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席宴上,最高兴的要算李崇茂和妻子李贾氏了。二人自从被接了来,就合不拢嘴的笑。女儿李巧巧的婚事,一直是两口子的心病:从小定的娃娃亲夭折了,李巧巧的婚姻,便被涂上了阴影。也正是有这种考虑,才糊里糊涂地把女儿嫁给了一个身体和心灵都变态的芑俊生,还差一点儿要了女儿的命。
当初女儿选择来她三姑梁家屯这里,两口子嘴上没说,心里却老大不愿意:芑家那可是万贯家财啊?!放着安逸的富贵日子不过,却去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一月三百文钱,打发要饭花子呢?!

后来,见女儿生活的很开心,也就打消了劝女儿回去的心思。只是一想到女儿年轻轻守寡,又不能再嫁,两口子心里便憋屈的不行。

没想到女儿掉入冰窟,大难不死,却获得了一个美满姻缘,而且还是天上的神仙赐婚——天定姻缘啊——千古未有的事,让自己的女儿赶上了!女儿的洪福不浅呀!!!

女婿路新铭更是可心如意:高高的个子,英俊的面容,说话文绉绉,给人一种很有教养的印象。随说以前是个傻子,人的命,天注定,老天爷爷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还不跟玩儿似的?!

也正应了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句话了,李贾氏对女儿的婚事一百个满意,对女婿一百个称心。

“喂,夫君,你说是让咱巧巧和女婿现在就去接管芪家的财产?!还是过一段儿时间?!”夜晚人静的时候,李贾氏在客房里怎么也睡不着,问同样还没有入睡的丈夫李崇茂。

“你说呢?”李崇茂没置可否,反问道。

“我觉得巧巧在这里太苦了。不但没个指使的人儿,还得为那些孩子操心。芪家庄里有巧巧的万贯家财,打着滚儿地花也花不完。不如我们劝劝巧巧,要么让他们搬回芪家大院,要么把属于她的家产折变成钱,我们再在别处里给她们建一座院子。反正芪家一个后人也没了。东西全归巧巧支配。”李贾氏嘴凑在丈夫李崇茂耳畔,小声说道。

“我看呀,你是猪油吃多了,被糊住了脑子!”李崇茂在黑暗中白了妻子一眼,说:“你也不想想,巧巧这是天神赐婚。两个人的姻缘,还不知道是哪一世结下的呢?!巧巧会让芪家在他们的生活中打下阴影?!我觉得,凭着巧巧的秉性,躲避芪家还来不及哩,哪还会去要他们的东西?!”

李贾氏不甘心地说:“就算女儿不要,在外人看来,芪家的东西也在巧巧手里。当初说的是给她三姑一半儿,如果女儿不要的话,总不能全归了她三姑吧?!”

“这个咱就甭操心了,看女儿怎么安排吧?!”李崇茂一副二大肚子搬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我就怕女儿一高兴,把一切全给了她三姑,才给你商量的。”

“如果女儿心里高兴,全给了就全给了!咱也没少沾三妹的光,地和粮食年年翻番,两个老人还在这里,不用你侍候一天,你还不知足啊?!”

“我们是我们,女儿是女儿。总不能把我们的账算在女儿头上啊?”李贾氏有些生气,口气也变得生硬起来:“何况我们也不亏欠她三姑的,我们家里的财产,有三分之一归她,这可是当面说清了的!你也不想想,有谁家出嫁的闺女还要娘家财产的?!”

“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地亩数是有她三分之一,可收成你还占着三分之二。一年亩产两千多斤,归到你手里一千大几。租赁给佃户收一百斤都是好的,谁吃亏谁沾光,你心里不明白?!”李崇茂也有些动怒。

“哼,一码归一码。我觉得巧巧要是一点儿也不要,太吃亏了。那可全都是她自己的呀?!她要是说不出口来的话,咱也不言语声儿,这事就多会儿也提不起来了。总不能让巧巧放着万贯家产受苦吧?!”

“巧巧不见得是这个意思。”李崇茂见妻子生了气,态度变得和软下来:“咱巧巧是沾了三妹的‘神气儿’,才有了这‘天神赐婚’。我觉得巧巧应该把她的婚姻看的比财产重。如果巧巧不愿意回到芪家大院里去,还愿意在这里跟着她三姑,就让她还在这里。一切就由三妹安排好了,三妹不会亏待巧巧的。”

“话是这样说,女儿秉性太耿直,咱给她她肯定不要。如果再不接收芪家的,可就得白手起家了?!要那样的话,什么侍候才能混出个样儿来呀?”

“什么叫样儿?我看他们现在就挺好。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你为巧巧的事睡不着觉的时候了?!再说了,还有女婿哩,三妹总会有安排的。你瞎操这个心干什么?快睡觉!”李崇茂说着,转身朝里,调给她一个大脊梁。

李贾氏没有在丈夫这里讨出主意,心里有些赌。转而又一想:丈夫和三小姑儿乃一奶同胞,谁吃亏谁沾光,自是谁也不拿着当回事!

但自己和巧巧就不行了,毕竟是隔了肚皮的,这万贯家产要是不理论理论,也忒大方了吧?!这事和丈夫说不清,明天和巧巧说说。

李贾氏心里这么一想,也调给丈夫一个脊梁,面朝一边想心事去了。

第二天,李贾氏终于忍不住,还是背着丈夫李崇茂叫来了女儿李巧巧,对李巧巧说了自己的打算。

“娘,芪家的钱财我一点儿也不要。”李巧巧听了母亲李贾氏的话后,含着眼泪说:

“芪家给我的不是财富,而是屈辱。就算芪俊生不死,我在那里也没幸福可言。如今老天爷爷睁眼,天神赐婚,我才有了今天的幸福。

“如果没有天神赐婚的话,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孤孤单单地活下去了。我,我恨芪家,恨芪俊生欺骗了我。我情愿和新铭过一辈子清苦的日子,也不想让芪家给我现在的生活上抹上任何阴影?!”

“巧巧,你想过没有,就算你不要芪家的家产,可这些家产全都在你的名下,你不要,就只能给你三姑。而且还只有我们一家子知道,芪家庄里的人们,一点儿内情也不了解。叫我看,你要与不要,是一样的。怎么样也归不回去了。”李贾氏谆谆善诱,开导女儿。

“给三姑就给三姑,我在芪家的命是三姑救出来的;我今天的幸福,也是三姑给的。三姑对我恩深似海,我这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别说一个芪家大院了,十个八个,我也舍得给。”李巧巧说着,已经落下泪来。

“那可是万贯家产呀?!你一辈子吃不愁,喝不愁。”李贾氏还是不死心。

“娘,您别说了,我就是穷死,也不要他芪家的东西。”李巧巧流着眼泪说:“我想和大姑、二姑一样,让三姑给我戳个门市,给三姑卖货,养活我和新铭我们两个人。这事我和新铭已经说好了,您就别为我们操心了。”

“咳,你个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李贾氏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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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巧巧从母亲李贾氏的客房出来以后,不由得思绪万千:站在传统的观念上去想,母亲说的不无道理:芪家再无近支,她继承芪家的财产也名正言顺。而且,那些财产还都写在了她的头上。她就是不回去,不接收、不使用那些东西,依然是她的财产。

但是,按照传统,她如今依然是一个被芪俊生骗进门里的没有圆过房的小寡妇……

自己抛弃万贯家产、成群奴仆,到三姑李慧敏这里来打工,不就是为了追求婚姻、追求幸福了?!

谢天谢地,老天爷爷开眼,三姑帮忙,让她终于追求到了。面对排山倒海汹涌而至的幸福,她有必要考虑:如何才能摆脱芪家罩在她头上的阴影,让自己轻装上阵,和新婚丈夫路新铭恩恩爱爱地享受新的生活。

什么是幸福?自己感到满足,心情愉快就是幸福!

什么叫富有?两颗心互相拥有,不再影只形单就叫富有!

财富算什么?财富是人生价值的具体体现。一个人拥有的财富,只有通过自己劳动所得,才能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在这方面,三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自己何不向三姑学习,不要娘家和原婆家的一点儿东西,白手起家,创造自己的人生价值呢?

李巧巧如此一想,叫上路新铭,去了养老院副院长办公室。她想尽快把他们的打算说给三姑宏远娘,看母亲的意思,以后还不知道有谁被母亲说动了,来向自己发动攻势哩。

“三姑,我想让你给我和新铭我们两个人戳一个门市,和大姑、二姑、二叔他们一样,给你卖货。门市最好远离梁家屯村和芪家庄,我不想让过去的影子,影响我和新铭的新生活……”

于是,李巧巧便把自己的所思所想,以及路新铭的打算,毫无保留地说给了宏远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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