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紫微宫,是上帝之所居也,王者立宫,象而为之。
休整了一晚之后,李泽头戴武冠,身披紫色袍服,平时习惯于携带着身边的云刀与海刀换成了一把金饰佩剑,腰上系着金鱼符,出现在了洛阳宫城,紫微城之外。

紫微城是当时世界上最辉煌壮丽的宫殿群,建筑形制惊世骇俗,影响到了东亚各国的宫殿建设。明堂、天堂别具特色,成为世界奇观。紫微城占地面积约4.2平方公里,是明清北京紫禁城的六倍。而其建筑理念,也会后世北京紫禁城所继承。在那个时代,紫微城绝对是天下最瑰丽,最壮观,也是豪奢的体现了当时世界之上最高建筑工艺水平的宫城。

东都作为与长安地位相差无几的政治中心,有唐一代,无数影响天下的大事件,都是以这里作为起点的。

现在,李泽就站在这座宫城之前。凝视着眼前的宫城,内心深处却是感慨万千。中国历史之上,多少这样壮观的景象,都在战火之中毁于一旦。眼前的紫微城,在十几年前的那一场席卷全国的暴动之中,便遭受过重大的破坏,后来虽然历经修复,但终究是难复往日之景象。

想象让这些文明长久永存,成为永远的历史象征,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历史的变迁之中毁灭,那就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权将他们置于羽翼之下。

今天,是他正式拜会福王李忻,虽然前几天李泽一直便与李忻呆在一起,但双方并没有正式的商谈任何事情。别看福王李忻体态臃肿,但他却的的确确是对皇帝有着重大影响的人物,身为一名皇族,却能手握重权,镇守东都,本身就说明了皇帝对其人的重视和信任。

而根据公孙长明的介绍,这位福王李忻也的确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物。

取得李忻的信任,对于李泽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福王的东都防御使府,位于紫微宫的左夹城之内,与宫城,仅仅只隔着一个东隔城。今日左夹城内,显然也与往日不一般。触目之处,旌旗招展,兵甲鲜明,一个个身着金色甲胄,手执长枪大戟的高大的士兵肃然而立。这让跟着李泽前来的李泌,陈长平二人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有些紧张起来。

“节帅,福王搞些什么名堂,莫非是鸿门宴么?”陈长平压低声音问道,心中只是后悔没有带着自己的大弓来。

李泽一笑,还没有来说话,身侧的公孙长明已是呵呵地笑了起来:“陈长平,不简单啊,居然也知道鸿门宴了,看来这一年多来,还是读了不少书的嘛!”

陈长平看着二人的脸色,便已是知道自己肯定是出了糗了,当下讪讪地笑道:“节帅说身为大将,当多读书,特别是史书,兵书,以后方能独挡一面。长平虽然出身寒微,识字不多,但现在,也在努力地读书。”

公孙长明点了点头,“这就是了。福王没想搞什么名堂,这些金甲武士只是仪仗而已,你没有看到他们的长枪大戟之上,都缠绕着红布嘛,这是表示对节帅的尊重。今日节帅正式拜访,他自然也要拿出他亲王的全套仪仗来,否则,就是对咱们的节帅不敬了。”

“还有这么多的讲究?”陈长平咋舌道。

“这算什么?真正的讲究,你还没有看到呢?跟在公子身边,以后你会看到更多。”公孙长明淡淡地道。

陈长平以前最多算是一个游侠,当然,游侠只是一个好听的称呼,在官方他们还有一个正式的称谓,叫地痞无赖,乱世之时,这些人呼啸纵横,自认侠义,但在升平之世,他们这样的人,却是被重点打击的对象,时不时地便会被官方捉去一批,送到边境地区充当苦力,或者开疆拓土的敢死队。

这样的人,见识自然高不到哪里去。也就是陈长平跟了李泽之后,随着李泽的地位节节拔高,他也终于开始接触到以前那些想都想不到的层次。

一名身材瘦高,着五品官服,佩银鱼符的官员,肃然立于防御使大门之外,看到李泽一行人走近,当即急步迎了上来,双手抱拳为礼:“东都防御使下录事参军牛辅仁,见过节帅,见过公孙先生。”

李泽微微欠身还礼。

“李帅,殿下已经在大堂恭候了,请!”牛辅仁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节帅,眼中虽然异色,但言行举止,却没有丝毫失礼之处。

“劳烦朱参军带路!”李泽道。防御使下,设长史与录事参军两名副手,此人算是东都的第三号实权人物了。

福王李忻站在大堂大门处,看到李泽进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跨过高高的门槛,迎了出来。

“横海节度使,千牛卫大将军,见过殿下。”李泽一揖到地。

李忻大笑:“李帅何必多礼?快快请进。”一手携了李泽的手,拉着他并肩便向内里走去。这让李泽有些无可奈何,似乎福王殿下表示亲热的方式,就是这样牵着对方的手一般,这几天里,他已经无数次地被李忻紧紧地握着手了。被一双肥砣砣,软乎乎的胖手握着,而且还是一双男人的手,这让李泽很是不适应。

好在进了大堂,李忻便松开了手。邀请李泽与公孙长明坐下。

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之上,一副五爪青龙腾云驾雾的中堂彰显着主人的身份,提醒着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这间大堂的主人,是一位大唐亲王。

李忻并没有坐到中堂之间的主案之后,而是与李泽左右相对而坐,这倒是让李泽心里舒服不少。作为东都防御使的李忻,还是亲王殿下,不管是官职的重要性还是本身的身份,自然是比李泽要高的,但李忻现在将自己摆在与李泽同等的位置之上,便有一些折节下交的意思在里头了。

李忻拍了拍手,数名女官便从后堂鱼贯而入,替大堂诸人奉上茶水。女官,可也不是一般人有资格使用的。看着他们的体态步伐,显然便是从小就久经训练的。这是李泽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唐女官,眼光不由在她们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早知节帅喜欢开水冲茶,但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节帅喜欢的茶叶,便只能因陋就简,下面人也知如何才能让其色香味俱佳,节帅勿怪!”李忻微笑着道。

李泽笑道:“殿下客气了,在下不喜繁文缛节,做事更喜干净利落,只觉得煮茶一道太过于耽搁大好时光,一撮茶叶,一泡开水,便能体会那苦中带甘的滋味。因为此事,在下常被家母斥之为有辱斯文呢。”

李忻大笑:“节帅说得好,做事干净利落最好,我辈武人,自当如此。”

李泽笑咪咪地道:“殿下,此次在下前来东都,亦为殿下您带来了我自制的绿茶,红茶等礼物,并附有如何冲泡之小册子一本,礼物虽轻,但是在下的一片心意,还望殿下笑纳。”

“节帅居然还自制茶叶?”李忻脸色微异。

“偶尔为之!”李泽微笑着端起身边的茶盅,喝了一口。“看着那些绿叶在自己的手上慢慢成形,最终成为上好的良茗,这种快感,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李忻微微点头,对于李泽,朝廷自然也是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得非常多了,对于此人的经历,性格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此人与一般节镇二代们不管是在经历之上,还是在做事手法之上,都完全不同。

一个在重重压力之下成长起来的人,与万事无忧的环境之下成长起来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成就了眼前的李泽。

“节帅爽利,我也不多废话。”喝了几口茶,李忻单刀直入:“节帅怎么看张仲武?”

“此人不愧为一时枭雄。”李泽言简意赅。“治卢龙十余年,已将卢龙打理成铁板一块,麾下官兵用命,战力极强。”

“那比之节帅如何?”

“现在的我,不是他的对手!”李泽摇头道:“亏得河东高骈高帅牵制了张仲武的主力,也因为张仲武并没有将我视为他最主要的对手。”

“可节帅一战而下瀛州!”

“阴谋诡计耳,不足一提!”李泽道:“瀛州只不过张仲武一偏师矣。”

“高帅丢了代州,战事之上已经出于被动,敢问节帅,如何才能遏制,消灭张仲武?平息叛乱?”李忻问道。

“这就是我此次来长安的原因了。”李泽道:“只要朝廷允许我合镇,集横海,成德,振武三地为一体,则纵然不能速胜张仲武,亦能阻遏张仲武南下之野心。给上我三五年时间,便还朝廷一个太平北地。”

李忻沉吟片刻:“张仲武治卢龙十余年,便自成一体,节帅,请恕我直言,如果三镇合一,节帅之实力,较之过往张仲武有过之而无不及,朝廷之忧心,节帅可能理解?”

李泽一笑:“自然理解,但我亦无法自辩,所以陛下要我将母亲,未婚妻等人送往长安,我就送过来了,希望这能让朝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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