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后的千秋节在三月下旬,永和二十二年,她也才四十六罢了,并不是整寿,鉴于去年年末死了几个皇子,如今燕皇龙体违和,莫太后并不打算办千秋。
“母后,您的千秋,便是不大办,小办也可,不能委屈了您!”

三月难得天气晴朗,燕皇被抬到院子里,躺在一张紫檀木躺椅上,看着莫太后说话。

隔着一张小几,莫太后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卷经书,在二人身后,是两棵老杏,此时正是花期,上面缀满了粉色的花朵。

院子里,不远不近的站着一堆伺候的太监宫女,其中还有太医。

燕皇吃了虎狼之药,体内的蛊虫控制住了,但五脏六腑却是大有损毁,有时甚至出现供血不足昏厥,以至于他如今的身体十分孱弱,用珍贵的药材养着,拖一天是一天。

便是如此,也得随时有人在身边服侍,太医也是十二个时辰轮班待命,以免出现休克抢救不过来。

所以,燕皇如今好比一只易碎的瓷娃娃,孱弱,一碰就破,经不起折腾。

莫太后看了他一眼,他人瘦得很,双颊严重凹下去,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已经有点滑下去了。

她起身,亲自替他拉上去,又坐回去,道:“不过是过个寿,哪年不过?又不是整寿,何必劳民伤财。等哀家过寿那天,你们几个陪着吃个长寿面就好了!”

“也太委屈您了。”

“有什么委屈的!”莫太后翻开经书,道:“哀家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没见过?哀家自己觉得不委屈就行。”

燕皇还要再说,莫太后嘘了一声,道:“该念经了。”也不等燕皇说话,她就接着上次念到的地方念了下去:“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温和的腔调,似是踏破梵空而来,微风一拂,花瓣片片落下。

燕皇侧头看了一眼因为念经而更加虔诚温和的莫太后,唇角勾了一下,眼中神色复杂,似欣慰,又有几分不舍。

自那事后,他们何曾这么平和相处过?

待从院子回到寝宫,燕皇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听着赵统领的禀报。

“竟然藏得这么深?”燕皇苍白的脸布上愠色,胸口上下起伏。

宋皇后死遁,追踪这么久,竟然都还没寻着,这让他很是恼火,她一再挑战自己的权威,而现在的自己只能寄托在别人身上,更让他觉得无能。

“找!找到,格杀勿论!”燕皇猛地咳嗽起来,抓过一旁的帕子捂住嘴。

“皇上息怒,太医说您不能动怒啊!”路公公连忙去顺他的背,心里有些怪赵统领,既然王爷监国,去和王爷禀报就是,来烦皇上做什么,皇上要是崩了,他就能好了?

燕皇觉得喉咙发痒发甜,看向帕子,血红色刺目,他忽然咧嘴笑了,笑容悲凉。

路公公和赵统领也瞧着了,顿觉惊惧,噗通跪了下来:“皇上……”

“去吧!”燕皇闭上眼,扔了帕子。

他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真是,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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