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草屋这会也半遮掩着门,苏柔儿依稀能看到云霜姑姑颤巍巍的站着,至于阑七苏柔儿倒是被尽数挡住了,也叫人看不分明。
“你眼睛怎么回事?”这是云霜姑姑的声音,苏柔儿也是识得的。

这语气中分明压着几分怒火还有几分微微的颤抖。

“药粉不小心洒在眼睛里头了。”阑七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在回答什么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了。

苏柔儿听到这里,只觉得整个心都被提起来了,一个可怕的想法顿时间生出来了却又活生生的压下去。

“你胡说!”云霜这次的声音丝毫都没有压抑,苏柔儿在门缝中都可以依稀看到云霜的手都在微微抖动。

随即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后来云霜姑姑说了什么话,苏柔儿都没听分明……

她只看到了阑七摸索着站起来,似乎是要劝云霜姑姑一句,但是抬了抬了手,却又不动了。

苏柔儿怔怔的站在原地,似乎脚被扎根了一般,一动不动。

“阑七说自己前两天配置毒药的时候,将粉末吹进眼睛中了。”廖芊芊这会的声音听不出来任何的语气,但是冷的可怕。

苏柔儿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或者是是一场误会?

但是那清晰的摔门声……还有云霜姑姑脸上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悲痛……还有阑七摸摸索索的追出来,依在门槛上无神的双眼……无比真实……

苏柔儿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生生的被人抡了一拳,所有的话尽数卡在嗓子眼,连一个音都说不出来。

阑七配置毒药的时候……药粉洒眼睛中了……

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样的理由,就连云霜也是不信的。

但是……但是阑七的眼睛却是的的确确的看不见了!

死一般的沉默,苏柔儿微微抬头,对上廖芊芊的眼神,两人神色中的复杂神情却是一般无二。

云霜本来是夺门而出的,但是只走了一步,脚就跟生根了一般,半分都不动弹。

他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云霜此刻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什么想不出来,只是这几个字一直在脑海中徘徊。

云霜无法形容自己眼下的感觉,就是一口气憋着,怎么都吐不出来……

还有心中那中隐隐的疼痛,让她根本动弹不了。

“我……我还是与以前一般……只是有些不方便了……”阑七的声音与以前一般无二,甚至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有几分像做错事的孩童一般。

云霜咬着牙,泪水顿时间决堤,怎么都止不住……

此刻,这草屋前便只有阑七与云霜了,苏柔儿与廖芊芊只与看客一般站在一旁,却是连分毫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云霜拿袖子摸了一把眼泪,但是新的泪水又涌出来了。

“你看不见,小心磕着。”云霜转身,慢慢踱步将倚在门前的阑七扶进去,语气全然没有刚才的暴怒,但是泪水却依然没有止住。

两个人就这样搀扶着进了草屋,苏柔儿甚至能看到云霜扶着阑七的时候,是从来没有过的小心翼翼。

起风了……苏柔儿的心乱成一片了。

过了好久……好久……苏柔儿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廖芊芊,

廖芊芊眼中尽是伤痛与悔恨。

“我没想过。”廖芊芊只说了一句,苏柔儿也是听明白了,只觉得心中一片酸涩。

阑七怎么可以……可以这般决绝!

苏柔儿顿了顿了,想了许久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木已成舟,眼下已然是这般模样了。

再多说……也已经是定局了。

终究是她们不懂阑七……

她们低估了云霜姑姑在阑七眼中的地位,是那般不容亵渎的存在,就连他自己也不可以。

苏柔儿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一眼草屋,只觉得心中千回百转,却是用言语形容不出来的辛酸。

这一日,他们四人谁也不好受!

阑七眼睛看不见了的事情,很快卧天盟中许多人都知道了。

但是他们只知道阑七是配置毒粉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自己,皆都心中痛惜,除了过来帮衬着照顾一把阑七,旁的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云霜姑姑自那日起,一步都有离开过阑七。

白天带着阑七在自己院子中待着,晚上便将阑七送回草屋,这才作罢。

两人的相处模式只与往日一般无二。

但这次却是云霜姑姑照看着阑七!

“阑七昨日在院子门前摔了一跤,若是有个拐杖在手中便能方便许多。”云霜姑姑坐在自己院子前,拿着一根不成型的木棍,仔细用匕首削着。

这话是说给苏柔儿听着,今日又是每隔三日扎针的时候,但是云霜此刻手头的事还没有忙完。

苏柔儿自然是将这话听明白了,自然是不敢在开口说旁的,只有等着云霜姑姑忙完的份。

这会,阑七在院子中的石桌上坐着,眼睛依旧涣散着,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苏柔儿却是在阑七脸上看到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阑七手边放着茶壶杯盏,这会似乎是也明白过来苏柔儿过来了,倒是摸索着倒了一杯茶水放在自己对面。

这般举动在以往是十分容易的,却是在阑七做来,哆哆嗦嗦的,连茶水都溅出来几分。

苏柔儿只停滞了片刻,忙忙坐在阑前辈的对面,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了。

过了良久,苏柔儿才勉强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好。

“云霜姑姑说阑前辈喜欢我前日送过来的糕点,吃起来软糯。”苏柔儿顿了顿,忙忙补了一句,“我下午再送来一些,若是喜欢,我每日送来。”

苏柔儿不知道,自己虽然说话十分平稳了,但是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却是藏不住的。

“也好。”阑七听了,只是平平的回了一句,脸上并无半分波澜。

院子中只有云霜姑姑用匕首砍着木头的声音,过了良久,这声音也是没了。

“过来施针。”云霜冷冰冰的开口,这话明显是对苏柔儿说的。

苏柔儿丝毫不敢耽搁,忙忙起身。

施针已经半个月之久了,苏柔儿也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恢复的很好,神思也是清明了不少。

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丝毫没有开心愉悦的神情。

云霜姑姑如木头一般的给苏柔儿扎针,苏柔儿也如木头一般一日一日的来,大家心中各有心思,一时之间,却是无一人能愉悦的起来。

苏柔儿没有多待,只由云霜姑姑扎

针完就离开院子了。

院子中,云霜姑姑与阑前辈相处十分和谐,苏柔儿不想扰乱这难得的清净。

还有一个原因,苏柔儿每每看到阑七的眼睛,只觉得心中难受。

这种沉闷的情绪一直到回了阁楼这才缓和了片刻。

柴秀月远远的看见苏柔儿垂着脸,就知道她是刚从云霜那里回来的,忍不住上去劝一句,“阑前辈我也见过一次……人有旦夕祸福……有些意外却是无法避免的。”

柴秀月这般一说,倒是想起来之前与自己一般在战场上厮杀却没有回来的兄弟们了。

生死这些东西,她早就已经看淡了。

但是……但是看到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变成这样,柴秀月心中也是有几分不舒服。

若是在平时,柴秀月说出这般宽慰人的话,苏柔儿就算是心中酸楚,定然会做做样子的。

但是这会,她当真是一丝笑意都牵扯不出来。

“或许是这些时日累着了,等过几日就会好一些。”苏柔儿心中苦涩,若是只有一件事,她便不会这般无措了。

苏柔儿这般说,柴秀月也是有几分信了。

毕竟之前发生那么多的事,苏柔儿又要治病,又要牵挂这些许多事,自然也是十分费心的。

眼下,还是让苏柔儿自己冷静一会才好。

柴秀月很难得的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留给苏柔儿一个清净的空间,让苏柔儿心中很是宽慰。

“阑前辈平日看着也不是那般不谨慎的人……”柴秀月边往出去走,边念叨了一句,还顺带将门关上了。

清晰的关门声,让苏柔儿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柴秀月离开时说的话一直在苏柔儿心中萦绕,挥散不开。

原来……原来连柴秀月都会觉得事情蹊跷。

此刻,苏柔儿大约也明白了。

云霜姑姑这般聪慧,怕是早都心存疑惑了。

但是一个不说,一个便不问。

又是一声叹息声,苏柔儿着实是不知道如何评价阑前辈与云霜姑姑之间的情谊了。

但是有一点,苏柔儿却是羡慕的,他们二人之间那般纯粹的情谊,却是外人无法道明的。

苏柔儿微微站起身来,只觉得房间中憋闷的不行,将窗门打开,好让自己与这房间都通通气。

这会天色已经暗下去,只剩些不太清明的光线,就像笼罩在人心口的薄纱那一般,让人舒展不开。

苏柔儿下意识的神色投在瀑布之下,却是微微发愣。

此刻的瀑布与以往一般无二,但是在那瀑布之下,却是站着一个白衣男子。

一袭白衣在衬着周边的景物,让人看着出尘。

苏柔儿只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微微揉了揉眼睛,但是温子然没有像苏柔儿想象中的一般消失,而是清晰无比。

他回卧天盟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顿时间涌上苏柔儿心头,苏柔儿片刻都没有迟疑,只转身往门外去。

她有好多话……好多事都想问个明白……

苏柔儿跑的气喘吁吁,只担心温子然能跑掉一般,终于是将他拦到瀑布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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