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在安远县,院子是祖宗留下的,还是能撑起门面的。苏家曾经也是书香门第,就是后辈不济,也就这样败落了。
苏柔儿再次回到家,见到熟悉的一草一木,感觉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落叶归根,哪怕她不止一次怪父母没有护着自己,现如今到了家门口,什么怨念都散了。

先出来相迎的是母亲王氏,头发早早就花白了,脸上带着岁月留下了皱纹,却依旧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苏柔儿的性子像了母亲,一样的柔弱。

王氏已经许久没有见自己的两个女儿了,自从柔儿出了事,她不止一次想去见见,可柔儿他爹不许,她就没敢出门。这次终于见着了,见柔儿怀里抱着个小的,想是那个不知名的孩子,心下更酸楚了,“这是造孽啊……”

苏柔儿见母亲一上来就哭,知道是劝不住的,心里酸楚,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秀才背着手出来,脸色不太好,见到女儿怀里抱个小的,压着怒气开口:“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进来再说!”

一家子聚在前厅,就连哥哥嫂子都出来了,静悄悄的,谁也不多说一句话。苏柔儿低着头抱着轩儿,脸上羞愧的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苏雪儿担忧的看着妹妹,不由出声:“父亲……”

苏秀才敲了敲桌子,打断了苏雪儿即将说出来的话,“你们姐两回屋歇着去,这种丢人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苏柔儿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来,抱着轩儿跪在地上,“父亲,女儿给您丢脸了。但是轩儿还小,我求您……”

嫂子朱氏一见苏柔儿这可怜样,担心老头子心软,把这种破落户留在家里,赶忙把苏柔儿的话打断,“这可怜见的,哭起来模样也动人,怪不得会出这档子事!”

朱氏珠圆玉润的,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身材早已经走样了。那一脸的横肉,不说话都带着怒气,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此时说话更尖酸刻薄了。

苏秀才脸上有些不好看,自己怎么责骂女儿可以,可这儿媳妇乱嚼舌根就过分了。

苏秀才轻咳了声,眼神瞥向朱氏,一脸的不悦,“外面人嚼舌根罢了,还有自家人看自己的笑话,亏朱家还是沾些书香气息的人家。”

朱氏平时在家作威作福惯了的,仗着自己娘家与青云私塾沾亲带故的,苏秀才在青云私塾教课,也是朱氏娘家求来的名额。

苏秀才平日因为这个缘由,也由着儿媳妇胡闹。但今天不同,自己女儿在外面受了委屈,他该责骂,但心里还是疼爱的,哪能由着儿媳这样折辱女儿。所以心里不满,言语也就重了些。

朱氏自从嫁过来,里里外外由着她做主,哪受过这样的气,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她虽然泼辣,但世上礼数规矩常人都要遵循的,又不敢真的顶撞公爹。

可朱氏忍不下这口气,见相公站一旁木愣愣的,也不为自己说话,心里的怒气一股脑的发作在他身上了。

“你个挨千刀的,你妹子回家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朱氏摆明了是让这家子难堪,言语一点都不遮拦,“你若能养活这个家,让我们一家子过上舒心日子也就算了。你看看你,三十岁的人了,功名没有,赚钱的门口没有,就指着爹娘养活。这下你妹子带回来个小的,你来养,让我出一分钱都是不能够的!”

苏大郎从小到大只会读书,偏偏连个童子都没考上,资质愚笨的不行。本来科考无望,就该安安分分的找个赚钱行当。

但是苏秀才好面子,一定要苏大郎读书。苏大郎被父亲管的言听计从,又娶了个厉害媳妇,人更唯唯诺诺了。

苏大郎平时被骂习惯了,双手锁在袖子里,一句话都不说,脸上也不恼怒。一副天塌下来都不关自己的模样,朱氏见自己男人这样,心里更气了,动手就拧苏大郎的耳朵。

“你看你这幅狗样子,当年那个黑心的媒婆硬生生的把我推进火坑,怎么就将我说给了你苏家。你看看我跟着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苏柔儿跪在地上,面露苦楚,她一回来嫂子就这般胡闹,一点情面都不留。她早知道会这般难堪,但终究是心里泛苦。

苏秀才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气的手都发抖,使劲拍了拍桌子,“我还没死呢!都给我滚回屋,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朱氏终究是知道苏秀才是长辈,也停下作妖了。她瞪着苏柔儿,心里气愤难平,这小娼妇敢留在家,有她好果子吃。

家里闹成这副模样,谁也不愿意再前厅待着置气。苏秀才喝住了儿媳妇朱氏就回书房生闷气了,朱氏闹得没趣,也拉着自己相公回房间了。

这下前厅就剩她们娘三了,王氏眼泪珠子怎么也止不住,背对着两个女儿哭的叫肝肠寸断。她心疼女儿的遭遇,一回来就被百般责难,她心里真真不是滋味。

苏雪儿知道回来嫂嫂会闹,没成想进屋连一口茶水都没喝,就是这样的光景了。她心疼的将跪了好久的妹妹扶起来,想了许多,终究一句宽慰的话都想不出来了。

苏柔儿将怀中的轩儿给姐姐抱着,自个上前轻抚着母亲的肩膀,“母亲,您也别哭了。我……我就是以后日子难点……”

“这哪里还有以后啊!”王氏一辈子规规矩矩,相夫教子,半点都不敢忤逆。自己小女儿未婚生子,怕是她这辈子经历的最大的坎了。

苏柔儿和苏雪儿好不容劝着母亲回了房间,两人才回了客房住着。

两姐妹未出阁以前,都是有自己闺房的。但朱氏一嫁过来,就觉得自己屋子小,先是将苏雪儿的屋子与自己屋子并一块了。后来生了两孩子,又占去苏柔儿的屋子,现下家里也就这一处屋子能住外人了。

苏柔儿只是觉得身心俱疲,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苏雪儿在床榻边坐着,看着妹妹睡梦中都蹙着双眉,心里难受的要命。自己是碰到了相公,下半辈子有个依靠,可柔儿命苦啊,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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