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管什么怒气攻心还是什么,朕要安乐醒过来!”
萧景轩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太医这么说而好看几分,声音中带着些浓浓的威严。

这成功让众人的脑袋垂地更低。

“是。”

那颗脑袋最终也低了下去。

待到整个内殿里只剩下萧景轩和那躺在榻上的安乐的时候,那一脸怒气的萧景轩这才似乎卸下了那个作为一国之君的面具来,缓缓沿着床边走了下去,细细看着自己的这个妹妹,此刻就宛如睡着了一般。

“安乐,一定要早早醒过来啊,母后已经……没有了,朕不能……再失去你了。”

萧景轩轻轻地替安乐掖了掖被角,然后转身离开了。

“陛下……”

一身孝服的李德海见萧景轩推门出来,立刻便迎了上去。

“陛下,您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这样下去……”

“无妨,”萧景轩摆了摆手,“还有很多奏折没有看。”

李德海满是叹息地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别人都可以垮,可他是一国之君,他绝对不能垮。

“陛下……”

深夜的养心殿里,大着肚子的皇后缓缓走了进去。

萧景轩先是一愣,接着便松开了手中握着的毛笔,迅速迎了上去。

“你还有着身孕,怎么就来了?”

皇后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去,对着跟在身后的宫女示意。宫女立刻将短的参茶递了上去,然后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

“陛下,这几日您没日没夜地批改奏折,劝您休息您又不肯,那就快喝点参茶歇一歇吧。”

皇后十分温柔地看了陛下一眼。

“你啊,你啊。”

萧景轩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后坐到了龙椅之上,又贴心地拿了个软垫给皇后垫上,这才缓缓坐到了她身边,脸上似乎带着些浓浓的无奈之色来。

“好,既然皇后说了,那……朕就休息一下吧。”

萧景轩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去,端起了桌上的参茶喝了起来。

皇后看着那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眉梢眼角皆透露出心疼来。

“陛下,如果母后还在的话,也不会想要看到您用奏折这么麻木自己的。”

皇后忽然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对着萧景轩说道。

端着参茶的手忽然之间一顿,萧景轩呆呆地转过头去,看着自家的皇后,脸上的表情从诧异到沉重再到浓浓的悲哀。

“没有关系的,陛下,这里没有任何人,您可以表现出来的。”

皇后淡淡一笑,低下头去,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整个人充满了母性的光辉来。

“皇后……”

萧景轩张了张嘴,似乎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沉默之后,最终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那温柔端庄的皇后,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之意。

“母后她……走的太突然了……朕都没……来得及……”

萧景轩的嘴唇微微发抖,此刻的他就好像一个张皇失措的孩子一般,褪去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萧景轩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儿子。

“没事的,母后知道陛下很孝顺,她不止一次跟臣妾说过陛下很爱她。”

皇后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一样,只是目光温柔地盯着陛下,缓缓伸出手去,

在那逐渐将自己的脑袋低了下去的萧景轩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这一个动作就仿佛是一针迅速扎破鼓胀的动作一般,萧景轩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地方彻底崩塌了。

从皇后的角度看过去,那个被天下所有人都尊称为九五之尊的男人此刻静静地坐在自己旁边,脑袋低垂,肩膀耸动,无声地哭泣着,任由着自己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或许只有这个动作现在才能让他所谓有些安慰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

那人缓缓从皇后的怀中抬起头来,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声音嘶哑干涸。

“朕要去看看母后。”

“好,臣妾陪你一起。”

皇后淡淡站起身来,对着萧景轩笑道。

“好。”

萧景轩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着寿康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皇上驾到!娘娘驾到!”

两人刚到寿康宫的门口的时候,便有身着丧服的太监拉长了嗓子叫道。

随即便有人将门拉开。

殿内跪满了人,各个神情哀切,似乎悲痛不能自已。

苏柔儿的牌位就立在前面最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上,前面摆放着的香炉青烟徐徐,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看到陛下来了,众人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萧景轩的眼神只是淡淡在所有人的面上扫了一眼,然后扶着皇后两人一起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等到萧景轩走到了最前面的时候,刚刚跪了下去,一旁低低地传出一道声音来。

萧景轩一愣,随即侧过头去,便看到萧汐儿的那张挂满了泪痕的脸,眼珠子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长姐。”

萧景轩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脑袋转了过去,直直仰头朝着自家母后的牌位上看了过去,随后便一言不发。

一个时辰之后,由于皇后的月份快足了,因此萧景轩特地派了人先派人送她回寝宫,自己则跪在原地,专心致志地替母后守灵。

就在这时——

“陛下……”

身后忽然响起了可以放缓的脚步声。

继而李德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事情有眉目了。”

萧景轩的眉头顿时便是一抖,缓缓站起身来了,离开了寿康宫。

那一夜之后,萧景轩便都没有回过寿康宫。

而等到了第二日一早,萧景轩满眼血丝地回到寿康宫的时候,还未踏进寿康宫的时候,便听到了门口的几个守夜的宫女们在窃窃私语着,那些对话仿佛插了翅膀一下灌进了自己的耳中。

“那汐儿长公主不亏是长女,可真是太孝顺了,昨晚一动没动地跪在殿内呢!”

“可不是嘛,我也看到了,昨日那汐儿长公主还在默默地抹眼泪呢!”

“听说那汐儿长公主昨日油米未进,一张俏脸看起来煞白煞白的!”

萧景轩微微蹙起眉头来。

身后的李德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上前一步,轻轻咳嗽了两声,对着那几个宫女露出了一副警告的眼神。

那几个宫女这才察觉到面前有人,不由得纷纷一愣,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跪倒在地,神情十分惶恐。

萧景轩的表情似乎十分奇怪,看向那几个将头垂得极低的宫女,声

音中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你们说……汐儿长公主昨夜在殿内呆了一夜?”

天子问话,那几个小宫女顿时愣了愣,然后木然地点了点头。

萧景轩的脸上讲不出任何情绪来。

转过头去,对着跟在身后的李德海吩咐道:“这些人也都累了,从今日开始就轮换着守夜吧。”

那几个小宫女一愣,脸上皆露出了一丝欣喜的表情,对着萧景轩磕头谢恩。

萧景轩缓缓走了进去,大约是因为是清晨,因此殿内的人稀稀拉拉,并不多,而就在这些人其中,最为显眼的大约就是一身孝衫的萧汐儿了吧。

只见此刻的萧汐儿面色苍白,眼角还挂着没有干的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

这样的人只要你看上一眼就会心软。

可若是联系昨夜下属汇报的那些东西一起的话,萧景轩的心情便明显复杂地多了。

而那跪着之人此刻似乎也察觉到了萧景轩的目光,立刻便抬起头来,直直对上了萧景轩的目光,对着萧景轩露出了一个强撑着的笑容来。

“陛下来了。”

“嗯。”

萧景轩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那跪着的萧汐儿,片刻之后,淡淡地开口道:“朕听说长公主连续守了两夜,回去好好休息吧。”

萧汐儿一愣,似乎有些诧异于萧景轩为何会忽然之间说出这样的话来,张了张嘴,“我……”

“好了,快回去吧。”

萧景轩的口吻中带着一丝不可置疑。

萧汐儿愣了愣,最终乖顺地点了点头,由于跪了太长的时间,她在站起来的时候,还打了一个趔趄。

萧景轩缓缓转过头去,直直看着自己母后的牌位,眼神十分奇怪。

母后……轩儿答应您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可轩儿也发过誓,不过是谁,伤害了您,我都不会放过她!

希望您能原谅我这么做!

这样想着,萧景轩认认真真地朝着苏柔儿的牌位磕了一个头,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翌日一早的灵堂之中。

“母后……”

柴倾城正跪在那里,便忽然听到了一阵可以压低了的啜泣声,仿佛是从心底深处发出来又被强压了下去的。

她一愣,转过头去,循着声音发出地方向看了过去,顿时便是一愣。只见安乐跪得挺直,仿佛在狂风中岿然不倒的秀竹一般,一双杏仁眼早已红肿不堪,可脸上却不带任何悲伤的表情来。

这与柴倾城一向认识的安乐大相径庭。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安乐,柴倾城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更加心疼了起来,不自觉地朝着安乐那边移了过去。

“公主……您还……好吗?”

柴倾城淡淡问道,声音中带着些沉默,她知道安乐不好,可自己出口问了,对于那个人而言,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没事。”

安乐摇了摇头,语气轻飘飘的,好像总是悬不了地的羽毛一般。

柴倾城默默叹了口气,伸出手去,在安乐的脊背上拍了拍,然后便转过头去,离开了。

“公主……”

等到安乐从灵堂之内走了出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犹犹豫豫的声音。

安乐的脚步一顿,那个声音自己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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