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把花了的脸洗干净后,浴缸里的温水也放满了。
的确是有了困意,将穿着的衣服都脱下,却听到了敲门声。

顾唯一眸光一颤,第一反应就是抓过一旁的浴巾围住自己,双手紧紧攥住毛巾一角,浴室的门没有锁,那人象征性的敲了门后,推门而入。

是唐牧泽!

“哥!”

终于,不再是小绵羊式的娇柔,而是惊慌的颤栗。

唐牧泽挑眉,精致的五官看不出丝毫瑕疵,笑得邪肆,却撩人于无形之间。

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破口而出的那个字音,重了一些,手捏紧几分,立刻佯作发脾气的样子哼道;

“哥你快出去啊,我要沐浴了!”

倒是那人,不以为然。修长的身影,朝她靠近。

“遮什么,以前又不是没看过。”

以前……

他口中的以前,那真的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语气中的急促,不言而喻。她背过身子,不去看他,可手心已经出了冷汗。

而那温凉的男性气息喷撒在她后颈之间时,顾唯一心颤不已。

“哪里不一样了,嗯?”

骨节分明的手指捋过她的长发,露出那白皙的肌肤。

“唯一,你不小了。”

十八岁了,不再是以前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她现在也懂得何为男女有别,不再只单纯的把眼前的人当作亲人,他是唐牧泽,是哥哥,也是个男人。

她的确是不小了,能分得清是非对错,能分得清豺狼虎豹。

“哥,跟你比起来,我还很小。”

小,不只是年龄。

跟唐牧泽比起来,顾唯一又算得上什么呢。他可以理所应当的拿走她的一切,而她却连讨回的勇气都没有。顾唯一,在唐牧泽面前,真的太渺小了。

“你快出去吧,我真的得洗洗睡了,明早还有课。”

“晚安。”

唐牧泽的这句晚安,的确是久违了。

那时候,她每晚都要等到他说这两个字,才肯乖乖睡觉。而现在,她反而不习惯听到他说这两个字了。

眉目之间,落下的晚安吻,曾经的无比期冀,如今就有多讽刺嘲弄。

……

翌日,考古文物选修课上。

“你看,那不就是顾唯一么,没想到千金小姐也会来上这种无聊消磨时间的课啊。”

“难道你以为有钱人都只会学金融不成?再说了,人家靠哥哥,懂得享福就行。”

“可她哥又不姓顾。”

后座女生之间交谈的声音,不知有意无意,总而言之,都被顾唯一听去了。

却已习惯了,自己这个软柿子的形象。

“顾唯一,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一道声音拔尖的女声传来,她抬了抬头,是林知薇。

不等她开口,对方已经很自觉的坐下了。

林知薇,她能说自己很不喜欢么。如果没记错,那场生日晚宴,很不愉快。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说过话了。”

“是么,我们也不熟。”

很多年,十二岁生日宴到现在,的确是有很多年了。

“小时候的事你还记恨不成?顾唯一,马上我们就会是一家人了,和好不?”

原来,是来求和的啊。

不过——

一家人?

顾唯一不解蹙眉,谁和她一家人了。

林知薇看出她神色中的疑惑,笑了笑,说道:

“你还不知道吗,唐先生就要和我姐订婚了。”

订婚?

女孩蓦地站起身子,在课堂之上,在老师目光之下。

“顾唯一同学,有什么事吗?”

而后,众人的目光皆投向她。

最后,顾唯一当众翘课,跑出教室的一幕,立刻上了学校的论坛。

……

顾氏集团。

秘书根本拦不住女孩,总裁办公室的门被她推开,也不管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

“唐牧泽!“

林语熙看着冒失闯进来的女孩,在公司里可没人感这么直接叫出这三个字来。

原来,是顾唯一啊。

“唐总很抱歉,我拦不住顾小姐。“

秘书看向一旁的林语熙,只见对方轻声笑了笑,说道:

“这就是唯一吧,倒是第一次见,长得可真是好看。“

却是顾唯一的目光根本不在这个女人身上,,眸子紧盯着那人,片刻之后,冷笑问:

“哥,你要和她订婚?”

林语熙听得出,女孩这言语中透着的冷然。都说顾家千金性格骄纵,如此看来倒还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闯进办公室,刚才唐牧泽那三个字,有耳朵的都能听到,可见这千金脾气可娇气得很。

唐牧泽眸色暗了几分,菲薄得唇轻抿着,那抹凛然之色,凝了冷寒。

“唯一……”

却是不等林语熙再说什么,顾唯一走上前,?完全无视旁人,一双眼睛紧紧与那人深灰色得瞳孔相对——

“哥,回答我。”

是不是,要跟这个女人订婚。林氏集团的长女,林语熙。

“你先回去,晚上去接你。”

“好。”

林语熙温婉的样子,倒衬得颇有未来总裁夫人的风范。而顾唯一呢,相比之下,就是个任性目中无人的千金,难怪别人总说,顾唯一靠的是哥哥。没有唐牧泽的庇护,她又如何能这般肆无忌惮?

很快,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他。

他刚才对林语熙说,晚上去接她。接她做什么,约会?

“你逃课了。”

从步入这总裁办到此刻,他终于对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却是在顾唯一听来,极其好笑的话。

逃课?与他突然要订婚的事相比,她逃课不过是小之又小的事吧。

索性她也不再问,背过身子,靠着那桌沿,说道:

“我不许你结婚。”

她不许,便就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是订婚。”

唐牧泽好看的眸子眯了眯,丝毫未把女孩的“不许”放在眼中。

向来只有他对她的不许,可从未有过,她对他的不许。、

“总之我不许!”

转过身与他四目相视,女孩一双手撑在桌子上,眼中带着的愤然,多了几分波澜。

男人只是噙着笑,问她理由。

理由,她不许的理由。

顾唯一垂眸咬唇,片刻后佯作任性嗤然之样,哼道:

“她有个讨人厌的妹妹,所以我讨厌整个林家的人。”

“只是因为这个,嗯?”

唯一,只是因为这个理由么。

唐牧泽肆意而不羁的笑意,在她眼中,就是沾了毒的罂粟,一碰就会深陷其中,却迟早有一日,毒发身亡,痛苦不堪。

“还有……”

“说。”

还有什么理由,全都说出来,让他听听,值不值得让自己改变心意。

妖孽的笑,不怀好意。顾唯一还真是没有想好其他“理由”,蓦地蹙眉捂着肚子——

“哥,我胃疼……”

唐牧泽不以为然,噙着的笑意更加深邃,透着几缕亵玩之色。

嗯,编不出别的理由就装胃疼,这一招倒是不赖,就是演技太过拙劣。

“你送我去医院,我真得不舒服。”

“回去上课。”

却是男人笑意褪去,只剩漠然。

“哦。”

顾唯一不是厚脸皮的人,既然装可怜这招没有用的话……

出了办公室,门合上的那一刻,她眼中的涟漪,被冷然取而代之。

晚上有约,所以根本不想理她是么。

如此,那她就偏要那佳人今晚空欢喜等待一场了。

几分钟后,

秘书甚至来不及敲门就推门而入,神色慌张——

“唐总,顾小姐刚才在茶水间被打翻的热水给烫伤了!”

傍晚,医院。

“哎哟,护士姐姐你轻点啊。”

抱怨中不失娇嗔的语气,那右手烫伤,左手还拿着糖果,咂咂嘴叫疼的女孩,也不知她是真疼还是假疼。

护士正在给烫伤的人儿上药,右手手腕一片都红涨了,的确是太不小心了,那热水泼上去的那一刻得多疼啊。即便是上了药,这几天也不能乱碰乱动。

顾唯一舔了舔唇,这次的糖果比以往的都要甜,大概是因为——

有胜利的滋味吧。

“哥,这样看着好丑哦。”

护士上完药后,顾唯一抬起自己的手,弩眉撇嘴,佯作委屈可怜。

而那一直守着她的人,菲薄的唇轻抿,棕黑的瞳孔中凝了冷意。

他好像,生气了。

顾唯一咧嘴笑了笑,不是吧,这可不像唐牧泽。

就因为无意破坏了他和佳人晚上的约会,所以给她摆脸色看?

“又没人求你在这里陪着我,重色轻妹……”

某女嘀嘀咕咕的嘟囔着,转过头也不去看他,临近夜晚的医院真的很安静,连寒风吹过叶落的声音都能清楚听到。

嗯,怪渗人的。

“要不我们回去吧,我不想今晚住在这里。”

只是烫伤,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对吧。

“怎么烫伤的,嗯?”

却是那人不温不凉的话语幽幽传来,语气中夹杂着的冷意,不言而喻。

“不是说了么,口渴了想喝水,不小心就碰翻了热水杯啊。你也知道,我向来不是细心的人,谁让那茶水间跟我有仇呢。”

有的人说的无意,有的人也装作这是事实。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在这里,他也在。

这就足够了,不是么。

“你的确不是细心的人。”

不细心到,在意每一处细节,都能好好利用。

这样的不细心,倒是成就了你的心思。

唐牧泽这句话,可不像是对她的认可。有的话别去深究,别去理解,字面意思也不错,至少不膈应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说话,她也难得保持了沉默。

直到,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出声:

“哥你还记得吗,那次爸妈去了国外,我爬到树上摔下来,疼得一直哭,你抱着我来了医院,跟我说唯一不要哭,你不喜欢爱哭鼻子的妹妹。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哭了。就连爸妈消失无影后,我都没有大哭过。因为那个时候,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会怕。”

也许每个女孩的童年中,总希望身边有个能保护自己的人,无论何时,他都会在那里,陪着你。

可惜,是那时。

“那现在呢。”

那个时候与现在,有哪里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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