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边围上,尽是车马离开的的响动,只是一会便清净了许多。
夜色如水一般沉浸,这会皇宫边围也只有一些巡查走动的禁军了。

只不过,今日重阳宴会之上的事情,却并因此就尽数消散了,众人心中心思各异,也是睡不安稳的。

尤其是安国公,一回到安国公府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内,谁也不见。

“为什么高松还活着?”安国公此刻脸上连怒气都没有了,一片平静,却是叫人看着十分害怕。

跪在地上的男子,这会听了,说话的声音都战战兢兢的,“回主子……安插在内狱中的人手出了变故,本来想着这两日再出手的。”

但是……但是谁能想到在这重阳宴会上皇上就会提起这个事。

安国公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淬着狠辣,冷冷的盯着面前跪着的男子,跟看死人一般的模样。

好一个没来得及!

“你可知道因为你的疏忽,本公今日在宫宴之上受尽折辱!”安国公这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额头上的青筋直冒,让人看着有几分害怕。

那地上跪着的男子,这会更是匍匐在地,却是连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好……好!”安国公这会不怒反笑,但脸上尽是狰狞之色,“倒是好算计,给了本公脸面,又生生的打了一巴掌!”

他还得腆着脸接着,不能有分毫的不喜之情。

地上跪着的男子自然是知道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此刻也是不知道如何说,只是磕头告罪,“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自从小公子出事以后,安国公的性情就比以前更加暴戾,这会着实是动怒了,又怎么让人不怕。

“息怒?”安国公低头,面上的狰狞之色倒是收了许多,但是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男子,眼中未有丝毫的怜悯,“出去领罚,仗责五十!”

这般没用的废物!

“是……是!”能留一条命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哪里还能求别的,只连滚带爬的出了书房领罚。

只有安国公一人在这书房内,看着燃着的红烛微微发怔,眼中尽是旁人看不清明的复杂神色。

京城之中,这些风云诡谲看似波涛汹涌,但尽数都隐匿在这夜色中,随着夜色清明,第二日晨光出现的时候,便都消散不见了。

今日,轩儿倒是难得的一觉睡到天明,这才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进来伺候的巧玉,倒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云姐姐呢?”

不知道为什么,轩儿眼下看不见这‘云韵’,只觉得心中慌慌的。

“主子,时辰还早,云姑娘得晚一会过来。”云韵是进宫给主子看病的,后来有事主子喜欢留下,但说到底又不是奴才,哪里会时时刻刻在身旁候着的。

轩儿或许是一时醒来不大清醒,这会听巧玉这般说,也是清明了许多。

苏柔儿这会自然是睡不着的,而是一早去安排轩儿的早膳。

这一年她都不在轩儿身边,轩儿又一人在这深宫之中,苏柔儿看着都心疼,只愿自己每一件事都想着,让轩儿过的舒心一些才好。

苏柔儿想到这里,眉眼中也是染上了几分愁思,若是可以,她当真是不想与轩儿分

离。

但是……但是其中曲折苏柔儿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也能想到一些的。

她的身份,终究是难在京城中立足的。

“云姐姐,轩儿觉得你做的每一道饭菜都有娘亲的味道。”轩儿边用膳,突兀的说了一嘴,让苏柔儿微微发愣,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虽然……虽然她也知道轩儿是认不出自己来的。

“但是,云姐姐比娘亲要小许多,又不是娘亲。”轩儿搅着碗中的粥,言语中似乎是有几分难以掩饰的伤感。

苏柔儿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轩儿的额头,一脸的温柔,“云姐姐知道,轩儿定是十分想念娘亲的。”

她也十分想念轩儿……

只不过这尽数想念却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表露出来,眼下只能借着云韵的身子来做这些了。

轩儿抬眼与苏柔儿四目相对,眼睛中倒是十分清明,“娘亲若是在京城待得不快活,或者在父王身边待的不快活,轩儿也不会缠着娘亲留在轩儿身边……只要娘亲时不时的让轩儿知道她在哪里便足够了。”

京城中风云诡谲,晋王府内危机四伏,萧景轩有时候又觉得娘亲离开京城是一件好事。

眼下,能够再留娘亲在身边一阵子,便已足以。

“你……”苏柔儿低头,看着轩儿一脸郑重的说出这些话,只是一句都接不上来。

她的轩儿怎么能这般懂事……这般为人着想。

天下哪个孩子不想依偎在父母身边,一味贪玩胡闹,轩儿这般聪慧,这般懂事,却是让苏柔儿心中更加愧疚。

苏柔儿只觉得眼睛酸涩的要命,只是低头,拼命的将心中的苦涩尽数压下去。

轩儿也只不紧不慢的吃着饭,过了好久这才开口:“云姐姐,昨日的宫宴热闹吗?”

这语气,就像是问苏柔儿昨日逛的花会如何。

“与民间的重阳节比,是热闹非凡。”苏柔儿只当轩儿小孩子心性问了一句,倒回了一句十分平常的话。

“可是……可是我昨日看着外公有些不喜欢轩儿。”轩儿眨巴着眼睛,这会神情中倒尽是委屈的神色。

何止不喜欢,甚至是想除之而后快。

但是,这其中缘由苏柔儿清楚一些,但是在轩儿面前却是不能多说的,“安国公……他只不过是更加喜欢你弟弟而已。”

“就像你娘亲最爱的,能放到心尖上的便是轩儿了。”苏柔儿这样讲,也不知道轩儿能不能听懂,但是话也只能讲到这里了。

轩儿还小,有些事情苏柔儿不太想让轩儿过早知道。

这些是大人们的纠葛,孩子何其无辜。

轩儿只歪着头,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只是吃着碗中的饭食,最后又钝钝的说了一句,“昨日外公似乎也是看着不太开心。”

“有吗?”苏柔儿细细的想了想,昨日安国公可是给自己的亲孙子得了一个爵位,又得皇帝看重,哪里会不开心。

“就是皇爷爷说将一个人拉出去杖毙的时候……”轩儿钝钝的开口,眼中依旧是一脸的懵懂,眨巴这眼睛看着苏柔儿。

苏柔儿愣了片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

中闪过,许多事都清明了起来。

高松是轩儿身边的内监,因为教唆皇子这才被押入内狱审问,昨日在重阳宫宴之上,刑部尚书却是攀咬出来安国公。

还有轩儿之前中毒的事情……

苏柔儿顿时间觉得后背发凉,若是高松当真是安国公安插在轩儿身边的眼线,那之前轩儿看奏折惹皇帝重罚……又无端中了奇毒的事情,莫不是都与安国公有关联……

苏柔儿越想,越发觉得可怕!

“云姐姐?”轩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将苏柔儿尽数的神思拉回来。

苏柔儿再低头看着轩儿,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

“当真在高松的房间内发现了那秘药?”皇帝坐在御书房的桌子上,眼中一片深沉,问出的话却是是十分冰冷。

“徐太医验过了,说是与小世子之前中的毒一般无二。”又是一声低低的回应。

然后,御书房中就陷入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良久良久,才传出来皇帝不平不淡的声音,“宣晋王入宫。”

这声音淡淡的传到了身后的内监耳内,这内监自然是应声出去了。

这御书房眼下只剩了皇帝一人,脸上的神色却是分毫变化都没有。

整个皇宫内倒是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重阳宴会以后数不清的各色菊花,倒也没别的奇景了。

这会苏柔儿与轩儿在房间内静坐着,面前摆着一个棋盘,苏柔儿执白子,轩儿执黑子,两个人倒是十分和谐。

巧玉只在一旁站着,歪着头看着主子与‘云姑娘’下棋,倒是眼中一片明亮。

虽然也看不太明白,但看起来倒也是十分热闹。

苏柔儿这会蹙着眉头,看着棋局上的局势,再看看那将自己白子围的水泄不通的黑子,脸上更是为难的神色了。

这棋局怎么下着下着就有些不对劲。

她虽然只通一点,但是与一个五岁的孩童玩闹还是能有些赢的把握的,但是……

这棋局显然是黑子占了上风,若是再继续下去,怕也是一个惨淡的收场。

轩儿倒是托着下巴,百般无聊的看着棋局,倒是一丁点也不着急,只是嘴角有着若无若有的笑意。

“这会倒是不早了……”苏柔儿抬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倒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然后不留痕迹的将手中的白子放回去。

轩儿倒也不说旁的,只是抬眼眨巴着看着苏柔儿,眼中一片清明。

苏柔儿顿了顿,倒是继续说着旁的话了,“轩儿,平日这会也该摆膳了。”

轩儿也不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苏柔儿。

倒是一旁候着的巧玉,这会倒是反应过来了,懊恼的拍了拍自己额头,“奴婢这是什么记性,只顾着看热闹了,倒是忘记吩咐一嘴了。”

“云姑娘你先陪着主子下棋,奴婢去外头吩咐一声。”今日怕是要耽搁一会了。

巧玉是走了,但是这棋盘还是摆着,轩儿依旧眨巴着眼睛看着苏柔儿。

苏柔儿顿了又顿,看着棋盘上的局面盯了好一会,这才又取一颗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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