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显得很平静,只有些惊奇于自己现在的价值。看起来自己这一百来斤,比自己所认为的还要重要许多了,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大人物,想要取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也很坦然,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一个节镇要杀他,和十个节镇要杀他,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左右到时候都是一个个怼回去就完了。
但福王李忻却是恼火不已。

卢龙人千里迢迢派出死士要杀死李泽。

田承嗣不但暗中提供帮助,更是提供了自家精锐亲自加入来刺杀李泽。

宣武朱温,虽然没有出动兵马,但却动用了极有价值的暗线截取了李泽的求援线,如果不是另一封走私人渠道的求援信抵达了李忻的手中,只怕到现在,他都还懵然不知。

为什么要杀李泽?

无处乎现在李泽关乎着北地的平安。李泽的存在,能让成德,横海等地重新拧成一股绳,李泽的存在,可以成为朝廷扼制张仲武的一个有力的手段。

而这些想杀李泽的人,心思便也一目了然了。

他们唯恐天下不乱啊!

天下不乱,他们便没有机会,只有天下乱了,他们才可以从中谋利,希图从乱局之中分得一杯羹,获取最大的利益。

如果不是这一次自己防御使府的那名负责文书收发的官员因为这件事而暴露了他的存在,李忻还真不知道,那些节镇的渗透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这个是被发现了,那还有没有其它人呢?

一想到这一点,李忻便愤怒之极。堂堂的东都防御使,竟然被人渗透到如此地图而毫无所觉,那是不是在某个节点之上,那些别有用心潜伏在自己身边的人,会不会对自己也来一个致命一击呢?

李忻不寒而栗。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看起来,必须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了,这一次,便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宣武也好,魏博也罢,他们可都是在自己的家门口。不像卢龙,虽然强悍,但却远在北地,在他的身边,还有河东节度使高骈,还有成德,横海在制约着他。但如果魏博与宣武也同时发难的话,李忻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驻防东都的五万神策军,能不能挡得住魏博抑或是宣武的进攻?李忻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大唐极盛之时,朝廷掌控的军队,都是最为精锐的,而地方上的武装,在朝廷禁军面前,毫无疑问都是战五渣。但时易势移,现在情形早就倒转过来了,像魏博,宣武这些节镇的兵马的强悍,早就超过了朝廷的直属兵马了。

将石毅的供状递还给了李泽,李忻问道:“这个石毅,现在怎么样了?”

“他招供的条件,便是我给他一个痛快。”李泽倒也没有隐讳,直截了当地对李忻道。

原本以为李忻会不太高兴,岂料李忻却是赞赏地点了点头:“杀了好,杀了好。真把他交到朝廷手中,他乱说一气的话,必然又要引起天大的风波。回头我把府里的那个混帐也一刀杀了,不但要杀了他,更要将他全家斩尽杀绝,也算是给某些人的一个警告。”

这是李忻的内部事务,李泽倒是不便多言了。

“只是这样一来,大将军你可就要吃一点亏了。”李忻有些歉然地看着李泽道:“但这件事情,我会秘折向陛下说明,陛下也一定会给大将军补偿的。”

李泽微笑点头,补偿?当然是要的,不给他也要讨要的。

其实李泽拿到石毅的供状,其本意就是用来要挟朝廷一下,你要是不大大地给我一份补偿,那我就把这件事情张扬出去,到时候不管是田承嗣也好,还是其它人也罢,但凡涉及到这件事里面的官员,自然会人人自危。

人人自危之下,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情,那可就说不定了,指不定便会有人鋌而走险,学一学张仲武,来一个举旗谋反。

这对于朝廷来说,是不能承受之重。一个张仲武便已经让他们焦头乱额,如果再多来上那么一两个,只怕整个人都要糊了。

这是一笔糊涂帐,只要盖子还没有被掀开,那大家便在帷幕之下各自谋划,尽显神通,看谁的手段更加高妙。

一旦掀开了盖了,那可真就要图穷匕现了。

朝廷自然不愿意出现这样的局面,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卢龙的张仲武。干掉了张仲武,北地自然稳定,而灭掉张仲武,又能对其它节镇起到震慑作用。

张仲武现在算是最强的节镇了吧?他敢谋反,也难免身死族灭的下场,其它人可以想想自己的实力有没有张仲武强悍。如果没有,那还是老老实实的挟起尾巴做人,规规纪纪地举着大唐的旗帜继续这样苟且下去吧!

而要达到这样的一个局面,李泽,就是重中之重,是这个大局里,不可或缺的那一个人。

李忻这才松了一口气,先前,他还生怕李泽年轻气盛,这一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心腹麾下死伤惨重,一定会憋不住这口气要讨一个说法呢?他如果真要这么做,朝廷可就坐腊了。一方面是朝廷必须要拉拢的北地重臣,一方面却又必须要稳住以保大唐疆域,特别是核心重地稳定的大局,那才真是无法取舍呢!

现在李泽同意了他的要求,他看着李泽的眼神不由显得更是亲切了一些。王铎说得不错,这个李泽,真是有可能成为大唐的股肱重臣的呢!王铎在成德呆了近一个月,对李泽进行了多方面的考察,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此人才华横溢,天生具有领袖的气质,更重要的是人特别年轻,是属于那种可以大力栽培,大施恩遇从而以收其心的人。

为了说服朝廷上下,王铎甚至还从李泽的身世入手,说明李泽此人对于恩义的重视。受人点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这便是王铎对于李泽最后的论断。

当然,王铎不知道的是,为了让他对李泽形成这样一个感观,在他呆在成德的日子里,李泽的麾下为此付出了多少心力,提前安排了多少事情,哪怕是王铎在行进路上的似乎一个很偶然的事情,都是他们精心安排的结果。

“大将军深明大义,本王感动身受。”李忻发自内心地道:“大将军风华正茂,有大将军这等人才扶助大唐,我大唐江山无虞矣。”

“殿下谬赞了,李某可是愧不敢当。”李泽把手乱摇道:“只不过李泽自束手受教起,忠君爱国,那便是深入骨髓的,遥想当年我的第一位老师,只不过是一乡间不得志的秀才,穷困潦倒,但与李某人说起我大唐过往的辉煌之时,却仍是慷慨激昂,每每说到高潮处,虽然唾沫星子溅了李某人一身,但那种作为一个大唐人的骄傲,却仍然让李某人记忆犹新啊!现如今,哪里还有这种骄傲?从那时起,李某人便暗下决心,有朝一日,李某人定然要重现大唐辉煌,让万国来朝的景象再度重现,让大唐旗帜所到之处,万物俯首相迎,不敢稍有违逆!”

听到李泽神采飞扬地说起盛唐之景,身为宗室的福王李忻更是感同身受,几乎要掉下泪来:“仗义每多屠狗辈,草莽之中有忠义啊。如今那么多的地方重臣,一个个都是心怀不轨,一个乡下穷秀才,却仍怀如此忠义之心,当真让人感慨,此人当重赏啊,特别是他教出了大将军这样的股肱之臣。”

李泽长叹一声:“可惜了,两年之前,我的这位启蒙恩师已经仙逝了。”

“好人不长命啊!”李忻也是唏嘘不已。“不知此人还有后人吗?”

“自然是有的。”李泽微笑道:“现在我启蒙恩师的后人都在我麾下为官,清正廉明,实为一方能吏。”

“一定要好好照顾。”李忻感慨地道。

“那是自然。”

一边的公孙长明倒是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启蒙老师自然是有的,但是不是如李泽所说的这样满怀忠心就值得考究了,他有两个儿子也是真的,不过据他所知,现在这两个人都是忠义社的骨干人员。对李泽忠心那是妥妥的,但对大唐朝廷是不是也如此忠心,那就不一定了。

看着李泽侃侃而谈,瞎话张口就来,他不禁为李忻默哀几分钟,说起来李忻也是能干之辈,至少在皇室之中,甚少能找出像他这样的人了,但坐在比他年轻了几十岁的李泽面前,智商似乎有些不够用啊!

李泽所做的这一切,无外乎都是在向朝廷表明一件事,我是大大的忠臣啊,要想北地稳定,迅速扑灭张仲武,要想威慑其它节镇,那赶紧就让我合镇啊,让我能尽快地将成德,横海,振武整合成一体,好替朝廷灭了张仲武这个叛贼啊!

至于以后再怎么办,相信此刻的朝廷还想不了那么远。先渡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以后吧,没有当下,那有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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