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您此话何意?陛下之所以突然想起您了,是伤感于狄阁老的离世,又想到狄阁老在世之时夸赞过您无数次。狄阁老慧眼识珠,这些年给朝廷举荐过不少贤才,陛下对他很是信任。如今狄阁老已经不在人世,陛下日日思念他却再也无法得见,也就只能多多提拔他举荐过的人才,聊以自慰。”天使笑呵呵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杜隽清颔首,立马拱手行个礼,“微臣多谢陛下看重,不过这份圣旨微臣现在不打算接。”

“长宁侯,你这话什么意思?”天使猛地脸一沉。

杜隽清不卑不亢的回答:“年初时候,陛下给微臣下达的闭门思过一个月的惩处,现在也才过了不到十个月。接下来还有两个月呢!而且两个月前微臣不是又犯下大错吗?陛下是赏罚分明之人,哪能不给微臣惩处、却反而还给微臣升官封爵?微臣自认绝对配不上这份赏赐,因此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天使被他一番义正辞严的说辞弄得脸色都变了。

“长宁侯,你这是要抗旨不尊吗?”

“陛下之前下旨让我们一家闭门思过一年,微臣现在不正在乖乖的遵守这一旨意吗?”杜隽清一本正经的回答。

天使又一怔。“这么说,你就是不肯出去了?”

杜隽清定定摇头。“不去。”

“好,我知道了!长宁侯,你现在拒绝了这个机会,以后可别后悔!”天使咬牙低喝,旋即捧着圣旨就走。

前脚人刚走,后脚杜隽清就吩咐下去。“关门!”

砰!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长宁侯府的大门死死关上。天使都被这个声音震得动作一顿,他连忙回头看一眼,旋即冷下脸。“长宁侯……可真有你的!”

说罢,他就匆忙上车跑了。

但是他却没有回去皇宫,而是跑到了城东的一座华丽的宅子里。

宅子里头,武三思正在喝着小酒听着小曲。

眼见天使过来,他眼皮一撩:“事成了?”

“没有!”天使立马摇头。

“没成?怎么可能!”武三思不信。

天使一脸无奈。“的确就是没成。长宁侯坚持自己罪孽深重,不配得到提前宽赦,就更别提加官进爵了。所以……”

“世上竟然还有这等人?”听天使说完事情的经过,武三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杜隽清,他脑子没问题吧?”

寻常人被关了快一年,而且在身上还背负着随时可能增加的禁闭以及进一步的责罚的情况下,一旦听说女皇陛下原谅他了,还决定将之前欠他的功劳都补回来,他不应该高兴得疯了,然后欢天喜地的领旨谢恩吗?可为什么这个人却根本不为所动,还那么坚定的拒绝了这送到面前来的天大好处?

天使无奈摇头。“梁王殿下,现在咱家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虽然最终没成……”

“我知道,这个不怪你,要怪就怪姓杜的太狡猾了!”武三思咬牙点头,“一开始允诺给你的东西,本王一样都不会少了。”

说罢,他就吩咐小厮将一开始许诺的东西都给拿了过来。

天使见状,他赶紧朝着武三思点头哈腰,说了一箩筐的好话,然后才喜滋滋的抱着东西走了。

而等这个人走后,武三思的脸色就又阴沉了下来。

武崇训、武崇烈几个儿子见状,他们也拉下脸。

“阿爹,现在可该怎么办?长宁侯不出来,那些铸剑大师一个个都给鬼似的没了踪影。眼看一年之期就要到了,咱们可还欠了那么多外债没还呢!”武崇烈低叫。

武崇烈则是沉声道:“要不然,那咱们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之前他杜隽清不是无数次蛮力胁迫咱们吗?那咱们也不必和他废话,直接找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趁着夜深人静之际,杀进长宁侯府,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给捆了!反正他们接下来还有两个月的禁闭要关,就算人不见了也没谁能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更何况,他们背后最大的靠山早就已经倒了!”

“这个法子要是可行,我早做了,可你觉得长宁侯他是傻子吗?”武三思冷声喝道,“就先别说别的。长宁侯在掌管永兴县的铁矿期间,他悄悄的藏了多少好东西,这个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上次狄仁杰过世,他们不就杀了门口的守卫一个措手不及?那些守卫可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手里的兵器也是我给的最好的,就是为了能方便制住他们!结果却失败了!”

“还有右骁卫那边。即便现在他被关在府上,不能出去做事,可右骁卫上下还用着他给准备的兵器呢!我数次派人去找右骁卫的人,想让他们投靠咱们,结果他们却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蒙受大将军恩德,绝对不能忘恩负义!也不知道他给那些人都使了什么手段,愣是让他们对他死心塌地的!”

那么,一旦杜隽清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怎么可能没反应?

就更别说那些已经用杜隽清提供的兵器打出成绩来的边关将领了。那些人本来就瞧不上他们这些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一旦自己真伤到了杜隽清,那还不知道这些人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为杜隽清出头呢!

几个儿子闻言,他们都脸色一遍。

“要这样的话,那咱们现在可该怎么办?”武崇烈都不耐烦了,“骗姓杜的又把他给骗不出来,来硬的又不可行,咱们手头的事情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要不然……阿爹,咱们还是再请叔叔去帮忙说和一下吧!太平婶婶和叔叔都和长宁侯一家关系不浅,他们出面的话,长宁侯夫妻肯定会卖给他们一个面子的。”武崇训小声道。

“不行!”

但马上,武三思就摇头。“我年初的时候可是向他拍着胸脯保证过,一定会将矿山给治理得井井有条。结果现在事情却弄成这样……说出去,我的脸还要不要了?尤其太平,她要是知道了,她肯定会狠狠嘲讽我的。”

“那……要不我去和安乐郡主说说,让她去请太子出面说服长宁侯?太子那么宠她,肯定会听她的话的。”武崇训突然说道。

而杜隽清早已经由太平公主引荐给了太子。那么现在,如果是太子有令,他肯定不能拒绝。

武三思立马扭转头。“你有把握吗?”

“那是当然。”武崇训毫不犹豫的点头,“安乐郡主喜欢我得紧,最近我又对她言听计从,她很是满意。前几天我就已经开始悄悄的向她灌输要给我帮忙的事情,她也满口答应了。那么现在,我只要提出要求,她必定不会拒绝。”

“你这孩子!这么要紧的事情,你一开始怎么没告诉我?”武三思连忙在他肩上拍了好几下。

武崇训得意一笑。“一开始我只是和她一起玩玩,根本没想过还能利用她做些什么。也是最近出了这事,我才发现她还有点利用价值,所以我这不就是赶紧来向阿爹您禀报了吗?”

“好孩子,你干得好!”武三思连连点头,甚至主动在儿子肩上拍了好几下,“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武崇训立马点头。“是,孩儿知道了!”

而在长宁侯府那边,才刚关上门,杜隽清就沉下脸:“这个天使是假的。”

“看出来了。”顾采薇点头,“女皇那么厉害的心计。如果是她派天使过来的话,最多只会说免了接下来的禁闭,然后让你进宫奏对,又哪里会急巴巴的把升你做国公的事都给说出来?一口气把所有的底牌都给亮了出来,这足以说明谋划这事的人并不自信,生怕你不能被说动、不肯主动走出这个大门去。”

说着,她又不禁一笑。“看来,他们的目的是要让你主动走出去啊!你说,要是你真走出去了,那么接下来迎接你的会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我之前已经破过一次戒了,要是再破一次,陛下得知消息后必定会震怒。我要想好好的活下去,那就只能再次展示出自己的本事,让陛下无心追究我的过错。而我现在所能拿出来说服陛下的,也就只有领着工匠们打造兵器这件事了。”杜隽清冷声说道。

说到这里,他不禁轻轻一笑:“所以刚才我直接反问天使,是不是武家那边又在矿山上惹出幺蛾子了。他立即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有鬼。”

顾采薇叹口气。“我也是服了他们了。好好的一座矿山,你把一整套完整的班底都给交到他们手上,他们只要原封不动的按照你之前的安排去操作,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可为什么现在东西到了他们手上,到头来却还是出问题了?”

“很简单——急功近利。”杜隽清沉声回答,“他们急着想做出成绩,还想要超越我,那就只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比我之前更亮眼的成绩才行。可好的铸剑大师都已经被我给送走了,他们能用的人手虽然不少,可专精的却并不多。但为了能和我一较高下,他们必定会剑走偏锋。然后……不出意料的又走偏了,现在回不来了。”

“然后,他们就联合宫里的太监编了这么一出拙劣的戏码,还买通了咱们门口的守卫,想先骗你走出侯府,然后又为了将功折罪,主动去帮他们收拾烂摊子?他们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够美的!”顾采薇轻笑。

杜隽清抿唇不语。

顾采薇见状,她又眨眨眼。“不过……我很想问你,要真是女皇陛下下圣旨免了你的责罚,你会答应出去吗?”

“不去。”杜隽清斩钉截铁的拒绝。

“咦?为什么?”

杜隽清看向她早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你马上就要生了,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更何况,都已经入冬了,接下来天气只会越来越冷,我就算出去了也做不了任何事情。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直接拒绝,如此得罪陛下就得罪个彻底,那总比最终事情没办成,让各方都不高兴来得好。”

顾采薇立马扯扯嘴角。“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我可告诉你,这件事,就算你答应了,我也是绝对不同意的!”

“放心,今年我肯定哪里都不去。”杜隽清立马说道。

顾采薇这才扬起唇角。

只不过,这件事过后没两天,突然太子那边就派人送了一封书信过来。

杜隽清接过书信一看,他当即面色铁青。

“混账!真是混账!”他随手将书信扔到地上,而后破口大骂,“堂堂太子,居然如此自甘下贱,奴颜婢膝就为了讨好一群都上不了台面的人,这等事他也干得出来!”

听他这么说,顾采薇就连捡起书信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她只淡声问:“是太子被武家请动了,今天特地写信来让你出山?”

“不然呢?”杜隽清冷哼。

顾采薇撇唇。“那现在你怎么想的?同意,还是拒绝?”

杜隽清咬牙不语。

顾采薇眉梢一挑。“太子都亲自写信来请你帮忙了,你就这么拒绝不大好吧?”

“我要答应了,那必定会让姓武的变本加厉,以后干什么都透过太子来摆弄我,那我以后也没有安稳日子过了!”杜隽清冷声道。

“可你能拒绝吗?”顾采薇只问。

杜隽清立马肩膀一垮。

“不能。”他无比挫败的说道。

“所以?”顾采薇歪头看着他。

杜隽清立马一声轻笑。“虽然不能拒绝,但我也不是非得立刻就答应啊!我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还是被他们求着的,难道还不能有点脾气了?”

说罢,他立刻吩咐下去:“来人,准备笔墨纸砚,本侯要给太子回信!”

这一封回信,他写得谦恭无比,也将太子的要求满口应承下来。不过,在信的最后,他还是明确表示——我的夫人临盆在即,女儿年岁又小,现在我们一家甚至还在紧闭期,所以微臣虽然十分想为太子殿下您略尽面膜薄之力,但实在是有心无力。不过,殿下您如果不嫌弃的话,等微臣的妻子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微臣就立马赶往永兴县!

厚厚的几页纸,说了半天其实都是废话。尤其当顾采薇在一旁看到最后,她简直笑得肚子都疼了。

“你这封信送到太子跟前,怕是要把他给气死了。本来你的禁闭就只剩下两个月不到,我临盆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再等我生了孩子坐完月子,你再收拾东西出门,两个月的时间早已经过去了,甚至还超了!那时候也已经又过了一年,武家对矿山早没有任何掌控权。那你到时候再出去又有什么用?你言语间的敷衍我都能看出来。”

“我本来就是故意敷衍他们的啊!”杜隽清立马说道,“而且,这份敷衍我就是想让他们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他这绝对是故意回赠给太子的羞辱。而且还是赤裸裸的那种,不加一点掩饰。

果然,回信送到后,太子当场傻在了那里。

安乐郡主看完回信,她气得直接把信给撕了。

“简直岂有此理!这个长宁侯好生胆大,之前他不是口口声声说此生都要追随阿爹你,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的吗?结果现在倒好,阿爹你才对他提出这么小小的一个要求,他竟然直接拒绝了?拒绝也就罢了,可你看看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字里行间的傲慢简直都快溢出来了!阿爹,他根本就瞧不起你!你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太子一脸无奈。“长宁侯傲慢当然也是有他傲慢的资本。咱们大周朝虽然也有许多矿山,但现在就数他手里的那一座质量最好,产量也最高。去年开始,他们矿山上出产的兵器就已经在许多军队里担当主要作用。尤其是陌刀,那更得到他们所有人众口一词的称赞。如今他的名声早已经在军队中间传开了,等明年矿山回归他的手,他和那些军队的关系只会更加紧密。这样的人,我也是要拼命巴结的,我哪里能太过得罪他?”

安乐郡主立马沉下脸。“阿爹你这是打算对一个下臣低头了?”

“我不是已经低过好些次头了吗?”太子低声哼哼。

安乐郡主立马回头。“阿娘,你看看阿爹他说的什么话!”

太子妃韦氏此时也才开口:“殿下,您现在的表现的确是太过谨小慎微了点。长宁侯他本就只是一个小小的侯爵,只是这两年因为铁矿发家,才有了点名声。可这份名声和荣耀都是朝廷给他的!日后等您继承大统,他还想要获得更多的荣耀的话,就必定得靠您。既然如此,您何必对他畏畏缩缩的?”

“再说了,既然这件事您都已经起头了,那就绝对不能停下。不然一件事半途而废,说出去就不好听。而且您是太子,太子的命令臣下却不服从,这于您的颜面也是大大有损。现在您都已经答应了梁王,也已经摆出了姿态,那就必须将姿态摆到底!”

韦氏的话太子还是很能听进去的。

而且,她这一番话的确也说服了他。只是,太子心中还是有几分为难:“爱妃所言极是。只是,你说孤该如何说话,才能让长宁侯答应这件事呢?看他信里的意思,他分明心里很不痛快。”

“他再不痛快,不也没有拒绝吗?”韦氏笑道,“这封信里满是怨气,说白了只是长宁侯在表达他的不满。既然如此,殿下您大不了后退一步,将要求放低一些。长宁侯他只要以后还想在长安城里混出头的话,就肯定会不再拒绝了。”

说着,她甚至主动站到太子身边,和他身体紧紧相贴:“殿下您要是不知道这回信怎么写,妾身来教您。”

“好啊好啊!”太子求之不得。他忙不迭点头,就赶紧让人准备笔墨纸砚,又写了一封信再次递给杜隽清。

这次的信里,太子的措辞的确委婉了许多,只是意思却和上次的差不多——反正,矿山上现在产不出那么多兵器,其实对边关作战很是不利,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利益的大事,岂能因为和旁人的一点恩怨,杜隽清就置之不理?不过,太子也知道他委屈,所以特许杜隽清可以带着夫人一起去永兴县。然后,他也会主动去向女皇奏请,让女皇早点放他们出来。

然后,太子也果然说到做到。他趁着一次大朝会,主动站出来为杜隽清说了许多好话,然后请求女皇放他出山。

紧跟着,武三思也出言附和。

既然武李两家都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其他人自然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女皇在狄仁杰过世后很是神伤了一阵。再想到狄仁杰对杜隽清的赞许和肯定,以及杜隽清对边关战争做出的贡献,她心里对杜隽清的不满也早已经烟消云散。因此既然现在有人主动提议,她自然借坡下驴,允了此事。

至此,杜隽清和顾采薇在被关了整整十个月后,终于能走出来见人了!

只可惜,走出侯府,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又在大冬天的跑去永兴县。

顾采薇即将临盆,根本不适宜长途跋涉。所以这一次只能杜隽清一个人出门。

因此这个,杜隽清的脸色阴沉了许久。

顾顾采薇倒是乐观豁达得多。

“好了,你一个人去就一个人去好了,正好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好清静清静。我已经给阿爹阿娘写信,请他们过来陪我了。而且,事情过去那么久,陛下都已经不再过问那件事,想来一时半会他们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既然如此,你就放心的去吧!我等生下小的,把身体养好了,就带着他们一起去投奔你。”

杜隽清不悦的看她一眼。“我真没一点都没从你身上感受到夫妻离别的依依不舍,反倒觉得你开心得很?”

顾采薇顿时咧嘴一笑。“这十个月咱们天天在一起,说实话挺腻味的。现在我就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

杜隽清立马眼神一暗。

“你这个……你这个狠心冷情的女人!”他咬牙低骂。

顾采薇吐吐舌头。“小别胜新婚嘛!你放心,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现在想要一点独处的空间。而且现在咱们不也是被情势所迫吗?我又不是那等娇滴滴的小娘子,以后也不是就见不到你了。既然如此,咱们何必搞得那么伤感?”

杜隽清薄唇金敏,他又死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的低吼:“我真是疯了,怎么就看上你这个女人了?这辈子我都栽在你手上了!”

说着,他猛地低下头,双手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

顾采薇被咬得生疼。杜隽清则是得意一笑:“这是我对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的报复!就算我走了,我也要让你在每次疼起来的时候想到我。”

顾采薇撇唇。“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这还不都是被你逼的?”杜隽清没好气的低哼,双手又紧紧搂住她,“我后悔了。明明就只有一年的时间,我干嘛要让你怀孕?明明只要熬过这一年,我们去了永兴县,不有的是时间再生儿育女?”

反正,他还是舍不得。

顾采薇快被他黏糊糊的德行给烦死了。她手忙脚乱的推开他:“咱们还是赶紧去给你收拾行李吧!情况紧急,你还是尽快出发的好!”

“你这个狠心薄情的女人!”杜隽清听到这话,又忍不住骂了她一句。

只是,杜隽清心里再不乐意,等收拾好行李,他也只能依依不舍的和妻女作别。

好在齐氏和顾程风夫妻俩之前就一直住在洛阳附近。在杜隽清离开之前,他们就已经来到侯府陪伴顾采薇。有两位长辈在顾采薇身边陪着,杜隽清才算是放下心。

而等杜隽清走后,顾采薇这位长宁侯夫人就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毕竟,年初时候那一波波的捷报可是震撼了所有人的心。只可惜在大家心潮澎湃的时候,长宁侯却被关了禁闭,他们满腔的热情都无处发泄。现在好容易长宁侯出来了吧,却又直接被派往永兴县,只留下一个长宁侯夫人在神都。

然后,大家自然都忍不住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热情一股脑的朝顾采薇发散了过去。

于是,高门大户的请帖纷至沓来,几乎要把侯府的门房都给淹没了。

但顾采薇身怀有孕,行动不便,所以她把邀约大都推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推不掉的,她才会出席一下。

比如,太平公主张罗的宴会。

自从太子回神都后,女皇陛下开始默许太平公主出面过问政事,因而太平公主在朝堂上出没得越发频繁,私底下的宴饮也越来越多。

现在顾采薇刚出来,她就立马给顾采薇张罗了一个迟来的洗尘宴。

太平公主都明明白白的将她退出来当主角了,顾采薇根本拒绝不得。

于是,她就和齐氏到了公主府新建的府上。

如今的太平公主越发如日中天。在神都寸土寸金的地方,她也能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地方圈下来一大片地,然后大兴土木,建成了一座只略略比皇宫等级低上一点的府邸。

不过等走进去一看,就见里头亭台楼阁林立,府上花鸟鱼虫无不精致,比起皇宫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平公主对于这个成果也十分满意。她还亲自带着顾采薇四处游走于一圈,仔仔细细的让她欣赏了一遍这个府邸,而后得意的道:“这里他布置全都是我一手安排的,你觉得如何?”

“很好。公主的品味不用说,必然都是最好的。”顾采薇笑道。

太平公主轻笑。“你这是在骂我穷奢极欲,就知道堆砌民脂民膏给自己享乐呢!不过你说得也没错,我的确耽于享乐,也十分享受这样的成果。”

顾采薇闻言也笑了。“这世上像公主您这么诚实的人可不多了。”

“我也不过是忠于我自己的内心罢了。”太平公主淡然道,“像我这个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平平淡淡,那我就干错活它个轰轰烈烈。这样,不管以后我的下场如何,但好歹现在我称心如意了,那就够了!”

大半年不见,她倒是越发的洒脱了。

顾采薇抿抿唇,也不知道太平公主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见几个装扮得彩绣辉煌的小娘子正施施然朝这边走过来。

顾采薇定睛一看,就发现来人正是安乐郡主一行人。

犹记得上次在太平公主府上见到她们的时候,这群人才刚从房州回来,一个个畏畏缩缩的,就跟一群小鹌鹑似的。可这才多久,她们身上的气势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走在最前头的安乐郡主,她更是衣衫华贵,发饰精致,那一条流光溢彩的长裙穿在她身上,衬得她仿佛牡丹盛放,美艳无双。

有她在,就连天上的绚烂的太阳都几乎失去了光彩。

顾采薇看在眼里,她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了声——好美貌霸气的一个小娘子!

只可惜,安乐郡主对她的态度却很是不客气。

走到近跟前,大家互相见礼过后,安乐郡主就斜眼瞧了瞧顾采薇:“我当这一位是谁呢,原来是长宁侯夫人啊!只是您不是借口说即将临盆,不便出门吗?那今天你怎么出来了?”

这半年来,安乐郡主也没少在自己的郡主府上大宴宾客。侯府的禁制才刚解除,她就给顾采薇送去了请帖,却被顾采薇拒绝了。

所以现在,眼看到顾采薇出现在这里,她自然心里不痛快,要来找顾采薇的麻烦。

顾采薇只是垂眸。“我今天觉得身体尚可,又正好想向公主讨教一些教养孩子的经验,所以就来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心里只有姑母,根本就瞧不上我们呢!”安乐郡主冷笑道。

“郡主说笑了。”顾采薇淡然回应。

“我是不是说笑,你自己心知肚明!”安乐郡主猛地一声冷喝,随即转身,“其实本郡主和你也没什么可说的,我走了!”

而后,直接扭头就走。

紧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婢女则是悄悄的往顾采薇这边靠过来,暗暗伸出脚往她脚上绊了过去。

眼看这个人的脚就要碰到顾采薇了,但这个时候,顾采薇耳边却捕捉到一阵细微的风声。很快,这风声就分为两股,分别朝着安乐郡主和那个婢女那边去了。

顾采薇立马脸色大变,赶紧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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