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
昨晚折腾了半宿,虽然有些困倦,但已经习惯早起的李元利仍然在寅时两刻准时醒来,刚想伸展一下手脚,却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

黑暗中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地掀开被盖一角钻出了被窝,天还没大亮,这新房也不熟悉,只能摸索着下了床来到门口。

打开房门,外面已经勉强能够看得清楚,李元利轻轻叫了一声:“金彪?”

“帅爷,今日怎么也不多睡会?”金彪贼眉鼠眼地从屋角阴暗处钻了出来,“嘿嘿”笑道。

“叫弟兄们都撤了,火折子给我用用。”李元利光着上身只着亵裤,接过金彪递过来的火折子,进屋先点燃了红烛,然后穿上窄袖裋褐,准备出门和亲兵们一起练功。

“夫君……”一声仿佛呓语一般的叫声传来,李元利转头一看,蒋秀娘已经醒来,正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向他。

“还早呢,多睡会吧!”昨夜不但他累,蒋秀娘也累,而且还要承受破瓜之痛,怜惜一点也是应当。

“不睡了,等下还要拜舅姑呢。”秀娘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什么都没穿,吓得连忙又钻回了被窝,眼巴巴地看着李元利道:“夫君……别看,奴要穿衣了。”

“秀娘不要害羞,咱们已经是夫妻了,这日后天天在一起,难道还不给我看了?”李元利紧盯着秀娘问了一句,见她将头都钻进了被窝里,只得出了房门。

时间还长,日后再慢慢调教。

和一众亲兵到演武场出了一身汗,李元利又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回到房中,却发现豌豆、英姑还有后院的管事娘子秦嫂也在,屋子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帅爷!”三人连忙见礼,李元利发现两个小娘脸红得象要滴血,不由得有些好奇,看见秦嫂手上捏着的那块折起来的白布,方才恍然大悟。

这是昨晚秀娘铺在床上收取落红的,李元利也听说过这规矩,他装作没有看到问了一句:“秦嫂,太后和夫人起来没有?”

“早就起了,正等帅爷和少夫人去敬茶呢。”秦嫂笑着回了一句,她男人原来也是李元利的亲兵,现在任特勤大队五队队长,她自己也是跟随黄氏多年的,所以和李元利也不拘束。

“那奴先行一步,帅爷和少夫人后面来。”秦嫂道了个万福先告辞而去,

李元利道:“等我洗个脸就走。”

热水都是备好了的,豌豆挤了热毛巾来李元利擦洗干净,秀娘则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等收拾妥当,几人走出房来,秀娘皱着眉头,身体明显有些不适。

李元利想伸手来搀她,却被她轻轻挣脱,府衙里人这么多,别被人看了说笑。

太后和夫人早就在正堂坐定,李元利和秀娘进来,早有侍女端来沏好的茶,两人先跪到太后前面,秀娘取了茶双手奉上轻声道:“请奶奶用茶!”

“好!好!乖孩子,以后和元利好好过日子,早点开枝散叶。”高夫人乐呵呵地接过茶抿了一口,又从怀里取出一对玉镯子递给她道:“收好了,日后好再传新妇。”

新妇就是儿媳妇的意思,秀娘轻声道:“谢谢奶奶。”转过头来又给黄氏奉茶,黄氏没有送东西,而是指着豌豆和英姑说道:“元利原来一个人住,也没个人侍候,以后就让这两个小娘去你房里,你替我管教好她们。”

秀娘点头应了,黄氏却又拿出一本帐本对她说道:“娘要享清福了,日后这家就由你来当。”

秀娘本能地缩回了手,她虽然在家里时母亲蓝氏教过她写帐,但她一家才几口人?如今元帅府又有多少人?要是把帐目弄错了,那可不是说笑的。

“娘,儿媳不知该如何管。”她怯怯地说道。

“简单得很,只须看哪些银子应当花,哪些银钱不应当花,每月再去寻老何对对帐就行。如果真不懂的再来问娘,也可以去问秦吴氏。”

秦嫂在旁边连忙点头,秀娘看了看李元利,李元利却不置可否,她只好接了帐本抱在怀里,高夫人又道:“先去将帐本放好,马上要到吉时了,还得去祭祖入谱。”

秀娘行走不便,李元利只得接过帐本拿回去锁了,再回到正堂时,里面已经热闹起来。

祭祖入谱也要举行一个仪式,司仪仍然是刘体纯,观礼的人很多,当秀娘看到老神仙在李氏宗谱上写下“妻李蒋氏”时,心里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个一生只能进来一次的祠堂,秀娘先前却觉得在里面无比压抑,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不过,现在好了。

中午要宴请来观礼的客人,自然还要摆酒席,但李元利没有喝酒,吃过饭便叫上刘体纯和王拙去了后花园,一边蹓跶消食一边说话。

花园里茶花、杜鹃、海棠等各种花卉开得正艳,令人心旷神怡。三人来到园中的亭子里坐下,李元利笑道:“春光明媚、春日暖阳,令人昏昏欲睡啊。”

二人笑而不语。

“二虎叔,荆州春耕进行得如何?”湖广各地每月都有月报,所有事情李元利都清楚,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顺利,都顺利!不过这事情我可没管,都是郝浴在忙,”

“春耕完了,得赶紧让将士们都训练起来,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嗯,我还盘算着过了今年把武昌给拿下来呢。”

“暂时不用操之过急,先帝爷前车之鉴不远,咱们得先把已经收复的地方经营好了,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做咱们的坚实后盾!”

刘体纯深有所感,他唏嘘道:“我也只是就此一说罢了!当年先帝爷要不是急着攻伐京城,只需紧守西京(西安),将关中之地经营好了,大顺国哪会落得如此下场?”

“大兴军剥了洪承畴,取了湖广,我估计东虏定不会善罢甘休,早晚得有一场大战,只是不知鞑子会从哪个方向来。”

王拙道:“无论如何,鞑子都不可能从广西过来!李定国在咱们前面挡着呢,大帅,要不让标下去取江西吧?”

李元利沉吟了一会道:“江西肯定要取,只是却不能由你去。”

王拙一听急了眼,连忙问道:“标下为何不能去?”

这个问题牵涉到战略布署,李元利站起身来往亭外走去:“咱们去书房说。”

书房的墙上,挂了一面巨大的地图,平时都用布幔遮着看不到,李元利走到跟前,“唰”地一声拉开布幔,用手中的棍子指着湖南下面的两广问道:“知不知道我为何要将你部数万大军驻于衡、永、郴三州?”

“衡郴二州防鞑子,永州防定国!”

“错了!我既不是要防鞑子,也不是要防李定国!鞑子如今在广东汉军旗加绿营兵三万人不到,龟缩于广州一隅之地,还要时时防备李定国觊觎,他们哪有兵力来图我湖南?”

“至于李定国部,去年孙可望撤回贵州,东虏大军也回了京城,湖南空虚之时他都不取,更何况现在有我十多万大军?再说凭他那四五万人马,他会傻到来以卵击石?”

刘体纯眼睛一亮:“元帅欲图两广?”

李元利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王拙却道:“定国忠义之士,人人敬仰,若我大军攻伐于他,恐怕惹来非议!不过他既然挡住我大兴军,那便只有攻伐一途!攻广西就由标下去好了。”

“谁说我要攻广西了?”李元利手中的木棍将广西全境划了一个圈,“你们想想李定国当初与孙可望翻脸之后,却为何不退入云南老巢,而是退入广西贫瘠之地?”

此时的广西地处内陆,钦州、廉州、高州(包含现在的防城港、北海、钦州、湛江、茂名等沿海地区)均为广东所有,境内土地贫瘠,三分薄田十万大山,加上百姓常居贫瘠之地,生产技术十分落后,民众普遍吃不饱穿不暖,连老鼠都能抓来作为一道菜。

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是一块死地,如何能够供得起李定国麾下数万士卒人吃马嚼?

刘体纯和王拙当然也知道这些情况,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他想取广东!?”

“没错!他想取广东!可广州虽然只有两三万鞑子,但若是倚坚城固守,凭李定国一己之力却万万攻不下来,去年肇庆之战便足以证明这点。”

“因此我估计他是想联络闽海郑氏,同伐广东!但郑成功何许人也?自立之心一日未绝,又岂会为他人作嫁衣裳?李定国看不透这一点,注定他要在广东重蹈覆辙!”

王拙问道:“大帅的意思是咱们和李定国合兵攻打广东?”

李元利摆手道:“李定国心高气傲,除非我肯再投明廷,否则他断然不会与大兴军合兵!”

“李定国若是攻广东不下,广西又实非善地,那他就只有回云南一途,只要他一离开广西,咱们就趁虚而入!这样既可东进广东,又能将孙、李困于云南,时日一久,二人必定再起龌龊,鹬蚌相争,咱们从中得利!”

“知道为什么让你驻重兵于永、郴二州了吧?到时你兵分两路,一路取道广西,一路取道韶州,直取广东!”

王拙苦着脸道:“要是李定国三年不走,那标下岂不是要在郴永二州等候三年?”

“三年?怕他们早都饿死完了!你放心,李定国熬不了多久了。”李元利拍了拍王拙的肩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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