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一片肃然。
众举子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对殿上发生的事情,仿佛浑然未见一般。

他们可没资格,学小昏侯一般胡闹。

小昏侯再怎么闹腾,也是昏侯府的小侯爷,平王李荣的女婿。架不住人家有后台,只要不造反,丢命的可能性极小。

哪怕被皇帝贬斥一通,也丝毫不会影响人家前途。

有这时间关心小昏侯,还不如拼命抓紧时间答卷。

项燕然淡漠的烧完楚天秀的《禁私铸铜币策》,随后又翻了翻其他众举子的竹简。

这些金陵门阀、各郡世家举荐上来的举子,最擅长的是歌功颂德,吹捧盛世,再就是提出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举措。

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只有三份对策放在宝座台上,《大一统策》、《削藩策》、《独尊儒术策》,项燕然反复看了几遍。

并不是说这三分对策有多好。

这里面任何一道对策,一旦在朝廷上施展,那便是一场新政,会造成剧烈的动荡。

最终后果如何,难以预料。

但至少这三位举子敢亮刀子,敢刀刀见血,...打开新的局面。比起那些平平庸庸,唯唯诺诺的士子们,还是要好太多。

“今年岁举还算不错,网罗了三...四个,敢打敢拼的人才。留着以后用吧!”

项燕然心中沉吟。

目前新政的时机,不成熟。

但凡新政,要有一批人才来施行,要有庞大钱粮支撑。

没有人才来执行,没有足够的钱粮,匆匆忙忙抛新政出去,反而惹出大祸。

光是一个削藩策,真动起来,二三年内若是收拾不了那些藩王,那大楚皇朝的财政就可能被拖垮了。

匈奴的几十万轻骑在漠北虎视眈眈,能直接把大楚皇朝疆域当牧场。

殿试结束,不多久便是春节。

等过完这个大年,想清楚了,再来谋划新政。

这三份对策,在施行之前.....不能提前泄露出去,免得打草惊蛇。

项燕然将这三份对策,记下,一一掷入炭炉中,很快“吡呲吡呲”燃烧起来,映照出皇帝阴晴不定的脸庞。

蔡和大太监飞快用笔,记下众举子们的品阶。

“优等”可直接任命县令,治理一方。“上等”安排在朝廷各部为小吏,“中等”外放各郡县为小吏,都要熬资历晋升。“下等”淘汰。

至于对策里面写了些什么,涉及国政,他是不敢去多看的。

...

楚天秀被十个壮硕的太监抬着,大步奔出了金銮殿,狠狠一甩,丢在殿外的厚厚雪地里。

“噗!”

溅起一片皑皑白雪,摔了个狗啃雪。

“呜~!”

“这可如何是好?!虞儿,为夫对不住你啊!我的铜山啊,就这样没了!”

楚天秀在雪地里,悲从中来。

也不知道皇帝这是个什么意思,会给他评个什么等。

要是皇上听了他的“良策”,李虞的一座铜山没了。这是多少座造纸作坊,才能挣回来的银子啊。

要是皇上对他的对策不加理会,这次殿试肯定评不上优等,他的官位就没了。

辛苦一场,什么都没捞到。怎么算,自己都吃大亏啊!

燃香尽。

殿试已经结束,百位举子的竹简,全部被小太监们收走。

至于这场殿试的最终结果,皇帝还要斟酌。要等到四天之后的小寒,才会公布榜单。

众举子们陆续走出金銮殿外。

一年一度的岁举殿试结束,终于轻松了。

他们有的或眉飞色舞,觉得自己答题出色,定然要高中“优、上等”,看着天地雪花飘,好像在庆贺前程似锦。

或沮丧无比,因为没押中题,仓促间导致发挥失常,浑身透体冰寒。

“四日之后,小寒放榜。考完总算是轻松了,不管那么多了。诸位仁兄,可要去长乐街喝上几杯。”

“同去,同去!”

众举子们三五成群,相邀去长乐街的鸿门客栈喝酒。

众举子们见小昏侯被太监们丢出殿外,在雪中嚎啕大哭,顿时心有戚戚。

就算他们考砸了,也没有小昏侯这么惨啊,居然被太监们给丢出宫外去,也不知在对策里写了什么,把皇上给气着了。

“姑爷!”

李敢年连忙跑过去,搀扶楚天秀起来,道:“姑爷莫要伤心!皇上是有些严厉,不讲情面。

您没看见,太子刚才也是哭着跑出殿,也是好惨....好像嘟囔着要回东宫,也不知道要干嘛!”

“太子那是咎由自取!”

楚天秀仰天长叹道:“姑爷我...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啊!”

李敢年心头嘀咕,这两个说话...不都是咎由自取么!

但劝还是得劝,他道:“姑爷,就算今年殿试失利也无妨,反正侯府有一个固定的岁举名额,也没人跟您争。今年不行,明年继续岁举!”

楚天秀苦笑,摇头问道:“敢年啊,你说,当今皇帝是明君吗?”

李敢年吓了一跳,连忙道:“当今圣上,自然是一代明君。我听王爷说,圣上目光如炬,能辨识朝廷忠奸。从善如流,不放错过一个良策。只要好的对策,献上去肯定能得圣上嘉奖,赏罚分明。”

完蛋球了!

楚天秀绝望的闭眼,摇头叹气。

《禁私铸铜币策》那是迅速增加国库的凶猛大招,翻个两倍轻而易举,皇帝能不明白其中的好处吗,迟早肯定会用。

唯一的好处是,皇帝要是采纳了这个策,可能会赏给他一个官当当...也算是弥补损失了。

十有八九会是如此。

事已至此,也没辙了。

赶紧回去,趁着禁私铸铜币令尚未颁布,让虞儿派矿工抓紧多挖一点铜矿出来铸铜币,尽量减少损失。

否则等以后皇上一道圣旨,封禁天下铜矿...想挖都挖不了了。

要是能拖到一年、半年之后才施行,说不定自家的铜矿就拼命挖完了。

只要自家的铜矿挖完,他才懒得管它皇帝禁不禁铸铜币!

对啊!

楚天秀一念及此,目光大亮,顿时兴奋起来。

要真能及时把这座铜矿挖完,自己完全毫发无损,还能白白得一个官位啊!至于别家挖不完,管他何事。

当然,这事情,绝对不能跟任何其他人说。

偷偷的抓紧挖!

“小侯爷,可要一起去鸿门客栈喝一杯?这次殿试,感觉意犹未尽,在下约了晁师弟等人,一起去边喝边谈。”

董贤良出了金銮殿,拱手笑道。

“不了,有急事。董老弟,放榜之日再聚...咱们一起喝庆功酒,纵马得意金陵城!”

楚天秀急道。

董贤良目露惊异之光,小昏侯...觉得自己会高中“优等”?!

楚天秀立刻带上李敢年,匆匆离开皇宫,“走,赶紧回府!”

皇宫外,祖儿一直等候着,楚天秀上了五匹豪华座驾,在众王府骑士护卫下,往平王府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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