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挡住去路,顾采薇面色一沉。“我不是早已经和司马桓把事情说开了吗?以后我不会再见他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烟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见又一个头戴面具、一身漆黑的男人走了出来。

一看到这个身形,顾采薇就脱口叫道:“司马桓。”

“是我。”司马桓信步来到她跟前,“好久不见。”

顾采薇别过头。“我们都已经这个年岁了,也都各自儿孙满堂,现在再玩这一套不大合适了吧?”

“你想多了,我这次是来找你有要紧事!”司马桓忙道。

顾采薇听出他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焦急,看样子不像没事找事。她立马眉心微拧:“什么事?”

“是阿轩,他病了!”司马桓道。

顾采薇顿时脑子里一阵轰隆作响。

杜逸和颜氏所生的长子小名就叫阿轩。这个名字是孩子出生之前就定好了的,杜隽清给取的,说如果是个小郎君就叫阿轩,小娘子就叫阿萱。一开始孩子还没生出来呢,杜隽清就已经巴巴的让人去把小金锁都打好了,男款女款各一个,上头还刻了名字。

等小阿轩出生后,杜隽清抱了抱孩子,然后亲手将这个刻着轩字的小金锁给他戴在了脖子上。

然后,这个小金锁还有这个名字,就成了小阿轩带到少主身边的唯二的两件东西,这也是杜逸唯一向少主提出的要求。

在那之后,他们就都下意识的遗忘了那个孩子。结果却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后,她却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而且……虽然好几年刻意没有去想,但是现在当司马桓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孩子,根本都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

“他生的什么病?你们的太医难道没有给他看吗?”顾采薇忙问。

“看了,可是没用。不然我何必来找你?”司马桓无奈道。

顾采薇握紧拳头。“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我知道。可是现在阿轩他实在病得太厉害,我们请医问药好长时间,迟迟没有任何效果。最后就连太医都不来了,直言除非高神医出面,否则这孩子怕是没救了。不然,我何至于过来找你?”司马桓突然声音一低,“而且自从阿轩生病开始,阿兄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现在阿轩病得人事不知,阿兄更是日夜守护在他身边,连公事都不办了。然而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出要来找你们,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过来找你的。而且我不也没有找其他人吗?现在你就以大夫的身份和我走一趟,可好?”

他是真的着急了,而且急得不行!

顾采薇看看那几个堵住她去路的人,还有眼前这个手抓大刀的男人,她低叹口气。“如果我说那个孩子无论死活都和我没关系,我不去,你会同意吗?”

“不会!”司马桓斩钉截铁的回答,“阿轩他是我阿兄唯一的后人,是阿兄的命根子,那就也是我的命根子!我绝对不能容许这个孩子出任何问题!”

顾采薇听后轻轻一笑。“你变了。”

“不,我没变。在我心里依然喜欢你,可是你终究还是比不上我阿兄、还有我们司马家先祖一辈一辈积累下来的家业重要。如果在你们中间选一个的话,我必定会选择阿兄,舍弃你。”司马桓定定说道。

“所以说,你就是变了。”顾采薇坚持己见。

司马桓脸色微变,顾采薇却越笑越开心:“这样挺好的。你终于发现你最在意的并不是我,那就说明你对我的执念已经没那么深了。我可以跟你走。”

顿一顿,她又补充一句:“以医者的身份。”

司马桓瞬时目光微闪,他立马点头。“好。”就旋即转身给她带路了。

两个人又一道进了地宫。但是顾采薇分明发现,这次他们走的路和上次来的并不相同。

“这是小路。”顾采薇道。

“是。”司马桓爽快的点头承认了,“你总不想让人知道你来地宫了吧?尤其是陈家还有殷家的人。”

陈家是司马桓兄弟母亲的家里,殷家则是现任少主夫人的娘家。

顾采薇无奈点头。“的确,走小路挺好的。”

司马桓也就点点头,又扭头去给她带路。

但是,眼看此情此景,顾采薇却又心口微微一缩,她总觉得似乎哪里有点怪怪的。

只是现在都已经上了贼船了,人也已经到了这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顺便,也就当做是帮杜逸他们来看孩子一眼好了。顾采薇心里暗说。

一路通畅,他们很快就从后门进入地宫,然后来到了少主的寝殿。

也诚如司马桓所言,现在少主正坐在床沿,低头照料着床上那个小小的人儿。

一转眼,从这个孩子生下来到现在都已经三年多了。三年前不过是在襁褓里看过他一眼,再等着第二眼,就已经是三年后了。

听到脚步声传来,少主立马回转头。当看到出现在面前的顾采薇时,他当即眼神一冷。“阿弟,你做了什么?”

现在天色已晚,又是在内室,他并没戴面具,因而一张和杜逸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孔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呈现在顾采薇面前。

看到这张脸,顾采薇眼前不由一阵晕眩。

这个人,他和杜逸越来越像了!

不,不对,应该说是随着杜逸越长越大,现在又在朝中担任要职,他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都和少主越来越像了!方才不过惊鸿一瞥,她差点要把这个人给认成杜逸!

这是怎么一回事?顾采薇眉心微拧。

被他教训了,司马桓当即上前一步:“阿兄,我请小娘子来给阿轩看病。”司马桓上前一步作答,“反正人我已经请过来了,一时半会她肯定是走不了。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反正这已经成事实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顾采薇更察觉到有几分蹊跷。

而少主在听到这话后,他则是立马站起身,然后幽幽低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来了,那你来给孩子看看吧!”

司马桓连忙推了顾采薇一把。

顾采薇上前几步,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正躺在床上。他眉眼长得不大像杜逸,但是从他的脸部轮廓还有小嘴上还是能看出一些杜逸的影子。

现如今,这个三岁的孩子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小脸红通通的,身体也在微微的发着颤。

顾采薇一眼扫过去,她就面色一沉。再给孩子把过脉,摸摸额头,她立马回头:“这孩子不就是一点普通的发烧吗?你们的太医竟然都给他治不了?”

“不是治不了,而是他们不肯治。”少主淡声回答。

顾采薇讶异看向他,少主则是对她点点头。“你先给他退烧吧!具体情况一会我自会告知于你。”

顾采薇也着实放心不下这个烧得浑身发烫的孩子。她连忙点点头,就从荷包里取出两粒大小不一的药丸递过去:“把这一丸药大的化开,用温水化成一碗水,给我送过来。这一丸小的化成一盆,化好后也给我送过来,越快越好!”

司马桓连忙亲自将药丸接过去。

顾采薇再取出几根小针,浅浅的在孩子头上、太阳穴上扎了几下。

扎完针,水已经兑好了。顾采薇先端起那一小碗,轻轻掰开孩子的小嘴想给他喂下去。但没想到,她才刚有所动作,这个孩子就低声哼哼起来,扭摆着小脑袋不肯配合。

这时候,旁边的少主主动开口:“还是我来吧!”

顾采薇让出位置,少主端起碗递到孩子身边,低声哄他几句,这孩子还真就乖乖的张开嘴开始喝了!

好容易把一碗药给喂了下去,顾采薇再将那一盆水递过去。“一事不烦二主,现在就请少主您用这盆水给他擦洗身体吧!外敷内服,这样才能尽快将他的烧褪下去。”

“好。”少主当即点头,就将毛巾浸到水盆里沾湿了,再拧干了给孩子从头擦到脚。

他的动作细致仔细,孩子虽然中途一直在不舒服的低声哼哼,但并没有多少抗拒的动作。等到他用这一盆药水给孩子身上全都擦过一遍后,这个孩子烧得通红的身体果然慢慢开始恢复往日的白色。

顾采薇再上前去看一眼。“差不多了。一会再喂一次药,好好吃点东西,他就该没事了。”

说罢,她就将目光投向少主和司马桓兄弟二人:“刚才少主给孩子擦拭身体的时候,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几道伤疤。小孩子恢复能力好,除非是伤得极深极重,否则不可能落下这么明显的伤疤。这件事,你们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事情是这样的……”司马桓立马开口。

但少主却摆手。“还是让我来说吧!”

司马桓就闭嘴了,少主则是开口说道:“是殷氏做的。”

“少主夫人。”顾采薇点头,“她不喜欢阿轩,想除掉他是吗?”

“是。”少主点头。

“所以这也是你现在不假别人之手,亲自照顾他的原因所在?”

“是。”少主再次点头。

顾采薇心口一紧。“难道你就找不到任何亲信来照顾他了吗?”

少主缓缓摇头。“我现在已经处于众叛亲离的地步了。”

顾采薇一愣。“为什么?”

“自然是我不听话、不顺从他们的摆布了。”少主说着话,竟然脸上还浮现出一抹浅笑,“尤其当我迟迟没有生出来孩子,还从外头抱回来一个孩子,一意孤行要让他做我的继承人后,他们全都愤怒了。到现在,他们都已经把我给架空了。就连现在这个地宫都已经没多少人听我的指挥,其中就包括地宫里的太医们。”

“他们是想让阿轩活生生病死吧?”顾采薇低声问。

“是。”少主点头。

顾采薇当即脸一沉。“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为何坚持要把这个孩子给带回来?他要是留在我们身边,现在肯定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少主点点头,却并没有说原因。

顾采薇看着他这般模样,她正要追问到底,忽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

司马桓脸色一变,他连忙拉着顾采薇躲了起来。

他们才刚在屏风后头藏好,就听到吱呀一声,大殿的大门已经被人给推开了。

透过屏风中间的缝隙,顾采薇看到少主夫人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几年不见,少主夫人气势更足了。现在身后还浩浩荡荡的跟了一群人,就更衬得她气势汹汹的。

只是,再气势汹汹的她,在和形单影只的少主正面对上时,她也并没有占到多少上风。

毕竟,冲她见到少主的那一眼起,她就输了。

“夫君。”只见她在少主面前站定,就忍不住换了一声。

声音冷硬,尾音中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抹柔情。

少主却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少主夫人见状,她立马将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的那个小娃娃身上。马上,面对少主时候的那一抹温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憎恶和恶毒。

“这个小杂种还没死?”

顾采薇立马心口一紧,她都差点忍不住想冲出去抓烂这个女人的脸!

少主闻言,他眼神中才出现一抹波动。

“老天垂怜,阿轩的烧已经开始退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挺过这一劫。”

“是吗?”少主夫人闻言,她不禁冷冷一笑,“果然,只有在提到和这个小杂种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你才肯和我说上几句话。”

少主立马又抿紧唇瓣,扭头去照料那个还因为身体不适而低声哼哼个不停的小阿轩。

少主妇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又眼神一冷:“夫君,你肯定又用了许多心思在他身上吧?这么说,你是将我的交代当做耳旁风了?”

少主只管照料小阿轩,并不理会她。

少主夫人见状,她突然加快脚步走过去,伸手就要去抓床上的小娃娃。但少主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小阿轩之际,他猛地出手,一把将少主夫人的柔荑一把抓住,然后连胳膊带人一起往后甩了出去。

少主夫人顿时踉跄好几步,也瞬息和他们之间拉开了距离。

“不许碰他。”少主又冷声开口。

“好,好!”少主夫人闻言冷笑,她连说了好几个好字,而后脸色越发阴沉可怕,“就为了这个你从外头抱回来的小杂种,你现在什么都不管,就连我都不看一眼了!”

少主闻言,他“我什么都不管,不正合了你们的心意吗?反正现在我就算不管,一切不也都运转正常么?”

“哈哈,是啊,没了你一切依然运转正常。既然如此,那我们还要你这个少主做什么?又要你这个少主的继承人做什么?”少主夫人冷笑不止。

少主再次一声不吭,少主夫人自顾自的笑了半天,很快整个殿内都充斥着她疯狂的笑骂声。顾采薇听在耳朵里,她都不由胳膊上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看一眼身边的司马桓:“我觉得,真正需要治病的人是她吧?”

这才过去多久,这个女人就越发的疯狂了。而且,她也就刚才进门的时候还能装模作样的温文尔雅了一下,可转眼的功夫,她就按捺不住了。尤其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跟疯了一样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你说话呀!你哑巴了是吗?我好好的和你说话,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理我?司马勋,你是不是非要逼着我把这个小杂种给活活摔死在你面前才行?”

少主再次回转头。“我和你早无话可说。”

“好!好一个无话可说!既然你无话可说,那我现在就鞭死这个小杂种!”少主夫人一声厉喝,她猛地从腰上抽出鞭子,就朝着小阿轩那边挥了过去。

她这一鞭子夹带着无尽的怒意。鞭子挥过去之时,几乎可以听到呼呼的风声在猎猎作响。顾采薇的心跳都不由慢了一拍,她差点就想跳出去拦下那个女人!

但司马桓一把拉住了她。

紧跟着,就听到啪的一声响,是鞭子陷进去皮肉里的声响。

然后,少主夫人再次发狂尖叫:“为什么?为什么?”

她一连问了十多个为什么,一次比一次更大声,一次比一次更疯狂。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尖刻得跟一把刀子一样,死命的我那个人耳朵里刺进去,顾采薇只能双手捂住耳朵才能避免自己的耳朵受到伤害。

但即便她这么疯狂,少主也迟迟不发一语。

倒是少主夫人身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他们赶紧走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将少主夫人给带走了。

再随着哐的一声响,大殿大门死死关上,这里才又恢复了平静。

而后,司马桓连忙将顾采薇给拽了出来。“快,你拿药给我阿兄治治伤口!”

顾采薇被他推到少主跟前,才发现少主现在胳膊上赫然多出来一道长长的血痕。这道痕迹深入肌肤,都已经将表皮打破,露出了里头鲜红的血肉。

不用说,必定是方才少主夫人那一鞭子被他抬手硬生生的扛下了。

这一鞭子打得不轻,要是再重一点,他的骨头都极有可能被打断。但少主却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司马桓在一旁看着,他都快急死了,忙不迭的催促着顾采薇:“你快点给他拿药啊!你手头这种药多得是!”

“的确,我手里有很多这种药。可是在拿药之前,我得先问少主几句话。”顾采薇冷声道。

少主颔首。“你问。”

“我看阿轩身上的伤,应当也是少主夫人的鞭子打的吧?”

“是。”

虽然早已经料到答案绝对是如此。可现在从少主嘴里听到了肯定的答复,顾采薇还是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

她后悔了。早知道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在这里受了这么多罪,她真不应该一开始放手让他们把孩子带过来,而且三年间还一直不闻不问!

“那么,现在你们想想方设法的偷偷把我给弄过来,其实真正目的不是为了让我给阿轩治病,而是想以我为引子,把阿逸给引过来。”顾采薇又说道。

她看着少主的眼,一字一顿的继续说:“其实,趁着李唐王室那边正乱着,你们再趁乱将我给抓了,这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而且,这是少主你的意思,司马桓他也不过只是你手下的一颗棋子罢了。”

“你胡说些什么?这件事明明就是我自己乐意的!”司马桓闻言,他连忙低叫。

但少主却对他摆摆手。“阿弟,她说得很对,其实这件事是我一手计划的。你现在会走出这一步,完全就是我计划之中的。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司马桓瞬时脸一白。“阿兄……”

少主却早已经又转头看着顾采薇。“除此之外,你还看出了什么?”

“我看出来——你是故意挖了个坑,在引着我家阿逸往这边跳!”顾采薇咬牙切齿的低吼,“司马勋,你不要脸!”

少主闻言,他微一颔首,冲他拱手行礼。“多谢小娘子夸奖。”

这边地宫里一片混乱,那边长安城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太平公主趁着圣人带人围剿她的党羽之际潜入深山之中,一连三天不见踪影。三天之后,她才终于施施然出现在大众眼中,四处搜寻她的御林军连忙将她羁押上车,送回公主府里看守起来。

然后,关于如何处置太平公主的问题,朝野上下都吵翻了天。

有人主张将她幽禁起来,一辈子不许再出门一步。有人则是要求释放她,给她一块封地将她远远的发配了,以后不许再回长安就是了。但也有狠的,直接上书请求圣人将她赐死。毕竟,以太平公主的本事和人脉,日后她想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太平公主不能留!

因为观点不一,这三派人吵成一团,就连太上皇都被牵连了进来。

但是,这些人吵他们的,整个宁国公府里头却在为了另一件事发愁——顾采薇不见了。

明明太平公主下山后,特地告诉过押送她回公主府的侍卫,说顾采薇就在后山上,人安然无恙。可是,他们连瞪了两天,都没有等到她下山来。

杜逸和顾天元还特地带人去太平公主住了三天的山寺里找过好几回,那里到处都留下了顾采薇和太平公主停留过的痕迹。然而现如今,太平公主已经回了长安被暂时扣押起来,顾采薇却不知所踪。

他们到处找人打听,才听到一个上山砍柴的老农说起:“那天太平公主被捉住后,围在山脚下戒严的人才都走了,我抓紧时间上山砍柴,看到一辆黑色的马车从我面前开了过去,那赶车的人也一身漆黑,脸上还扣着一个面具,大傍晚的还怪吓人的!”

“黑市的人。”闻听此言,杜逸、顾天元以及杜隽清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只是,话刚出口,他们几个人就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为什么又会出现?这几年他们不是都已经销声匿迹了吗?而且阿姐……按理说,她应该不会上他们的车才对。”顾天元率先发表意见。

“但也不排除有什么突发状况,逼得她心甘情愿的上车。”杜逸说道。

他话音刚落,杜隽清就吐出了两个字——“阿轩。”

当即,杜逸的脸色就变得异常复杂。

“应该就是他了。”他点点头,“阿娘一直疼我,比疼阿弟阿妹还要疼爱得多,爱屋及乌,我的孩子她也都放在心坎上了。就算是阿轩也是一样。现在他们只要跟她说阿轩病了,她必然会不顾一切的赶过去给阿轩治病。”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往黑市地宫去一趟好了!”顾天元立马站起来。

然而,杜隽清和杜逸却并没有附和。尤其是杜逸,他现在的脸色变得越发的复杂了。

顾天元看在眼里,他瞬时又面色微变:“小外甥,你别告诉我,这些年你一直还有别的事情在瞒着我?”

“是。”杜逸爽快点头。

“是你和少主之间的约定吧?”杜隽清问。

杜逸再点头。

“你你你!”顾天元闻言,他顿时气得一蹦三尺高,“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咱们之间无话不谈,结果这么要紧的事情,三年了,你却一个字都没和我提过!”

“这个你让我怎么提?我本以为,只要我坚持不理会他们,也不去打听那个孩子的任何消息,我就不会再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结果谁曾想,他们竟然这么卑鄙,直接从阿娘身上下手!”杜逸咬牙切齿的低吼,

他早气得面色铁青,双手也紧握成拳,手指关节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出,可想而知他有多生气。

杜隽清此时却依然面色平静如常。他只淡声问:“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约定?”

“事不过三。”杜逸回答,“我们说好,头两次我去地宫,他可以护着我,让我自由来去。可是,如果第三次我再主动找过去的话,他就不管我了。我是死是活,是走是留,全凭我自己的本事。”

“只是这样么?”杜隽清这才眉心微微拧起。

“肯定不止是这样!”杜逸继续低吼,“那个人就是个疯子!他的夫人更是!既然当初他说了这样的话,那他肯定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形,不然他为什么要把阿娘给骗过去?他就是为了确保我一定会过去!”

“那你去不去?”杜隽清又问。

“我……去!”杜逸定定点头。

杜隽清立马颔首。“那我和你一起去。”

“还有我,我也去!”顾天元也连忙举起手。

杜逸点头。“那好,咱们现在都回去准备一下,我向圣人告假,清点人马和兵器,明天一早就出发。现在,不管他们私底下又在谋划些什么,我都要亲自去探一探。反正大不了就是豁出去这条命,可就算是我没命,我也绝对不允许他们伤害我阿娘!”

顾天元连忙点头。“那是当然!他们敢动我阿姐一根手指头,我一定和他们拼命!”

“他们不会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你。”杜隽清立马说道。

杜逸轻哼了声。“我走了!”就直接扭头就走。

他气呼呼的出了杜隽清的书房,回到家里就迅速手书一封,叫阿忠送去给圣人。然后自己就开始擦拭兵器和铠甲。

正忙碌着,突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他娘子颜氏进来了。

这些年他们小夫妻俩在长安相濡以沫,如今感情十分和睦。因此看到颜氏,杜逸阴冷的面色立马稍稍和缓了一点。

“你怎么来了?”他低声问。

“我给你送东西来。”颜氏低声道。

说着,她慢步来到杜逸跟前,将手里一个用帕子包裹着的的小东西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杜逸一脸疑惑。

颜氏却道:“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杜逸接过来打开一看,却发现这帕子里头包裹着的赫然是一只虎符!

他立马抬头看向颜氏,颜氏却垂下眼帘。“少主交代过,只要你哪天下定决心要杀回去,就让我将这个东西交给你。不过,收不收,这是你的决定,我和他都不会横加干涉。”

杜逸再低头看看这个虎符,他脸上突然掠上一抹苦笑:“他果真早就把坑给我挖好了,而且现在还是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我主动往下跳。而如果我跳了,那我是心甘情愿,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这个人的确卑鄙狡猾,他一直在算计着我,我的道行和他比起来实在是差太远了!”

如是说着,他慢慢闭上眼,最终五指慢慢收紧,将这只虎符牢牢的包裹在掌心深处。

“可是现在,除了收下这个,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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