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桦贪杯,多喝了一罐冰镇啤酒。
没想到的是,就因为这个冰啤酒,他肠胃不和,上吐下泻,不得不来医院挂了瓶盐水。

他的经纪人凯文过来接他,脸色堪比锅底。

“阿桦,你最近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搞什么地下恋了吧?”凯文忍不住如此猜测。

他带文桦四年了。

文桦是个极其自律的老干部。

有些演员明星很犯愁身材问题,可这放在他家文桦身上,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文桦有严重的强迫症和洁癖。每天摄入的热量精确到毫克,吃穿用度也是顶讲究,活的比女人都精致。

可最近一段时间,他是吃了烧烤,还喝了啤酒!

要说是为了体验角色的生活,那未免也牺牲太大了。

“阿桦,你现在年轻,要是谈恋爱吧……我也不是不允许,可你得告诉我。我帮你兜着,明白吗?我们不仅是同事,也是朋友!”

文桦现在还有点儿虚,笑起来有种病态的美,十分符合小说里的那种病娇男主。

“都这个时间了,辛苦你。”他拍了拍凯文的肩膀。

凯文皱着眉头叹气,见他口风这么严,只好扶着他先往医院大门那边走。

这刚走到大厅,他们就听到一阵不小的骚动,是有救护车到了。

凯文嘀咕道:“这么晚了,可别是谁家倒霉出了车祸啊。”

文桦没太在意,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叶蓝茵,被医护人员放下救护车,准备推往急诊室。

张管家焦心的满头大汗,他一个打工的,主人家都不在,万一真有个什么事,他和谁商量去啊?

于是,张管家一面跟着叶蓝茵,一面再给周亦行打电话。

这下可好,直接关机。

“这叫什么个事啊!”张管家也急了,“自己老婆还怀着孕,居然还有心思出去搞!”

叶蓝茵迷迷糊糊的,但还是听出张管家话里的潜台词。她下意识的皱紧眉头,想到了一个人——宋怜惜。

“还没联系上家属吗?”跟车的护士喊道,“赶紧的!万一孩子保不住,得有家属同意!”

张管家急的手足无措,这又赶紧给周夫人去电话!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我就是家属。”

张管家一愣,抬头看去,就看到眉头紧锁,脸色惨白的文桦!

“文少爷,您……”

文桦顾不上解释,他看着叶蓝茵这气息奄奄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车轱辘给碾了!

生疼。

“赶紧救人。”他冷声道,“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明天就从这家医院滚出去。”

值班医生听到这么狂的语气,很是来气。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他们的天职,怎么还带上威胁了呢?

一个年轻的女医生不服气,想要出来说两句,结果就被另一个男医生给拦下了。

“没看出来?这是那个演员文桦啊。”

女医生一愣,定睛一看,还真是!

“那有什么了不起?演员就可以这么威胁咱们?他以为他谁?”

“咱们院长和文桦他爸是莫逆!”

女医生一下子闭上了嘴。

一行人快步前行,眼看就要到急诊室门口。

原本使不上一点儿力气的叶蓝茵,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文桦心下一紧,几乎是本能的握住了她的手。

叶蓝茵看了看文桦,声如蚊呐般的呢喃着什么。

文桦听不清楚,就弯下腰俯身去听,便听她在喊“亦行”。

文桦眉头紧锁,砰砰跳动着的心脏像是顿时跌进了深渊,他勉强挤出个笑容,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她说:“已经联系上他了。他正在路上,很快就来。”

叶蓝茵的嘴角出现了丝丝笑意,她继续说:“一定要保孩子。”

文桦点头,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别怕。”

说完,叶蓝茵就被推进了急诊室。

不过五秒中的功夫,“抢救中”三个字亮了。

文桦整个人如坠冰窖,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盯着那三个大字。

凯文一直不声不响的跟在文桦身边,看了全程。

他知道进去的那个女人叫做叶蓝茵,是文桦表哥周亦行的妻子。同时,也是上次绯闻的主角。

而现在,凯文看着文桦这副失了魂的模样,像是明白了什么。

“文少爷,这现在可怎么办啊?”张管家急的直跺脚,“先生联系不上,周夫人又还没到。万一太太真有个好歹,这可如何是好?”

文桦冷冷的瞥向张管家,几乎是咬着牙说:“周亦行在哪儿?”

张管家被问的心里“咯噔”一下,想着之前打电话过去,那个柔美娇俏的女声……身子都开始有些发颤。

“你他妈的聋了?”文桦居然爆了粗口,直接拽起了张管家的衣领,“她怀着孕,周亦行不陪着她,去哪儿了?”

张管家张着嘴,纠结半天,最后说:“文少爷,主人家的事,哪里是我说的清楚的!”

“你……”

凯文见情势不妙,赶紧上前劝阻,“阿桦,你注意点儿!这是公共场所!况且,这位大叔的话也没错,他怎么会知道你表哥的去向!”

“去他妈的表哥!”文桦一气之下猛踹了身后的长椅,“他就是个人渣!”

凯文安抚了张管家,小声说了“抱歉”,然后又走到文桦身边,说:“要不联系你表嫂的家里人吧?她的事,你也不好插手。”

“为什么我不好插手?”文桦瞪向凯文。

小小一个试探,已经出卖了文桦。

凯文很清楚,文桦绝对不是个多事的人,更不是个会轻易失态的人。可为了叶蓝茵,他在短时间内,几乎是原形毕露。

凯文无奈的摇摇头,走到长椅那里,坐下。

文桦看了看凯文,并未解释半句。

一时之间,急诊室外的气氛,怕是没比急诊室里面的气氛好多少。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周夫人在十几分钟后,赶了过来。

她看到文桦在场的时候,十分惊讶,但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快速问了叶蓝茵的情况。

张管家快速交代完之后,文桦忍不住插嘴:“姑姑,表哥是不是有些过了?”

周夫人神色凝固,低下了头,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很快就会过来。蓝茵她……肯定不会有事。”

文桦一声冷笑,“这不是您说没事就没事的。她进去的时候,脸白的跟张纸一样,衣服也都被汗给洇湿了。她不是本来就胎不稳吗?这下恐怕……”

“文少爷。”韩霜出面打断了后面的话,“您就别再说了。少夫人吉人天相!再说了,夫人也不想这样。”

“不想?”文桦看着周夫人,“想不想重要吗?重要的是结果。”

说完,文桦也知道自己再多待下去,怕已经是不合适,就和凯文一起离开。

但他却嘱咐凯文说:“找人盯着这儿。”

凯文叹了口气。

……

叶蓝茵再次醒来,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之后了。

她的小腹还是很疼,疼的她这一睁眼,就有些受不住。

“茵茵!”

杨慧英一早得知消息,就匆匆跑了过来,守着叶蓝茵,寸步不离。

“好孩子,是肚子疼吗?”杨慧英心疼的问,“妈在了,妈帮你揉揉,不怕的。”

叶蓝茵有些断片。

她略略看了一眼周围的坏境,白茫茫的,都找不到什么带颜色的东西,像是一个冰冷的病房。

病房?

叶蓝茵一个激灵,沙哑的声音尖叫着:“孩子!我的孩子呢?”

她胡乱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那偏平的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令她心惊。

杨慧英握着她的手,立刻说:“孩子在!孩子在!没事的。就是伤了些胎气,孩子没事的。”

叶蓝茵得到这个结果,眼泪“唰”就掉下来了。

她现在彻底醒了,也记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眼前的母亲,她哭的像个无措的孩子,“妈,我真是吓死了!我好怕孩子就那么没了……妈,我好怕。”

杨慧英见她如此,心疼不已,一直哄着她。

哄了好半天,叶蓝茵才稍稍平复心情。

这时,刚和周夫人交谈完的周亦行,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了。

看到叶蓝茵已经苏醒,他欣喜不已,立刻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询问说:“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叶蓝茵没看他,把手抽了出去,“妈,我想喝点儿水。”

杨慧英应了一声,马上就去给叶蓝茵斟水。

周亦行见状,把手又伸了过去,却还是被叶蓝茵给躲开。

他知道,昨晚这事真是太伤人了。

叶蓝茵肚子里怀的不是别人的孩子,而是他的。可孩子和妻子遇到了危险,他却是指望不上……这样的事,谁遇到了,不会寒心?

“茵茵,先别生气。”周亦行放软声音去说这话,“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叶蓝茵不语,连个眼神都不给周亦行。

站在不远处的杨慧英看在眼里,却也是没说什么。

她早上知道这事的时候,就差没吓得出心脏病了。可往后再听听,得知的又是叶蓝茵孤儿寡母正遭罪的时候,周亦行居然不在。

这可真是触碰了女人的底线。

“亦行,要不你先去忙?”杨慧英的语气还尚算客气,“茵茵现在也是静养。你暂且缓缓吧。”

周亦行听出来这话中的驱赶之意。

他瞧了瞧叶蓝茵,就见她没有任何表情,更是不理会自己,估计现在也是听不进去话。

“那妈您先辛苦。”周亦行说,“我一处理完事情,马上就回来。”

杨慧英点点头,送走了周亦行。

等她再折回病房的时候,就见叶蓝茵躺在那里默默流泪。

“哎!”杨慧英叹气,走过去握着女儿的手,“别哭了。你哭的越多,肚子里的那个越受不了。你这孩子也真是倔,找不到亦行,怎么不给妈打电话呢?那周家夫人倒是守了你一夜,刚走。”

叶蓝茵吸吸鼻子,说:“您和我爸最近不是休息不好吗?我不想大晚上的,还让你们操心。”

“傻孩子。”杨慧英说着,抽了张纸巾给女儿擦眼泪,“不过你这么一提啊,妈心里还是真来气。然然这孩子好不容消停两天,这最近又不知道在干什么?三天两头的不回家。”

“是不是工作正忙?”

“谁知道呢?”杨慧英叹了口气,“不说她了。你现在想吃些什么吗?这小外孙可是个大脾气的,要小心伺候着呢。”

叶蓝茵微微一笑,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心下慢慢踏实起来。

……

周亦行出了医院,便直接找关禹要了车钥匙。

关禹心里“咯噔”一下,磨磨唧唧的把钥匙掏出来,开口道:“周总,您……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

周亦行一把拿过钥匙,上了车,离开。

半小时后,他来到了乾元公寓。

电梯直接把他送到了24层,他按下了防盗门密码,畅通无阻的进了公寓。

宋怜惜正在练瑜伽,被突然而来的周亦行吓了一跳,差点扭到脚,“亦行哥哥?你、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周亦行盯着她,眼中的杀气足以让她感受到凌迟处死的滋味。

“亦行哥哥,我……”

“你是不是觉得有我妈给你撑腰,你就得了免死金牌?”

宋怜惜哆嗦了一下,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在摇,带着哭腔说:“我没有!我不敢!”

“不敢?”周亦行抬手虚点着她,“凌晨的电话是谁替我接的?后来,又是谁给我关的机?”

宋怜惜一怔,马上解释:“我是看你陪我赶回老家上坟那么累……我就……亦行哥哥,我只是不想你辛苦!真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

“够了。”

周亦行的声音冷到了底。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一千万的支票,放在茶几上,转身就走。

宋怜惜喊着“不要”,立刻冲上去从周亦行身后抱住了他,“亦行哥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家人,只有你啊!你不能不要我,不能不要我!”

周亦行掰开宋怜惜的手,绝情道:“你现在有钱。”

宋怜惜眼泪簌簌而落,表情更是悲痛欲绝,“钱,可以换回我父母的生命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所有的钱去换!”

“跟我打感情牌,你觉得管用?”周亦行冷声道,“我早说过,摆清楚你的位置,你的路还可以长久些。可你不听,那就作罢。”

宋怜惜直摇头,上前又抓住了周亦行的手,“我真的只是想让你休息!我怎么会知道周太太会出事?我怎么会那么未卜先知?这不是我的错啊!”

一提“周太太”,周亦行压抑着的怒火,算是达到了顶峰。

他只要想到叶蓝茵昨晚经历的事情该是有多么绝望,他就谁的话都不会再听一个字。

猛力甩开宋怜惜的手,宋怜惜脚下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周亦行居高临下的睥睨她,说:“上次,你藏了我的手机,我原谅你。这次,你故伎重演,难道还以为我会原谅?”

“我知道错了!”宋怜惜又慌忙抱住周亦行的腿,“我再也不敢了!我给周太太道歉!我道歉!”

周亦行现在是多看宋怜惜一眼,都觉得怒火中烧。

他真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就会忍不住掐死这朵无辜的白莲花。

甩开这块儿狗皮膏药,他决然的转身离开。

宋怜惜没想到周亦行会如此动怒,更没想到叶蓝茵好巧不巧的又会出事!那叶蓝茵绝对是个心机表,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了她的事情!

“亦行哥哥!”宋怜惜拿出了自己杀手锏,“我爸爸是为了救晴小姐,才会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啊!你难道都忘了吗?”

周亦行脚步一顿,似乎是有被触动。

可就在宋怜惜以为这话奏效的时候,周亦行侧头道:“所以,你父亲救了谁,就去找谁要报答。”

宋怜惜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周亦行竟然会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那周亦晴可是他的亲妹妹啊!他连这亲人的救命之恩,都可以置若罔闻吗?

“亦行哥哥!你再给我次机会,我保证没有下次!我……”

宋怜惜爬着向周亦行过去,得到的就是一阵干脆的门风。

周亦行当真走了。

宋怜惜呆呆的坐在地上,双手的指甲抠进肉里。

她不会放弃。

周亦行这边走不通,她还有周夫人。

……

汪主任亲自出诊,过来看望了叶蓝茵,还看了叶蓝茵的B超,和一些诊断结果。

得出的结论是:有惊无险。

“周太太,再坚持坚持就是准妈妈的了”汪主任半是玩笑半是责备的说,“一定要保持好心情,不能掉链子啊。”

叶蓝茵刚恢复一些精神,有些无力的笑笑,“是我失职了。以后一定注意。”

汪主任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便离开了。

杨慧英刚才在一旁听得仔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好像叶蓝茵这胎是有问题似的。可她看着叶蓝茵还那么虚弱,也就没有多问,一切以现在为重。

临近傍晚,韩霜亲自送了滋补汤过来。

叶蓝茵让韩霜替自己向周夫人道谢,当着韩霜的面就把汤喝下了,以表示自己并不会多计较昨晚的事情。

不过,这是跟周夫人不计较。

等到汤喝完,韩霜收拾好保温桶,就提议说亲自送杨慧英回家。

杨慧英本想守夜的,可一是叶蓝茵坚持不让,二是佣人和护工都是身侧守着,也确实不用她做什么。

所以,杨慧英也没驳了周夫人的面子,欣然同意。

这人一都走,叶蓝茵便把佣人们也都支了出去,自己在病房里定心。

可问题不解决,她怎么定心?

昨晚,周亦行到底去了哪里?又是和谁在一起?张管家到底又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蓝茵越想头越疼,还担心自己的忧思多虑,又影响孩子,便能逼自己不去想。这双重的矛盾,搅得她心绪不宁。

噔噔噔——

叶蓝茵刚想闭目休息,又听见了敲门声。

她以为是佣人有事,便回了声“请进”。

没想到,来的人是文桦。

“听说是有惊无险。”文桦温和的笑笑,把一束鲜花放在了桌上,“你这又是闯关成功了。”

叶蓝茵一笑,“我还想哪天亲自向你道谢呢。你就来了。”

文桦往沙发上一坐,说:“这不是正好吗?你是重点保护动物,可不能乱跑。”

“谢谢。”叶蓝茵由衷的说,“改日我请你吃饭。”

文桦不语,看着她瘦弱的面庞,再想想她躺在担架上的模样,心里憋堵的厉害。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这个改日,恐怕要远一点儿了。”

“怎么说?”

“我要去英国闭关进修一段时间。”文桦解释道,“估计再回来,你都快生产了吧?”

叶蓝茵一愣,问:“马上就走吗?”

文桦“嗯”了一声,“明天一早的飞机。”

叶蓝茵有些惋惜。

坦白讲,文桦这人挺好。

自从他们把话说开了以后,他不计前嫌,也不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和她敞开心扉成了朋友。

而叶蓝茵自从嫁给周亦行,以前的朋友基本都断了。

除了董宁,她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虽说文桦还没到这么亲密的地步,但她以为,他们是好朋友。

“不能去送你了。”叶蓝茵叹息道,“一路平安。”

文桦又是“嗯”了一声。

两个人似乎再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文桦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日式护身符,递给了叶蓝茵。

他说:“我在东京念过一段时间的书,这个护身符是我在浅草寺求来的,保平安的。我……送给你肚子里的小宝宝。”

叶蓝茵欣然一笑,伸手接了过去,放在手心里查看。

红色的绸缎布料,上面有金色丝线绣出来的纹样,还有粉色的樱花,“御守”二字,就绣在护身符的正中央。

“既然是给孩子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叶蓝茵笑道,“我会好好收着的。”

文桦点点头,在原地站了片刻,说:“那我就走了。不打扰你。”

叶蓝茵目送他,又道了声“一路平安”。

文桦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剥离出他的心,有些疼,更有些舍不得,可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照顾好自己。”

文桦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一开病房门,他撞见了站在外面的周亦行。

二人的目光短兵相接,那一瞬间似乎是火花四溅,却也似刀剑无痕。

周亦行主动开口:“又要和你道谢。”

语气很冷。

文桦不甚在意,应道:“这种忙,表哥肯定不希望我多帮,更不希望和我总道谢。”

周亦行眯眯眼睛,没有言语。

而文桦也不再多说。

他了解周亦行霸道专横的性格,他说的越多,越容易勾起周亦行的火气。但时候,遭殃的是叶蓝茵。

“先走了。”

说了这话,文桦就走了。

周亦行又一次看向他这位表弟的背影。

这一次,他相信自己没有多想,这位表弟怕是对他的妻子动了心。

……

病房里。

叶蓝茵不想辜负文桦的这一番好心,便把护身符先放在了自己的外衣口袋里。

周亦行进来时,正好看到她往病床那边走。

他一个箭步过去,把人半拥在怀里,低声道:“怎么下床了?”

叶蓝茵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

可因为昨晚的这件事,她又觉得周亦行变得陌生了。

这可真是奇怪,不过几个小时,不过一场有惊无险,竟让在一起快要六年的两个人觉得陌生……所以说,感情真的很玄妙。

叶蓝茵不动声色的挣开周亦行的怀抱,自己上床躺好,“我需要休息。你走吧。”

说完,叶蓝茵就闭上了眼睛。

周亦行知道叶蓝茵这口气没那么容易消下去,他也必须拿出来认错该有的态度。否则别说叶蓝茵,他自己也过不去。

走到床边,他轻轻的坐下,又轻轻的说:“小家伙需要我陪。”

小家伙。

叶蓝茵顿时湿了眼角,心里无比苦涩,连带昨晚的那种绝望和害怕,都席卷了回来。

还好是有惊无险啊。

要是肚子里的孩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不会原谅周亦行。

“从明天开始,我不去集团了。”周亦行继续道,“专心陪着你们。”

叶蓝茵一听这话,倏而又睁开了眼,立刻问:“民工猝死的事情解决了?”

周亦行笑笑,就知道他老婆惦记着他,“有人会去解决,你不用担心。”

谁会去解决?

那事摆明是冲着创为来的,又岂会善罢甘休?

“是齐家的人干的吗?”

周亦行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别想这些了,安心养胎。昨晚那么一吓,你这才养起来的一些好气色,都没了。”

“是啊。”叶蓝茵冷笑,“我脸上还长斑,马上就是名副其实的黄脸婆。所以,谁好看,你就去看着谁吧。”

周亦行眉头一皱,仔细瞧了瞧叶蓝茵的脸,还确实发现了零星几个斑点。

可这不影响她的美啊。

她为了这事,而觉得不开心了吗?

周亦行忽然觉得自己确实不够尽职尽责。

叶蓝茵现在处于怀孕的特殊时期,不仅仅要注意她身体上的变化,更要注意她心理上的变化。

他做的还是太少。

“你脸上有东西吗?我怎么看不到?”

叶蓝茵觉得他是故意装的,立刻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刚要说话,她指着的地方就被周亦行亲了一口。

“你!”

周亦行勾唇一笑,“还哪里有?”

叶蓝茵无语,背过身,不再理他。

周亦行看着她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幽幽的叹口气,弯腰从她背后抱住了她,“茵茵,有些事情,你就非要弄个一清二楚?”

叶蓝茵红着眼,没有回答。

她承认,她这个人就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凡事就是要弄个明明白白。

杨慧英常说人要学会难得糊涂,就连叶华东那么古板的性格,偶尔也会这样对她说。

可她并不是不会糊涂,只是对于周亦行,她做不到糊涂。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人人羡慕,人人赞叹,但人人又是否明白叶蓝茵心里存在的危机感呢?正因为周亦行的优秀,再加上周叶两家一天一地的悬殊,这就导致了叶蓝茵会有敏感的小心思。

她害怕自己对周亦行的世界一无所知,害怕和周亦行的距离越来越远,更害怕她只是个被他养在家里的“周太太”。

她想和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她就是想知道他的一切。

“别哭。”周亦行把人掰过来,动作轻柔的搂在了怀里,“我总说让你别哭,可让你哭的人,就是我。”

若是以往,叶蓝茵听他这么哄自己,或许也就服软翻篇了。

可现在,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她不想就这么轻易的让他过关。要是这一次还不能把事情弄明白,她就要忍一辈子。

所以,她不说话,继续默默流泪。

而周亦行似乎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又似乎是没猜到,只听他微微的一声叹息,说了两个字:“你啊。”

叶蓝茵轻轻的“哼”了一声。

周亦行终于拧不过,交代了和宋怜惜的事情。

一上来,他说的是:“我原本有个妹妹。”

叶蓝茵一愣,抬头看向他,见他不是在开玩笑,讶异道:“那个宋怜惜是你妹妹?”

周亦行挑眉,掐掐她的脸,“当然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周亦行的眉头微微皱起,沉默片刻,继续说:“我这个妹妹只活了八个月零三天。因为肺部感染,救治无效,走了。”

叶蓝茵心下一紧,咬住了嘴唇。

“我妹妹叫周亦晴,出生在茶花盛开的二月。我还记得,她生下来红彤彤的,舅舅说这证明将来孩子皮肤白。女孩子皮肤白,干干净净的,绝对讨人喜欢。而我舅妈那时候也还健在,就说,小晴的眼睛和我长得很像,一看便知是兄妹。”

说到这里,周亦行停了下来,并且闭上了眼睛。

叶蓝茵没想到一个宋怜惜会牵扯到周亦行又或者是周家的这样一段往事。

她从来不知道周亦行有个妹妹,更不知道周夫人经历过丧女之痛……不过,她现在倒是知道为什么周夫人那么爱养山茶花了。

原来是纪念爱女。

“你以前怎么不和我说呢?”叶蓝茵心疼道,“你去拜祭过你妹妹吗?竟也不带我去。”

周亦行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缓了缓,说:“我妈没让我妹妹下葬。她的骨灰,我妈一直贴身戴着。”

叶蓝茵惊,“这……妈受得了这样的心理折磨吗?我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我可以理解那种痛。”

周亦行听叶蓝茵如此说,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他迅速收敛心绪,转而握住她的手,选择不再更多的提及周亦晴的事情,说:“宋怜惜的父亲,救过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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