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顾唯一头枕着投手臂,靠着课桌,腹痛缓和了一点,但还是不想动。
简昕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孩身体好像不舒服的样子,她拿了水杯去接了热水来,放在桌上。

“你还好吗?”

顾唯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微微抬起头,就见简昕把热水的杯子推到她面前。

明明疼得不想笑,可还是没能忍住,勾了勾唇角: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

简昕翻一白眼,她要是真能做到不理不睬倒好了。

“既然你都已经做出决定了,那我还能怎么样。”

反正以后,后悔了别找她哭就是。

“谢谢你能理解我。”

“……”

简昕从小到大生活的一向无忧无虑,除了父母意外离世那时有过痛苦以外,好像还真没有其他的伤心事。

简易南给她的生活,跟唐牧泽给顾唯一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

她做为唯一的朋友,这些年来也看着这女孩是怎么熬过来的。本来这个世道就对唯一不公平了,她这个做朋友的,总不能放任其一人孤零零的吧。

“但我以后可不会叫你小婶。”

多别扭啊,她才不要呢。

“我也不一定非要嫁给你小叔。”

只是订婚,谁规定了订婚就一定要结婚呢。

她又不爱简易南,简易南也不爱她。说是婚姻,不如说是一场互利的交易。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毕竟还是个学生,那些股东董事们定不会放心我来管理公司,况且我的确现在也不够资格,完全不懂这些事务。唐牧泽能接手顾氏,不过是因为他是我名义上的哥哥,是最亲的人。但他毕竟不是顾家的血脉,所以……如果我有更亲的人出现,那就有理由从唐牧泽手里拿回股权转交给那人。我想最亲密的关系,莫过于是夫妻了。”

“可你不怕我小叔他……”

“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让简氏入股顾氏。”

这是简易南的条件,什么心思,顾唯一还会不清楚么。

“不懂。”

简昕不是很能理解,但也听到了那四个字,相互利用。

“简昕,你活得简单,也没必要懂这些。”

活得简简单单的,这也是顾唯一最想追求的生活。但她注定是过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对了,你上一任小婶,你和她相处过吗?”

“干嘛问这个?”

“好奇嘛。”

简昕努力回想一下,说道:

“我都没见过她几次。”

“她不是和你小叔结婚有一段时间么,没跟你住一起过?”

“嗯……见过一两次,但有一次见面,她不小心把准备递给我的热牛奶给打翻了,烫了我的手。好像第二天林氏就被小叔收购了,那女的就再也没见过了。”

顾唯一撇嘴,也没多想,反正她又不会真的嫁给简易南。

……

两天后。

简易南找来的律师跟她说了一下目前顾氏集团的股权情况,原先父亲在时,顾斯城拥有顾氏集团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为最大股东。其余张、乔、叶三位董事各拥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剩余的百分之二十为有密切合作的集团企业十余家董事拥有。

也就是说,顾唯一作为顾斯城的合法继承人,有集团一半的股权,现在这一半股权在唐牧泽名下暂为代理处置。

“顾小姐,简先生希望能从你这一半股权中抽取百分之二十转为他的股权。”

“百分之二十?”

张、乔、叶三位董事都才只有百分之十,这简易南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换想一下,如果那三位董事的股权都已经归于唐牧泽手里,自己再分百分之二十的股权给简易南……

“不行,最多百分之十。”

“顾小姐,简先生说了如果你不同意,那么你和他之间的合作就作废了。”

合作作废?

“我给他打电话。”

“简先生说过,只有顾小姐签了这股权转让书,才会接你的电话。”

那律师的话还真是……

看着那股权转让书,顾唯一犹豫了,况且她现在也签不了,唐牧泽目前还是她的股权代表,还得要他签字才行。

……

在屋里待了一天,看着那份股权转让书,顾唯一心里很乱。

虽然说转让二十的股权,自己还拥有百分之三十,简易南占不了上风。而唐牧泽就算真的把那三位董事的股权拿到手,她和简易南一起的股权也是大份额,唐牧泽也占不了上风。

顾唯一,你现在只能赌一次了。

下定了决心,她去了书房。在门外深深吐了口气,象征性的敲了敲门。

“哥,我有事想跟你谈。”

“进来。”

轻手轻脚的推开书房的门,进去后关上了门。

她走到那长桌前站着,似乎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说跟他说。而唐牧泽,目光未曾看向她,翻看着那些文件。

“哥……关于我和简易南要订婚的事,你是同意了吗?”

好像从她开始提到这件事,再到后续的发展,唐牧泽都没有说过一句不许,但也没说同意。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下周就是月底了……

然,回应她的依旧是冷空气。

“如果你同意了,那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让简氏入股的事。”

心虚的把最后几个字说出,那人终于不再是漠然之色,抬眸与她对视,那棕黑色的瞳孔里,像是折射出一抹阴暗。

只是这样一个眼神,她就怯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

他说,如果不同意。

她想,这无关紧要。

垂眸看着地板,女孩背着手,捏紧几分,掌心渗出了细汗,而后字字咬牙道:

“理由。”

唐牧泽,你不同意的理由是什么。

“你不爱他。”

男人云淡风轻的四个字,瞬间就能击垮顾唯一所有的准备。

理由可以很多,但最直接最重要的只有一个——你不爱他。

她不爱简易南?很明显吗?

也是,本来就是个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只是爱不爱,还重要吗?简易南的前妻,难道他爱吗?林语熙,难道唐牧泽爱吗?

既然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就注定了有的事情是无法选择的。譬如所谓的真爱,顾唯一从不奢求,也不敢去触碰。

“爱情是可以培养的,至少简易南……”

她停顿了两秒,直视那人的寒眸,启音:

“他让我有想依赖一辈子的冲动。”

能够让她有这样冲动的人,并不多。

而抱歉,她现在说了谎。能让顾唯一有想依赖一辈子冲动的人,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人。

但正因如此,她才要从那美好的梦境中醒来。

那个人,也要试图把他从心底剖去。痛是痛了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痛苦也会过去的。

唐牧泽重瞳眯了眯,想依赖一辈子的冲动?这话听着,还真叫人心寒。

凝在唇畔的笑,镀了阴柔。

“过来。”

字音里夹杂着的凉意,让人不寒而栗。

踱步到他身边距离不到半米的位置,她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拿着律师给她的股权转让书,紧张的捏紧了一些。

下一刻,那人的大掌就拽过了她的手腕,跌落在他怀中,手上的纸张也被他轻而易举抽走。

“……”

顾唯一倒吸口冷气,不敢出声了。

唐牧泽根本没看那转让书一眼,就扔在了地板上,扣在她腰间的大掌加深了几分力道,女孩抬起头,正迎上那朝她倾覆而来的危险气息。

“唯一,我对你不好么。”

温凉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仿若那抚过她脸颊的是冰冷的刀尖。

他是在,问她吗?

女孩保持了缄默,微微摇了摇头,不知是在说不是,还是不好。

唐牧泽对她好吗?这也是顾唯一经常问自己的一句话。

在她生病时,守着她的人,是他。

在她难过时,哄她笑的人,是他。

在她高兴时,与她分享喜悦的人,是他。

很多时候,只要有他在,她就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他待她的好,不过是在自己的目的下给予的施舍罢了。

如果她不是顾家的女儿,或者应该说——

如果她有一天意外死了,那唐牧泽是该难过,还是该庆祝呢?

有的痛苦是给人临时处死,有的却更像是慢性毒药,在缓慢的时间中,折磨着你的身体,你的精神,你的灵魂。

最后变成一只枯叶蝶,残破枯萎,只剩下难看不堪的躯壳,苟延残喘。

女孩莞尔轻笑,带有温暖的手缓缓抚上他的眉目,其实有一句话,她一直想告诉他。

“如果我们都是简单普通的人,我想——”

绯红的唇瓣往前贴在男人耳边,每一个字,缱绻蚀骨——

“我一定会深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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