师父拜的不亏!杨朔只当这一切都是因为袁天罡的教导,却不知袁天罡用伏羲占卜之法也只能悟出大概,很多东西他只能指明一个朦胧的方向,具体其实仍旧靠他自悟与探索。方才杨朔

只是情急之下,意随念动,无意中掌握了驭水神功的一种方法,与袁天罡实在没什么关系。

李淳风被在冰里,冷得不行,虽然冰水没有覆盖他的全身,可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关节好像被冻在了一起,若是硬要挣扎开来,很可能会被弄断几根骨头。

冰面下的李淳风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向师父投以求救的眼神。袁天罡收到李淳风乞求的目光,微微一笑,老神在在地道:“胡闹!还不把你师兄放出来!”

“嗯?”杨朔茫然的抬起头,看了眼袁天罡,又看了眼李淳风,试探着抓起一块石头,想上前敲碎那冰,袁天罡忙阻止道:“且慢!你能驭水成冰,难道就不能化冰为水?”

杨朔目光一亮,试探地将手伸出去,模仿着刚才那种无所思无所虑毫无杂念的状态。

忽然,杨朔五指一张,李淳风身上的冰“哗”地一声又变成了水。

李淳风水淋淋地站在那儿,跟一只落汤鸡似的,满脸幽怨地看着袁天罡:“师父,明明把冰敲碎就好,干嘛又要把它变成水?”

袁天罡干笑道:“呃……为师只念着你被冻住,却忘了会被水淋,哈哈,失误,失误。”

袁淳风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儿,这时候,杨朔却因为他所掌握的神奇力量开始乐此不疲地耍玩起来。就见他手一挥,地上散落的河水便凝成了一片片冰,杨朔得意的一笑,手一招,满地的冰碴子就飞起来,落在他手里,很快又融化成了一团清水,绕着他的手掌来回转动

,像是一条活泼的小蛇,灵动异常。这还不算完,杨朔摆弄了一会儿,突然往前一挥手,手中水流一分为二,飞快的射向李淳风脚踝,李淳风吓了一跳,一抬脚就想躲开,可二人距离实在太近,他才刚有动

作,就已经被两团水裹住了双脚。

“凝!”杨朔轻喝一声,水流飞快结冰,竟然又冻住了。

但这一次他只冻住了李淳风的双脚脚踝,虽然限制了他的行动,却不耽误他说话。

“师父,师弟欺负我,你究竟管不管啊?”李淳风扯开嗓门告状。

杨朔越玩越是纯熟,哈哈一笑,突然把水一挥,缠住李淳风双腿的水流攸然飞起,刺向空中,杨朔意念一动,那水突然变成了一片片雪花,飘飘摇摇地落下来。

“哇!太……太漂亮了!我要是有这样的功夫,拿去哄女孩子,简直无往而不利啊!”

李淳风惊叹地望着天空,完全忘记了追究杨朔的捉弄。袁天罡眼见如此一幕,也不禁为之惊叹。不过,他是通过伏羲占卜术,确认了杨朔乃“谛仙人”身份的相师。既然是仙人,本事当然不只这些,说起来,这只是小技巧,如

果只会这些东西,不过可以扮个魔术师,骗些钱花花罢了。

这杨朔,还得多多磨练,不然依卦象所示的十年之后的天地大劫,何人能去解决?

想到这里,袁天罡把脸色一沉,冷哼道:“你这鸡自何处而来,山中野鸡?”

杨朔一呆:“呃?”

袁天罡见他眼珠一转,马上道:“为师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不要说谎!”杨朔正要说谎,听他这么一说,不禁讪笑道:“呃……徒儿不见师父和师兄,又觉腹中极是饥饿,所以……所以下山去找,不想在一个村庄中发现了这只老母鸡。徒儿想,

既然相见,就是有缘,所以……就把它请上山来了。”

袁天罡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怕它冻着,还给它生了堆火?”

杨朔点头如啄米:“对对对,师父英明!”

“英明个屁!”袁天罡重哼一声,沉着脸训斥道:“出家人戒盗,当然,你不是出家人,但师父我是啊!你怎么可以不告而取,做出这种事来,还冒你师兄之名,毁他名声。尊师重道的道

理还用我多说吗?”

杨朔笑不起来了,心里也有些愧疚,想了想,自己似乎真有些得意忘形了!

“师父,我错了!”

杨朔就这点最好,有错就认。

袁天罡仔细的观察他的脸色,发现他是真心认错,心里不由暗暗得意。谁能这么训一位神灵?嘿,我袁天罡就能。

不过他心里虽然爽歪歪,但脸色仍然紧紧绷着:“错了,就要认罚。”

他扭头朝李淳风一挑眉毛,吩咐道:“淳风,你绑了他的手脚,把他沉入河里,让他反省反省。”李淳风一愣,沉河?这太狠了吧?可紧接着他就想起了杨朔玩水的本事,马上放心了,当下坏笑着看了杨朔一眼,转身回到山洞,很快拎着一条藤条出来,上前开始捆杨

朔。

杨朔心里有愧,没有反抗,主动伸出双手,配合着李淳风将自己绑了。当然,他不反抗,主要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水里不会被淹死,否则的话恐怕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李淳风很快把他上身捆住,大腿也捆了,但小腿却没动,在膝盖打了个绳结后,他起身拍了拍杨朔肩膀,笑道:“行了,自己蹦过去吧。”

杨朔以为他是故意要给自己留些活动的空间,心中暗暗感激,朝李淳风看了一眼,又朝师父点了点头,一蹦一蹦的朝不远处的那条小河跳了过去。

袁天罡则高宣一声道号:““无上太乙救苦天尊!待为师为这只鸡诵念经咒,超度一番,便把它好生安葬了吧。”

杨朔远远听见,暗叫可惜,好好一只鸡,才烤得香喷喷的就要埋掉,真是浪费啊,不过这时他也不敢多嘴。

杨朔蹦到河边,扭头一看,师父大人正双手合什,为那只鸡诵经超度。杨朔双膝一屈,向前一跳,“卟嗵”一声,就落进了河里。他没注意到的是,他这厢刚一跳水,袁天罡就扑上前去,扯下一只鸡腿大嚼起来,一边嚼还一边不放心地往河边看了一眼:“怎么不绑住他的腿,万一他蹦上来看到怎么办

?”

李淳风翻了个白眼,哼道:“你当我傻啊?绑了脚,还得我扛着他过去,多累啊!”

说着,他赶紧冲上前,就要去扯另一只鸡腿。

“哼,满脑子尽是小聪明!”袁天罡哼了一声,道:“别忙别忙,快把那佐料提来,有点淡,嗝儿!”河底下,手脚被捆着,一开始杨朔还有些紧张,可他很快发现,自己到了水里似乎比在地面上还要自在些,不但能自由呼吸,而且隐隐有一种回到了家里的感觉,一切都

是那么的舒服,那么的亲切。在水里呆了一会儿,他的人一直安静着,刚刚受惊逃开的一群银灰色的小鱼又游了回来,在他脑袋旁边绕来绕去,似乎对这个大家伙非常好奇,几个胆大的小鱼儿甚至跑

到他嘴角处轻轻啄了几下。杨朔斜眼看了看它们,不耐烦的摆了摆脑袋,想把他们驱走。可能是见他没什么威胁,也可能是他身上的味道很吸引水中生物,一群小鱼儿反而赖着不走了,不但它们没

走,过了没一会儿,又游过来几只小河虾,一只小螃蟹,还有一只巴掌大的小鳖。

要光是小鱼儿,杨朔还能忍受,实际上被它们轻轻啄着,痒痒的,还真挺舒服。可换成虾蟹就不行了,被它们用钳子夹上一下,那可是真疼,更别说那只新来的小鳖了。

俗话说的好——兔子发狂赛疯狗,王八咬人不松口。要是被这小鳖给咬上一口,受点儿伤出点血倒是小事儿,最怕是他咬了不松,生生撕块肉下来啊!

杨朔在水里扭来扭去,可就算他扭得很厉害,那些鱼虾也不逃避,仍然好奇的朝他游过来。

杨朔突然想起来自己跟宓妃在一起时曾用意念交流,不知道这些小动物能不能沟通?

反正又不麻烦,他马上就决定试一试,很快,一股意念从他脑海中涌出,朝鱼虾小鳖们笼罩了过去,传递出一股驱赶的意思。

杨朔的意念刚一传出,那些水中生物竟然真的四散逃开了。

咦?竟然真的管用!

他欣喜不已,原来意念还能跨越种族交流,果然是神灵的本事啊!

他又试了试,把意念集中在一条鱼身上,让它回来。

结果令他惊喜,那条小鱼竟然真的回来了。

“打个滚儿。”

“装死。”

“吐泡泡。”

“倒着游。”

“……”

一时间,杨朔玩得不亦乐乎。

玩了一阵儿,上方突然暗了下来,他抬头看去,透过清澈的河水,看到袁天罡正背着手站在河边,俯视着自己。

“嘿,玩得挺开心吧?”袁天罡的声音从水面上传过来。杨朔露出一个笑脸儿,试着张了张嘴,在水里居然也可以开口说话,那水在他张开嘴时竟不会流进来。杨朔又发现一个神奇功能,喜不自禁地道:“师父,这些小鱼儿好像

能受我控制,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袁天罡在水上发现那小鱼儿行动诡异,似受他控制,也是吃惊不小,这时见他能在水中说话,更是吃惊。但神棍就是神棍,袁天罡淡定地一笑,似乎对这一切早就了然于胸,咳嗽一声,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那些水中生物都是赖水而生的,而你身为水神,就犹如天生的王

者,自然可以随意驱使它们。”

“原来是这样!”杨朔恍然大悟。

“行了,你慢慢玩吧,什么时候玩够了,就自己上来吧。”袁天罡扔下一句话,转头走了。

这小子,越来越神了啊!

袁天罡走了几步,这才把手从背后收回来,将刚刚还藏在手里的鸡胸脯肉送到嘴边,一边嚼着,一边喃喃的嘀咕着。

袁天罡走后,杨朔又玩了起来,他这回试着召唤一条稍大些的鱼,让它游过来,帮自己咬开身上的绳子。那条大鱼鱼很听话,马上游过来,张开嘴就开始啃绳子。

可那鱼嘴中没并有牙齿,啃咬了半天,藤条做的绳子也只是微微有些松动,急得杨朔连声道:“真笨,快些,快些。咦?”

就在这时,水里突然坠下一个鱼钩,上面串着一条扭来扭去的蚯蚓。

杨朔呆呆地看着那只鱼钩,慢慢张大了嘴巴。

“不要!不要去啊!”

杨朔在心里惨叫,可是本来正在啃绳子的那条大鱼一看到蚯蚓,马上就把杨朔的命令忘得一干二净,飞快的吐出绳子,朝鱼饵咬去。

鱼的智商毕竟有限,杨朔对它的操纵力也非常有限。

“嗖!”杨朔绝望地看着那鱼一口下去就咬了钩,被人一把提了上去。杨朔无奈地仰起头,朝水面上看去,果然,李淳风正低着头,朝他贱贱的笑着,取下鱼后,李淳风马上再次

换上鱼饵,手中鱼竿朝前一甩,正好在杨朔脸庞前坠入水中。

杨朔翻了翻白眼儿,用意念托举着自己,烟花火箭一般窜起,轰然出水,不出他之所料,来不及逃开的李淳风,又被他溅了一身的水,变成了一只落汤鸡。自这一天开始,杨朔像是找到了新鲜的玩具一样,每到修行时,他都要把自己沉入水中,先是控制一阵周围的水流,等感觉到累了,马上又换成用意念跟水里的生物们玩

耍。

几天过去,他觉得自己对水的感悟已经越来越深,可就在这一天,当他准备再次下水时,却被袁天罡叫住。

“水,无处不在,不一定非得去河里,实际上连空气中也有水。”袁天罡凭着昨晚占卜得到的启示,依旧是一副万事万物尽在我心的自信模样,指着小河,淡笑道:“但水里的生物却并非无处不在的,若是你对河水产生了依赖,以后万一

在没有河的地方怎么办?”

杨朔听得一愣,是啊,河虽然多,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难道自己还能常年呆在河里不出来?见杨朔若有所思的模样,袁天罡脸上也适时的露出了欣慰之色,像是背书一样的说道:“空气里有水,植物的根叶里也有水,云中有水,雾中也有水,人的身体里有水,动

物的身体里有水,血液里也有水……你亲近水没错,但若想走得更远,便应该学会如何去感受水,如何去驾驭水……”

杨朔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个师父真是太厉害了,懂得也是真多。好一阵过去,袁天罡滔滔不绝的说着水的道理,等他终于讲完了,杨朔也陷入了一种感悟的状态。

见状,袁天罡也不打扰,只是朝杨朔淡淡一笑,转身慢悠悠的走开。

“好家伙,还好贫道悟性不错,占卜一晚,终有所得,不过要是再来这么几回,恐怕贫道就会睡眠不足了吧?”

“唉,教一个谪仙人重登神位,可真不是容易的活儿啊!”

袁天罡摇头晃脑地感慨着,回洞里补觉去了。而可怜的李淳风小道长,却正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儿似的,在林子里砍伐着,忙碌着。师父大人决定要在山里多住些时日,所以要在这里盖几间小屋,不能总住在阴冷的

洞里。有事弟子服其劳,这种苦差事当然是他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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