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胡女,不懂规矩,你何必和她置气。走吧,让大家聚一聚,我难得有空闲。”
“那我传说过去,让大家都到主院。”

夫妻聊了一会儿,来到主院。

城南侯府的主院里有一个小厅,专门用来招待尊贵重要的客人,今天没有客人,却也是热闹得紧。赵英、秋菊、师高月明、阿济格以及侯宗林,侯宗武、侯宗文、侯小璐以及养子张克利全都聚在了小厅。

侯宗林和侯小璐年龄相差不大,两人又常在一起玩耍,此时两人牵着手,坐在角落里,也不知道在悄悄说些什么,小璐时常捂嘴轻笑。

侯宗文、侯宗武两人同一晚出生,两人皆一岁多了,到了能蹒跚着走路的年龄,由于是在主院,就由小梅和小柳一人抱着一个,两个小家伙呀呀学语,说不出的可爱。

张克利是养子,又是初到侯府,但是他的调皮捣蛋功夫早已声震侯府,此时他和母亲阿济格一起,反倒显得有些落寞。

师高月明看着几个神态各异的小孩子,眼圈不由得红了,她的心肝宝贝侯小清远在灵州,看着侯云策乐呵呵地一会抱宗文,一会抱宗武,心里酸溜溜别提有多难受,在赵英面前,她格外坚强,脸带笑容,用天蓝色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众小孩。

赵英出自大家,又因为大赵皇后和小赵太后的关系,常年行走在宫中,见多且识广,很能镇住场面,她脸带微笑,略显矜持地看着热闹的一群人。

等到黄老六亲自端上来一大盆羊肉汤,午餐也就开始了。

“天气眼看着就要热起来,再不好好吃几顿黄老六的羊肉汤,到了夏天就不是这个味道了。秋菊,用大碗盛汤,你看看月明,喝得多爽气。”

在侯云策的带动下、在众妻妾的配合下。以及在小孩的吵闹声音中,午餐吃得极为热闹,很有些正月初一年饭的气氛,这一大家子人,虽说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却极少有机会坐在一起,也算是大户人家特有产物吧。

侯云策吃完之后,用热毛巾擦了擦嘴。对张克利招了招手,道:“张克利,你过来。”

侯虎在府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个人,一是亲娘阿济格,另一个就是养父侯云策,他从小跟着阿济格长大,怕阿济格是纯粹出自天性。怕侯云策则是受了侯府黑雕军亲卫的影响,张克利对于这些武艺高强地亲卫们极为崇拜,可是这些亲卫在父亲面前却是毕恭毕敬,这让侯虎对养父侯云策心生崇拜和畏惧。

“张克利,你的年龄最长。弟弟妹妹都比你小,你给我说说,你应该如何对待弟弟妹妹们。”

张克利没有想到父亲突然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他挠了挠头。想起了以前在黑城的生活,就道:“打到了猎物,要分给弟弟和妹妹,不能一人吃,野兽来了,契丹人来了,要带着弟弟妹妹一起跑,不能一个人逃跑。”张克利说到这里。已经想不出来再应该说些什么,他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又四处看了看,看到侯宗林头上包扎的绷布,吐了吐舌头,道:“还有,不能欺负弟弟妹妹。”

侯云策对于张克利的回答很满意,道:“你是哥哥。弟弟被你砸伤了。不管是不是你的错,先给弟弟道歉。以后孩子们做了错事,必须要道歉。”

张克利并不理解“道歉”的涵义,干脆端了一杯米酒,走到侯宗林面前,低低地道:“请你喝杯酒,宗林弟弟。”

“宗林,你过来。”等到侯宗林走到身边,侯云策温和地说道:“你今天受伤,哥哥是为了打鸟,并不是有意砸你,现在哥哥给你端了酒,你就喝下去。”

侯宗林没有张克利的野性,却也并不怯懦。他走到哥哥侯虎面前,端起酒,仰头喝了,又用袖子擦了嘴巴,和侍卫们的样子很是接近。

侯云策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以后我的几个孩子,互相之间要爱护,你们作为母亲也要严加监督。”

侯云策眼光突然变得极为锐利,眼光每位娘子脸上扫过,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道:“今天在座的所有孩子们,还有远在灵州的侯小清,都流着我的血脉,或是我的养子,就是一家人,决不准内斗。”

这番话,让众小孩听得莫名其妙,可是在座的四个女子却听得明白,自古侯门深似海,里面的倾轧与斗争,其残酷并不亚于战争,侯云策这是在防微杜渐。

“张克利是我的养子,从今天起,我赠名其为侯宗虎。”侯大利此举也有深意,通过侯宗虎之事,他也是向黑城传递信号,打消有可能产生的顾忌。

阿济格闻言大震,侯云策的几个儿子皆是宗之辈,和陛下林宗训地辈份相同,今天侯大利赠名,这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事情。阿济格咬着嘴唇,眼睛水悄悄地涌出了眼角。

处理完家务,午餐也就要结束了,侯云策顾不得休息,便匆匆忙忙地前往中书门下。

中书门下早已等着许多官员,能够在中书门下等候的都是各侍郎以及上的重臣,侯云策一一见过礼,便进了内院,将这些官员交给了参政知事司马翎。

侯云策以节度使入相,虽然雄兵在握,可是在朝廷上的根基却无法与王薄、魏仁浦等老臣相比,心腹中理政人才极少,中书门下原来还有一个里奇部的吴若谷,吴若谷成了剌史之后,中书门下就没有得力人手。侯云策考虑再三,也只能利用原有的人才,便提升才能突出的薛居正、旧相识司马翎为参政知事。

薛居正和司马翎两人升任参政知事,事实就是担任副宰相。

司马翎以前是曾任过吏部侍郎,侯云策在凤州、灵州之时,曾经通过司马翎调动了不少小官,包括赵普等人均是通过司马翎地关系这才调至了黑雕军中,将司马翎升任为参政知事,也是发挥司马翎在吏部多年的优势,挑选现成的优秀官员补充缺口。

司马翎与前些年相比,瘦了整整一圈,而且每天口渴得历害,因此,每天到了中书门下后院,总是让小吏们烧上水,并随时放在手边,这样他才觉得安心。

薛居正以才华扬名大梁,虽是侯云策旧识却不是嫡系,属于使用中观察、观察中使用的大臣。

鉴于两位大臣的情况,侯云策特令这两名参政知事“不宣制、不押班、不知印、不升政事堂”,从本质上两人就成为了侯云策的私人高级助手。

此时,司马翎应付络绎不绝的大臣,薛居正就到后院汇报重要之事。

薛居正道:“今日有两件事情重要,一是礼部送来的春考奏折,另一个是户部请求整顿赋税的奏折,其余的都是日常小事,这些奏折都已分类归整,侯相有空可阅。”

侯云策笑了笑,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春考在即,这是大事,我先礼部奏折,你派人去请窦仪尚书来此。”

礼部尚书窦仪原是礼部侍郎,是御吏窦俨族弟,窦俨在审理澶州水祸一案之时,已和侯云策有密约,对侯云策暗中多有襄助,此时侯云策掌握朝廷,投桃报李,将礼部侍郎窦仪升任为礼部尚书。窦仪和其兄长一样,皆为很有风度的儒家弟子,虽是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头发、衣饰却没有一丝凌乱。

侯云策诸事缠身,随意聊了几句,便切入正题,道:“今年春试,有几个问题要与以往不一样,进士人数扩大到五十人。”

大林春试,进士一般也就十人到二十人,窦仪听闻进士人数一下翻辈,脸上吃惊之色不能掩饰。

“科举考试,说到底是选拔官吏的一种方式,长于考试并不代表着是个能员,百姓有句俗语,叫做是骡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所以,依我的意思,不妨多取一些进士,放在地方上用实绩来检验,总能发现几个人才。”

窦仪虽然觉得侯相这种做法不合常仪,但是见侯相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暗道:多几个也就多几个吧。

“其二,国家开科取士,为官择人,不是私人取士,从这科起,及弟举人不得称呼知举官为恩门、师门,也不得自称门生,有违命不遵者,由御史台弹劾上报,而且主考官不能固定,春考前由中书门人临时指定。”

“其三,科举取士禁绝朝臣公荐士人,鼓励举报违规者,一经查实,举人将丧失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听到这一条,窦仪脸上禁不住有些热气,“公荐”是科举考试的一种特权,每年知举官赴贡院主试之前,台阁近臣可以保荐“抱文艺者”,号称“公荐”,其实这是一种变相请托,侯相此令一出,不知会堵了多少台阁近臣的利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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