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子期瞪了他一眼,小风立马乖乖噤声,只咧嘴无声大笑。
苏谨言闹了个大红脸。

看着一众丫环小厮不敢置信又强忍住笑的模样,他爬起身,恼羞成怒地道:“子期,你这个自行车不会是坏了吧?”

纪子期将自行车扶起,笑着道:“少爷,这骑自行车是有技巧的!来,我边慢慢骑,边跟你讲解!”

在苏谨言表示听懂了以后,纪了期帮他戴上头套、袖套和膝套。

苏谨言本不想戴,听纪子期说这是专门用来防摔伤的。

他摸摸刚被摔得生疼的手臂,看在那东西样子还不算难看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了。

苏谨言虽对自行车的熟悉度比苏武差,但他年纪小,又有悟性,在半个时辰又摔了三次后,苏谨言终于找到了感觉。

他开始加快速度,逐步超越小风。

小风满含羡慕,“少爷哥哥,真棒!”

苏谨言二轮的速度,自然是小风的小三轮不能比的。

于是小风开始有些不满意了,“少爷哥哥,小风跟你换着玩好不好?”

苏谨言想起小风之前嘲笑他笨的神态,骄傲地一抬下巴,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与不愿。

小风立马垮下脸。

纪子期安慰道:“小风,你现在个子太小,二轮的自行车,你坐上去,脚踩不着踏板。

等过多两年你长高了,就可以骑少爷的自行车了!”

小风还是有些不高兴,“还要两年那么久啊!”

小雨插嘴道:“小风,如果你每天不挑食,吃多点青菜和米饭,不用两年就长高了!”

小风爱吃甜食,到了用膳的时候,总是不规矩进食。

小雨头痛了好久,正好趁此机会教育教育他。

纪子期也知道,便顺着小雨的意思点了点头。

小风于是大声道:“灵玉姐姐,什么时候用晚膳?小风今晚要吃两碗白米饭!”

灵玉笑道:“快了,快了!灵玉姐现在去催,保证小风今晚一定有米饭吃!”

小风闻言,又高兴地踩着他的小三轮,在谨园里转来转去。

骑累了的苏谨言停了下来。

纪子期看着眼含羡慕的小雨,“小雨,要不你也去试试?”

小雨的眼睛发亮了,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担心,“可是,姐,要是摔着了,好丢人的!”

“我们家小雨是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纪子期微笑着伸手捏捏她的脸颊,“不过,小雨就算摔倒了,肯定也是摔得最漂亮的小姑娘!”

“姐,讨厌!你取笑人家!”小雨的脸顿时像染上了胭脂一般,更显娇艳,她捂着被纪子期捏过的一边脸颊,眼睛里光彩夺目,“好,我来试试!”

女孩子的平衡能力比起男孩子确实差一些。小雨摔了五六次之后,还是只能骑出几丈的距离。

除了第一次摔倒后感觉有些无地自容外,慢慢地,小雨对摔跤这回事已经免疫了。

虽然进度慢,她依然没有气馁,脸上反而越来越兴奋!

纪子期都不由有些佩服她了!

第二日一大早,苏谨言和小风便骑着自己的二轮和三轮往和自的学堂去了。

跟在小风身后的纪子期不停喊道:“小风,慢点,别撞到人了!”

学堂上,刘夫子立马发现了那些学子们的不对劲!

一个个心不在焉,动来动去,不时往纪小风的方向瞟去,连一向最乖巧的陈家的与王家的两个小公子也如此。

这样再讲下去也没用!刘夫子索性放下手中的小学,停顿了一会,正色问道:“今早发生了何事?”

学子们见被夫子抓包,立马转正脑袋,低着头不出声。

“陈冲,你说!”

被点名的陈冲站起身,一向老实听话的他脸有些微红,乖乖说了,“回夫子的话,今早纪小风骑着一个奇怪的、带三个轮子的木头车来学堂,大伙儿都有些好奇!”

“哦?”刘夫子来了兴趣,“纪小风,是什么东西来的?”

小风站起身,大声道:“回夫子,那叫自行车!是我大姐想出来给我玩的!”

“自行车?”刘夫子拈拈下巴上的胡须,“老夫倒是闻所未闻!”

然后见到其他学子一副羡慕又好奇的神态,索性道:“不如去院子里,让夫子也见识见识!”

刘夫子话音刚落,班上的学子立马一窝蜂冲进了院子里。

这帮小兔崽子!

刘夫子边嘀咕边起身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小风已骑上自行车,展示给大伙看了。

因为其他学子和小风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即使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心里头痒得发慌,也还是没人出声说想试一试。

最后,和小风虽无来往也无冲突的陈冲开口了,“纪小风,可以让我试试吗?”

小风大度地将自行车让给了陈冲。

其他人瞬间后悔死了,早知道纪小风同学这么大度,自己刚刚就该开口了!

然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人开始向小风借自行车玩了,小风一一点头,“好,没问题!不过,大家要按顺序来!不可以抢!”

于是想玩的人,乖乖排起了队!

有几个一向看小风不顺眼的,也在这稀奇玩意面前抛开了面子,默默排到了队伍后面!

刘夫子静静看着这一切,面上露出了笑容。

之前那位纪小风的大姐纪小雪小姑娘,说要想办法解决纪小风与同学的矛盾!

刚开始,刘夫子还等着看她有什么办法!

可这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刘夫子想起那明媚的少女,心里还有几分失望!

哪知,原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小孩子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喜怒都流于表面!只要抓准了心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纪小雪这一招不但新奇,而且直中核心!

院子里,那些玩过了的同学,一脸的意犹未尽,还未排到的同学,则一脸的焦急不耐!

第一个开口要求玩的陈冲自觉与纪小风亲近了不少,他走到小风身边,问道:“纪小风,你这自行车可以卖吗?我愿意出钱买下来!”

“不用买!”纪小风摆摆手。

什么意思?陈冲瞅着他不解。

“我大姐说,她要一人送你们一辆!”

陈冲几乎不敢置信,大声道:“什么?一人送一辆?”

几个已玩过了的同学听到这边的响动,立马围了过来。

小风点点头,“是的!早上我大姐送我来学堂后,说去苏武哥的木匠铺,让他派人送过来!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到了!”

“真的吗?”“什么到了?”

几个后来的有些不明白,陈冲便道:“纪小风说,他大姐要送咱们一人一辆自行车!”

又补充道:“跟小风这辆一模一样的!”

“不是一模一样的!”小风插嘴道。

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反悔了?众人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我姐说颜色不同!”

于是同学们的心又返回了胸口,欢呼雀跃起来。

正说话间,学堂的大门被打开了,几个小厮模样的人,从马车上卸下自行车,一手一辆,扛着进入了院子里。

为首那人正是苏武木匠铺里的一个伙计,小风也认识。

他上前道:“小李哥,我大姐呢?”

小李放下手中的自行车,答道:“纪小姐在门外!”

小风正欲出去,纪子期走了进来。

看到满院的学子以及迎面走来的小风,惊奇道:“小风?现在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都在外面?刘夫子呢?”

小风道:“同学们对大姐送我的自行车都非常感兴趣,夫子就让大家到院子里来参观了!”

他伸手一指,“瞧,大家排着队准备玩呢?”

纪子期顺着看过去,已有不少玩过的同学围在了新搬进来的自行车旁边,另外一些未玩过的还排着队,想过来又不敢过来,就怕一走开,就轮不到自己玩了。

然后纪子期看到了立在屋檐下的刘夫子,刘夫子正微笑看着她。

隔着满院的人和自行车,纪子期行了个礼,“刘夫子好!”

刘夫子点点头。

纪子期便走了过去。

“纪姑娘好!”刘夫子举手作揖。

纪子期又行了个礼,“没提前跟夫子打个招呼,还请夫子不要见怪!”

刘夫子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呵呵道:“怎么会?不过纪姑娘这一奇思妙想,确实也吓到了老夫!”

纪子期谦虚道:“小雪只是根据古人的思路,提供了一些想法而已,主要功劳都是苏氏木匠铺的老板苏武哥!”

刘夫子见她不居功,心下更喜,“依老夫看来,这功劳你也不必推辞!当然,最令老夫佩服的,是你一举解决了小风的问题!”

纪子期看向院中正与同学聊得开心的小风,心中也很高兴,“谢夫子夸奖!若不是夫子偏爱,这问题也不会解决得如此顺利!”

刘夫子抚须大笑,“这点倒也是!以小风之才,确实值得老夫偏爱!如今又加上你,以后老夫怕是要被他人说偏心过头了!”

在小风的安排下,按照刚刚排队玩自行车的顺序,很快,学堂里的每个同学都得到了一辆小三轮!

红橙黄绿蓝,按纪子期的要求,这些儿童小三轮都刷成了色彩鲜艳的颜色!

小风拿出头套袖套膝套等,很严肃地道:“这些是防止受伤用的!大家在骑自行车的时候,一定要戴上!摔着了虽不痛,但咱们的双亲还有兄弟姐妹会心疼的!”

头套袖套膝套的颜色与小三轮的颜色配套,夏荷还在上面绣了些竹子小草之类的,戴上去也不会难看!

那些同学试了试,发觉挺舒服,都齐齐应道:“好!”

含笑看着这一切的刘夫子看这一切结束了,大声道:“都结束了?开心了?全部给老夫进学堂去!”

心满意足的众位学子,听到刘夫子的大吼,相互做个鬼脸,跑进了学堂里。

纪子期告别刘夫子和小风,随着小李一起来到苏氏木匠铺。

还没到木匠铺,就被门口排起的长长的人龙吓了一跳!

马车没法进去,纪子期只好下车步行进去。

里面的苏武正急得不得了!

这突然间一下子来了好多人,说是要订自行车!

可这价钱,他还没和纪子期商量好!也不好随便订,便对排队的人解释道:“各位老板,这自行车的价钱还没定好!请各位明日再来!”

随知那排在前面的几人都道:“我家少爷交待了,今天必须得下了订单!苏老板你什么时候订好价,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后面的人也如此答!眼看人越来越多,纪子期又没回来,苏武急得不行!

纪子期前脚刚踏进木匠铺,后脚便被苏武拉到了后院!

“苏武哥,外面那些人排着队,都是干什么的?”纪子期边随苏武走,边问。

“就是等着买自行车的!只是价格没定,我也不好接单!”他抹抹额头的汗,急道:“还好你回来了!快,那个价格的事情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纪子期明白过来,看来都是苏谨言学院里同学家的小厮。

“子期,这个自行车的成本加上手工大约八百文,你看订价多少合适?”

“苏武哥,你的意见呢?”

苏武道:“我计划按将军车的方式,从两两银子到五十两银子不等,单看客人的要求!”

“嗯,我基本上同意苏武哥的想法。”纪子期点点头,正色道:“不过,我还有另一个计划,希望苏武哥能考虑考虑!”

苏武看着纪子期忽然变严肃的面孔,不由挺直了身板,也跟着严肃起来,“子期,你说!”

纪子期声音坚定,“我想将大二轮的自行车推广到全国!推广到每家每户!推广到黎国的每一个地方!甚至推广到苍月、武夷!”

不是在开玩笑吧?苏武瞠目!可看看纪子期庄重的神情、坚毅的眼神、铿锵的语气,苏武又觉得,她好像真的想这样做!

苏武想着之前将军车的事情,当时的他和夏荷是多么的不敢置信!只是事实证明,跟着纪子期的想法走,准没错!

说不定还真能成!那我苏氏木匠铺岂不全国皆知?不,全天下皆知!

苏武的心也跟着沸腾了起来。“子期!你再说清楚点!如何做?”

“首先是网点布局:我们目前没有实力将店开到全国各地,可以将代理权交给有实力的商行,如唐氏商行、闵氏商行!”

苏武的嘴不由自主的越张越大。

什么网点布局?什么代理权?他虽不是很明白,大约也能捉摸出意思来!

可,与唐氏商行、闵氏商行合作?

一个是黎国四大商行之一,一个是新崛起的、全国排在前十的商行,会看得上他一家小小的木匠铺?

在他们心目中,他苏武的木匠铺估计连牛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纪子期将苏武的神情看在眼里,明白他心中被她的想法震惊了!

也许在古代来说,这个想法过于异想天开,不过在现代,这种事情太司空见惯了!

纪子期接着往下说,“接着便是想办法降低自行车的成本,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成本控制在四百文以下,售价在八百文左右!”

“这,这又是为何?”苏武更疑惑了,这不是赚少很多银子吗?

“既然想在全国推广,价钱上必须有优势!”只是,这事关纪子期心中的理想,她也不知道如何跟苏武说!

“苏武哥,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银子没有现在赚的多,弄的不好还可能会亏,活计倒是比现在多出不知多少倍!”

纪子期虽没法告诉苏武她的想法,但她想将这么做的后果直接告诉他。

苏武笑道:“子期,我现在也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做生意哪会没有风险的?

何况若能推广开,我苏氏木匠铺到那时也是全国闻名的大商行了,呵呵!

这名声可比银子难挣多了!我读书不多,这点还是明白的!”

接着话音一转,“子期,我虽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但苏武哥相信你!愿陪着你试一试!”

苏武面上的神色越发坚定,“说吧!子期,将你心中全部的想法说出来!”

纪子期对苏武全然的信任与支持很是感动,“苏武哥,先按你的想法,将门外那些人的单接了!等会咱们再详谈!”

苏武点点头,走向前堂。

不一会便传来各府小厮们的下单声,“李府蓝色”,“秦府红色”……

安排完前堂工作的苏武回来后,纪子期便将她的想法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苏武哥,我之所以想将自行车低价推广,还有这么一个原因:黎国富贵人家家中,都自养有骏马!

从各方面的功能来说,自行车远远比不上马,唯一的取巧点就是新奇!

所以那些富贵人家最多拥有二三辆就足够了!

但对不太富裕或贫穷的,家中没有牛马等的人家来说,这自行车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充当牛马的功能,同时日常也能帮助省掉不少时间!

这世上富人永远只是少数,所以关于自行车,我们的重点客户是贫下中农!”

苏武听后一思索,发现纪子期的思路非常有道理,便点头道:“子期,你想得周全!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一方面,是按原来将军车的法子,抓住富家子弟贪新奇的想法,按要求高价订做!

二来,与唐氏商行及闵氏商行谈代销的事情。

至于价格,如果成本是四百文,则六百文提供,八百文售卖!

咱们的底线是:只代销,且必须按苏氏木匠铺的规定价格售卖!”

苏武虽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低接卖给商行,由商行自行定价销售,这样不是更简单吗?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纪子期的请求,“子期,我听你的。有一点我有疑问,八百文对于许多农户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如何能让他们出钱来买自行车?”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所以我想着第一批的自行车出来后,第一批购买的人,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

即八百文可以分成三个月、六个月或一年支付,只要有天顺城本地人作担保即可!

一个月后,如果使用不方便,可以全额退款!”

苏武的嘴张大又合拢。好吧,他已经被纪子期大胆的想法惊到麻木了!

就算那些分期的银子收不回来,订做这边赚的银子也够填补的!

自行车是纪子期想出来的,苏武决定无条件遵从!

“行,子期,就按你说的办!我这边先去找找合适的可替换的材质,再谈谈价钱,将成本控制在四百文内!

现在年关各商行比较忙,等过了元宵,我再找唐氏和闵氏商行的管事谈代销的事情!

如果找到了合适的材质,这首批生产一千辆,你看如何?”

纪子期点头道:“好!接下来就麻烦苏武哥了!”

回到苏府的时候,夏荷告诉她,苏老爷回来了,让她明天辰时去书房见他!

“那哑叔也回来了?”纪子期兴奋道。

哑叔在送她回苏府后,隔日便又出去了。

夏荷奇怪地盯着着她,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没见着哑叔!不过,按常理他一直跟在老爷身边同进同出,应该也回来了!”

“谢谢夏荷姐!”纪子期边说边往哑叔住所跑去。

要说纪子期与哑叔独自相处了约三个多月,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

但若要说感情浓厚,那也稍微夸张了点!

毕竟哑叔口不能言,两人一路上基本无交流,也很难有感情产生!

纪子期之所以这么兴奋的原因,是因为苏谨言之前说过,哑叔是武林高手!

棋林学院的月考中,骑射是必须要过关的!

哑叔如果是武林高手的话,想必骑射是肯定不在话下的!

所以纪子期想在入学院前的这一个半月,让哑叔教她两手!

纪子期停在哑叔房门口,伸手敲门,“哑叔,在吗?我是子期!”

不一会,门吱地开了,哑叔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纪子期面前。

纪子期跟他相处久了,知道哑叔虽不是面冷心热之人,但人正常的七情六欲还是有的。

所以对他的表情很是习惯。

她冲着哑叔一笑,“哑叔,好久不见!子期有一事想求您!”

哑叔还是面无表情站着,但门没关上,说明他等着纪子期下面的话。

纪子期明白,也不觉尴尬,很自然地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哑叔,是这样的!我二月初要去棋林学院学习了,可学院里有条规矩:骑射必须过关,否则三个月后就会被退学!

所以,我想着求哑叔您教教我骑射的功夫!”

哑叔此时方抬脸对上纪子期笑盈盈的眼。

心中有些讶异,这小丫头,为何觉得我会答应她的要求?

纪子期不知他心所想,继续问道:“怎样?哑叔,什么时候开始比较合适?要提前准备什么?”

哑叔又看她一眼,这个顺杆往上爬的丫头!

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纪子期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好,哑叔,就两日后!今晚我带您最爱吃的红烧肉来孝敬您!”

哑叔看着纪子期远去的背影,眯起眼,嘴角似缓和了一些!

倒是个有心的丫头!

骑着自行车从学院回来的苏谨言,得意地炫耀了一番学院里同学们羡慕的神情。

小风也抢着道,“大姐,学堂里好多同学邀我去他们家玩呢!”

纪子期笑着摸摸他的头,“小风真厉害!”

小雨嫉妒道:“姐,你都不疼我,少爷和小风都有,我也要!”

纪子期捏捏她鼓起的脸颊,“小吃醋鬼!你的那个,苏武哥在做了!

咱们家小雨这么漂亮,肯定要配个秀气斯文的,才能相衬是不是?”

“姐!”小雨红着脸跺跺脚。

她发现她姐病好后变坏了,老爱取笑她不说,还爱捏她的脸!

看着小雨撒娇的小女儿神态,纪子期笑出声,“好啦!你自行车都还没学会骑,有了也用不上,是不?”

小雨撇撇嘴,接过苏谨言手中的自行车,便在谨园里练了起来。

早上纪子期去找苏小年的时候,哑叔正守在门外。

纪子期咧着嘴用眼神无声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哑叔避开眼,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他伸出手敲了三下房门,里面传来苏小年威严的声音,“进来!”

纪子期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还是如第一次见时的摆设,苏小年拿着本书坐在长形案桌后。

这是纪子期第三次见到苏小年。

屋内即使点着暖炉,明明比外面的温度高出许多,纪子期还是不由觉得一阵寒意袭身。

“见过老爷!”纪子期行了个礼。

苏小年放下手中的书,用一种纪子期无法理解的神情,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番。

这又什么意思?纪子期头皮发麻。

苏小年并没有让她忐忑很久,“纪子期,想不到老夫还是小看了你!”

纪子期心中更不安,“老爷这话,作何解?”

“你在天凉的所作所为,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苏小年的嘴角似有一丝得色,“老夫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竟走活了这么大一盘棋!连带的老夫也立了大功!”

原来是这事!纪子期放下心来。

从离开天凉的那一刻起,她就将天凉除了花二虎之外的所有事,都抛在了脑后,或者说是刻意抛在了脑后!

此时苏小年突然重提,令纪子期的思绪倒带,那晚小帐里发生的事也历历在目。

那火热的唇用力吮吸她唇的感觉,似乎也随着这记忆被翻了出来。

纪子期觉得脸上无端发热,她用力甩甩头,想要将那些画面摔出脑际。

然后伤患营里那些血肉模糊的场面,也一并鲜活了起来。

苏小年看着她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想着战场那残酷的地方,一个弱女子,女扮男装在那个地方艰难求存,还立下如此奇功,想必也经历了不少事!

当初将她送去前线时,苏小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残忍!

但因他两句话,而勾起了纪子期一些不好的回忆时!冷酷的苏小年,都不觉带上了一丝不忍!

他清咳两声,“朝廷原想对你进行封赏!老夫上官代为拒绝了!

一是你身为女子,年岁又太小!二是你有如此之才,过早暴露太过可惜!

不过陛下赏罚分明,你立下的功劳,该得的赏赐,迟早会有的!”

纪子期心中腹诽,呵呵,说的可真直白!看来是非要将她的价值榨干不可了!

苏小年可不会理会她心中有何想法,“听说你考进了棋林学院,不错,恭喜你!

先前你回来前,老夫已吩咐王管事和崔嬷嬷,对你不必拘束!

既然你进了棋林学院成了术子,这丫环的身份就不太适合了!

老夫会让王管事解除与你姐妹二人的丫环合约,你就和你的弟妹们,搬到挨着谨园的园子里,老夫已安排人收拾好了。

以后你三姐弟,就当成是苏府的远房表亲!”

纪子期下意识就想拒绝。

“在你没到找你双亲前,对你及你的弟妹们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了!”苏小年似明白她心中所想,轻哼一声,“别以为老夫将你留在府中,是为了好要挟你!

你未免太小看老夫了!以老夫的本事,无论你去到哪,是上天还是入地,老夫都能将你揪出来!

老夫不过是看在阿芸和谨言都欢喜你们的份上,还有你这次立下的功劳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对你们作如此安排!

你莫要不识抬举!”

看着苏小年略抬起的下巴,纪子期在心中作了个鬼脸。

但她明白苏小年确实说得有理。

与其三人出去租个地方住,不如在苏府安全。

纪子期道过谢,便退了出来。

离开的时候,她冲着哑叔笑了笑,然后伸出一个手指头。

哑叔的眼里不由染上了一丝笑意。

——

左右手臂上各悬着一袋小沙包、站着马步的纪子期,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牙关紧咬,浑身哆嗦个不停。

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漫过睫毛流到眼睛里,带来阵阵酸意。

纪子期拼命眨呀眨,可惜那汗水越流越多。

手臂的小沙包越来越像两个小铁球,拖着她的胳膊直往下拽。

就快力竭的纪子期可怜兮兮地望向哑叔,正在练拳的哑叔却视而不见。

她只好咬紧下唇,心中默念:腿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整个身体都不是我的!

希望借此能赶走那浑身的酸痛。

没办法,哑叔答应教她骑射的前提是:一定要按他要求的时辰来练,如果偷懒,立马滚蛋!

纪子期腰力臂力太小,特别是臂力,哑叔便让她先练力量。

等到力量让他满意了,才肯教她射箭。

曾在天凉练过马步,后又同杜康训练过几日的纪子期,也知道自己的弱点。

那时候连拉开弓都成问题,别提把箭射出去了。

后来崴了脚,她索性就放弃了。

反正那时候她也不是自愿的,是被杜峰逼的!

不过也不完全算是逼的,后来其实算得上是自愿的!

她不知为何又想起杜峰说“你以为他们喜欢打仗吗”时,还有崴脚后抚摸她脚指头,还有发现她是女子时,那眼里或失望或迷恋或炙热的神情,胸口有种莫名的情绪飘过。

猛然身子一晃荡,纪子期清醒过来。

啊,呸!那个吃她豆腐的老色狼!那个臭大胡子!

要是让本姑娘再遇见,定不会轻饶你!

因着这愤愤的情绪,本已不支的纪子期又硬生生捱了一刻钟。

终于哑叔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抬了抬,示意她起身。

纪子期想站直身子,发现膝盖像被固定住似地动不了。

她苦着脸求哑叔:“哑叔,我动不了了!你帮我先解下手臂上的沙包好不好?”

哑叔的神情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有人站马步会站成这样?

看着她那表情丰富的小脸,原本不想理会她的哑叔,最后还是伸出手解开了她手臂上的沙包。

还好心地扶住她的手肘,向上略一用力。

纪子期于是在一股大力的提携下,终于站直了。

哑叔看看院子外,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谢谢哑叔!我明日再过来!”纪子期手脚僵硬,以不自然地姿势行了个礼。

然后像个机器人般,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

如果她回头的话,会发现看到她这怪异走路姿势的哑叔,正露出一口黄牙,无声地笑着。

纪子期在极度痛苦中度过了三日之后,发现她的月事来了。

她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沮丧。

虽然她极力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小欣喜。

纪子期在当晚,面色如常地将这事告诉了哑叔。

哑叔看来快五十了,在古代都是爷爷辈的人了,放在现代,有些成婚早的,也抱上了孙子。

所以她没觉得有任何的羞涩和扭捏。

反倒是哑叔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点了点头,当作同意她好了后再过来训练。

纪子期算了算时间,发现撇掉两次月事的时间外,她在入学前,真正训练的时间只有二十多天。

然后她心中的小欣喜,这下是真的烟消云散了。

于是,月事一结束,哪怕过两日就是除夕,所有人都开始有些松散时。

纪子期也很自觉地去哑叔那训练。

这年的除夕过得很热闹。

去年的时候,纪子期因要去天凉的事情装病,小风小雨也无心玩耍。

今年虽说也要忧心骑射的事情,但好歹与性命什么的无忧。

很久没有玩过的纪子期,像个小孩子似的,玩闹了个够。

纪子期还随着苏谨言,去宋成明家拜了个年,顺便表示歉意。

宋成明倒没啥,只笑嘻嘻地问,“为何小雨没跟着一起过来?”

宋老爹一边心疼儿子遭了一回罪,一边又是因为此事带来的巨大利润而暗自心喜。

所以也不知是怪罪纪子期好,还是多谢她好。

索性派了压岁钱后,便找了个理由出门了。

除夕过后,很快就到了元宵节。

纪子期听说有灯会看,便带着小雨小风随着苏谨言安杰,连同哑叔一起去看灯会。

元宵的灯会比当时赏术大会还热闹。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人都穿着新衣,面上带着笑,携着一家老小出来逛灯会。

今晚的月色也很很力,虽然清冷,却与灯会光芒交相辉映,照得整个灯会如同仙境般不真实。

只是越是这种热闹的场合,越容易滋生罪恶。

纪子期警惕地拉紧小风小雨的手,叮嘱她们一定要牵紧,不要轻易松手。

去年因为纪子期生病,也没心情来看灯会的几人,今天情绪都有些亢奋。

小风小雨乖巧却难掩兴奋地点了点头。

“大姐,二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小风突然指向一处聚满了人流的地方大声道。

苏谨言闻言,顺着小风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那边聚满了人,看起来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他兴致更高,直接便朝那边跑了过去,边跑边回头招呼她们:“走,咱们去看看!”

纪子期只得牵着小风小雨一同跟了过去。

原来那边是个小型灯谜会,一个约人高的层塔似的七层灯笼立在那。

灯笼为圆形,一层罩一层,像现代的多层蛋糕。

底层灯笼上描绘着栩栩如生的上女飞仙图,再往上则是瑶池仙境,以及各路天仙的样子。

顶层画的是观世音菩萨,美目微垂,手指朝天,悲天悯人俯瞰众生。

正是这个灯谜会上的灯王。

美则美矣,若说新奇和巧妙,却比不上之前纪子期看过的莲花走马灯,以及造成嫦娥模样的美人灯!

何以这灯面前吸引了如此众多的人围观?

原来商家出了一个灯谜,不仅与其灯造型相呼应,也抓住了赏术大会和棋林学院入学考试后剩下的余温。

那个灯谜是道术数题。

“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7层宝塔共有红灯笼381,每层悬挂的红灯数是上一层的2倍,问顶层塔顶有几盏灯?)

纪子期还未看完,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略带轻佻的声音,“咦?唐大公子,这道题倒是有点意思!”

“嗯,是有点意思!”另一道略带清冷的声音附和,正是唐大公子的声音。

纪子期眼睛四下瞟,发现苏谨言趁着她看题的空档,早已跑到另外的灯谜前去了。

她正犹豫着是装作没听到,低头走开,还是转过身,大方地打招呼时。

右边的小雨已惊呼出声:“好巧!唐大公子好!吴公子好!”

纪子期只得顺着小雨转过身。

二人的目光落在小风小雨身上,小风乖乖喊人,“唐哥哥好!吴哥哥好!”

“小风真乖!”然后吴三多桃花眼一眯,对着小雨啧啧笑道:“小雨这丫头越来越俏了!怎样?要不要抛弃小苏子,随本公子走啊?”

小雨虽然知道吴三多爱开玩笑,可她现在已十二,也算大姑娘了!哪能听得如此笑话?

当下便红了脸,欲语还羞,在辉煌灯火的照映下,比那画上的仙子还灵俏动人。

不少经过的男子,眼都看直了。

纪子期不由瞪了一眼吴三多,这个到处放电的孔雀男!

吴三多今日着的衣衫黄绿相间,花团锦簇,还真像一只招摇爱炫耀的孔雀!

他似感觉到有人在瞪他,抬头一看,便见到之前与唐大公子发生过几次冲突的小娘子,俏生生地立在他面前,美目瞪着他。

吴三多不由伸出手指,指着纪子期,语不成调,“你,你……”

在吴三多抬头的一瞬,唐大公子也看到了纪子期。

许是因为过年,一向着素衣的小女子,也换上喜庆的大红色棉裙。

那全身火热的红,与眉间的清冷,奇异地形成了一种和谐的冲突,似火又似冰,妖艳又冰凉,身后的万千灯火竟都黯然失色,沦为了她的陪衬!

双目流彩,半面桃红,皓颈朱唇!

只是两月未见,唐大公子觉得眼前这小娘子,好似又脱胎换骨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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