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以十三副遗甲起兵立国的老奴,福临小朋友是充满了钦佩和仰慕之情的,在他心目之中,老奴的形象无限高大。
因此宁完我如此一说,福临便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定——入朝鲜,打草谷!

朝鲜多好,有千万农夫给自己种田,而且既可以去关内中原打草谷,还可以渡海去倭国打草谷,十年八年的草谷打下来,那是钱粮也有了,人口也有了,到时再提兵打回中原去,将那些贼军赶尽杀绝,重新夺回自己的江山!

这份功绩,堪比父祖,不,堪比皇祖啊!

一想到此处,小福临心里就有点激动,他“呼”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对群臣说道:“入朝鲜,打草谷!”

天井之中,众臣全都低垂着脑袋,默然无语,倒不是说他们反对这个决定,而是觉得太丢脸了:虽说现在被大兴军撵到了荒效野地,但好歹你曾经也是一国之君啊!能不能不要把打草谷烧杀掳掠这种反人类的事情明目张胆地吼出来?

“皇帝!”一声轻斥,将正处于幻想状态的福临给惊了一跳,他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垂手地应道:“母后,儿臣在。”

年龄渐长的福临,对于他的母后布木布泰已经没有那么依赖,相反,他对皇太后还有一肚皮的怨气。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多尔衮与布木布泰之间的奸情。

这样的事情,是没有人敢乱嚼舌头的,福临小的时候也根本不清楚,但到他十一岁时,却已经对男女之事有了了解,多尔衮与布木布泰在皇宫中幽会,他又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可以说,多尔衮死后被他下令毁墓掘尸,这才是最大的原因,其它的罪状,不过是掩天下人的耳目而已。

对于自己的母后,他当然也有怨气,但他不敢把这份怨气撒到布木布泰身上,于是倒霉的就成了皇后博尔济吉特氏。

早在顺治初年,摄政王多尔衮根据满清皇室与蒙古联姻的老传统,为福临聘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女博尔济吉特氏,但直到福临亲政后的顺治八年八月方才完婚,并将其册封为皇后。

但这并不是一桩美满的姻缘。两年之后,即顺治十年八月,福临不顾朝中文武大臣、诸王贝勒的反对,以“皇后无能”为由奏请皇太后,降皇后为静妃,改居侧宫。

福临为什么要如此坚决地废后?表面上的理由,是皇后博尔济吉特·娜木钟善妒、奢靡,皇帝生性俭朴,因而对皇后不满,继而废后。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福临废后的主要原因。

娜木钟的父亲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是布木布泰的哥哥,是福临的亲舅父,所以这位皇后是福临的亲表妹,按理说这样的婚姻应该是亲上加亲,更为美满才对,可这桩婚事是由多尔衮生前议定,而福临对多尔衮极为痛恨,连带着对其母后和皇后也很是不满。

多尔衮已经死了,布木布泰又是他的亲母,他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于是就殃及娜木钟皇后。

而此时的布木布泰还不知道其中的真正原因,再加上娜木钟确实善妒且生活奢靡,因此她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皇后被废之后,她又开始给儿子张罗皇后的事情。这一次仍然是博尔济吉特家的女儿,只不过小了一辈——她是废后娜木钟的侄女,皇太后布木布泰的侄孙女。

对于第二个皇后,福临仍然是不满意,其实,他真正喜欢的是内大臣鄂硕之女董鄂氏。

董鄂氏原是福临的异母弟襄亲王的王妃,因清廷有命妇入侍后宫的习俗,福临与董鄂氏得以在后宫相识继而相恋,董鄂氏时常留宿宫中,襄亲王因此而自杀身亡,或者是气死的也不一定,反正结果就是:福临给他弟弟戴了一顶绿帽。

这应该说是爱新觉罗家的传统?还是福临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怨气?

襄亲王死的当月,福临就将董鄂氏收入宫中,次月立为贤妃,九月晋为贵妃,甚至还准备再次废后,为董鄂妃让位。

布木布泰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不说新皇后是她的亲侄孙女,就算不是,她也得考虑下董鄂妃以前的身份——襄王妃,福临的亲弟妇。

皇太后竭力反对,朝中众臣当然也不会赞同,废后之事不了了之,但福临心中却充满了对布木布泰的不满,只是他从不轻易表露出来。

布木布泰当然不知道福临心中的想法,她对自己的儿子只有一种叫做“恨铁不成钢”的焦虑。

“如今商议的是往何处去,你说打草谷做什么?”

“不打草谷,到时吃喝用度怎么办?更别说还要养兵!”福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恭敬,但说话的语气也与往日有了不同。

布木布泰黑着一张脸,叹了口气轻声对他说道:“皇帝,你记住了,有些事情是能做但不能说的。就算要打草谷,也不能太过张扬。”

哪知这句话却一下戳中了福临内心的伤处,他只觉得心口一痛。

“既然能做,又为何不能说?又为何怕人说?”不知怎么的,这句话脱口而出,将福临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可从来没想过这样说对待的母后,“孝道”二字可不是说着玩的。但话已出口,后悔也是来不及,反而是激起了福临原本就有的叛逆心。

福临的性格说不上软弱,但绝对说得上是叛逆,这个词放在后世那些孩子身上,表现出来的就是专门和大人对着干,你要我往东我偏往西,你要我撵狗我偏抓鸡。

这样的孩子,换了谁都会头痛不已。

可福临所处的地位注定他不能随心所欲。小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是由多尔衮作主,好不容易等多尔衮死了,自己也长大些了,大事情却还是皇太后说了算。

本就性格孤僻而且叛逆的福临要忍受着这种木偶一般听人摆布的煎熬,甚至连自己的婚姻也不能够自己作主,这种痛苦的心情,旁人哪能理解?

朕是皇帝,皇帝就应该一言而决,而不是整天受制于人!

此刻,福临横下一条心来,再也不管什么对错得失。况且,皇祖能做能说的事,凭什么朕做得说不得?

他定了定心神,厉声喝道:“传朕口谕:入朝鲜,打草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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