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礼仪式结束之后,时间已经是中午,来宾们就被让到了食堂那边,等待酒宴开始。
按照黑瞎子屯的习俗,还是在食堂门口摆了两张桌子,有人专门负责写礼账。农村都是这样,不习惯送红包。

写礼账这边呢,主要是两个人忙活,一个人负责落笔,另外一个人呢,则抱着兜子,负责收钱,还兼职找零儿。

没错,在前些年,不大富裕的时候,随礼也就三块五块的。拿十块钱来了,到这还可以找五块钱回去。

不过现在基本就没有找零儿的了,都是百元大钞,就是多少张的问题了。

游客们也跟着来凑热闹,挤在桌子前面随礼,看着王老爷子唰唰点点,运笔如飞地记录下他们的名字,这种感觉还是不错的。

早晨的时候,田小胖定下的规矩:游客只是象征性地收取十块钱的礼份子。

不少人兜里没零钱啊,所以,负责收钱的包村长,又开始重拾找零儿这项工作。

“哎呀,别找了,一百块钱吃顿喜宴,我们也是赚了!”游客们也觉得十块钱实在太拿不出手了。他们可都听说了,今天的酒宴,那可都是好吃的!

包村长头也不抬:“规矩不能坏——找你九十。”

还有的游客兜里不揣钱,拿着手机在那问:“扫码行不行啊?”头一回听说,随礼份子也扫码的。

等游客这边都忙活完了,就轮到村民了。现在,合作社两次分红之后,大伙手上也有钱了,又都感激小胖子领着他们发家致富,所以,都想趁机多表示表示。

“俺先来,还着急放猪去呢。”包二懒挤到前面。

“都晌午了,放啥猪啊。今天村书记结婚,猪也放假。”其他村民嘴里嘟囔着,开着玩笑。

包二懒也不搭理他们,从兜里摸出一沓子钱:“老爷子,给俺写上,一千块!”

大伙都嘻嘻哈哈地议论着,说什么要是从前那时候,包二懒兜里,估计都掏不出一百块来。

包村长从钱里面抽出一张,剩下的交还到包二懒手上:“小胖说了,礼金最高线儿是一百块——”

啥,村民立刻不干了:一百块,这不是扯蛋吗?

包村长点着嘴里的小烟袋,吧嗒两下:“以后咱们黑瞎子屯就是这规矩,有个婚丧嫁娶啥的,礼金最高就是这个数。别手里刚有俩糟钱儿,一个个就飘了!”

这个,也是田小胖跟包村长和包二爷他们都商量好了的,免得互相攀比浪费。这点钱呢,其实就相当于大伙凑钱吃饭了,谁也不会在乎。

没法子,村民只能按照规矩来了,村委会的威信,还是比较高的。这也叫不少原本心里忐忑的村民,也彻底放下心里的负担:他们还担心礼份子太轻,被别人瞧不起呢,现在好了,大伙都一样。

就连田小胖的那些亲友,也都一律按照这个数。惹得他二舅很不高兴:“娘亲舅大,俺就这一个外甥啊,本来还想多给点压兜钱呢!”

“给你省钱,你就偷摸乐吧——那个谁,不随礼不许进屋!”包大吵吵一伸手,拽出来一个。

大伙也都跟着哈哈笑,因为被拽出来的,是黑猩猩阿马尼。

阿马尼伸着大长胳膊抓抓后脑勺,嘴里还不满的噢噢叫:俺天天在小胖家里吃饭,从来也没要过钱。再说了,俺也没钱!

这货现在还欠着小卖店里好几百块呢。

“刚才不是给你发红包了吗,里面正好一百块呢。”包大吵吵不依不饶,其实也就是取个乐子,当耍猴了——耍猩猩了。

红包!阿马尼想起来了,连忙掏兜,还真摸出来一个红包,直接塞到包大吵吵手里,然后一溜烟跑进食堂。

“算你识相。”包大吵吵打开红包,“也给写上吧,阿马尼,一百块。以后等黑猩猩娶母猩猩的时候,大伙还得随回去呢。”

周围的人们大乐,可是,包大吵吵很快就乐不出来了,因为红包里面空空如也,哪有钱啊!钱肯定是有的,只不过,被阿马尼这货早就给抽出去了。

这下子,大伙更乐了:堂堂捞头忙的,竟然被猩猩给耍了。

包大吵吵也气乐了:“反正是你们自个家的事儿,俺不管了!”

呱哒呱嗒呱哒哒——随着竹板声响起,食堂门口,又来了两个打竹板讨喜钱的。

现在,这种讨喜钱的不少,经常出没于饭店门口,看到办喜事的,就上来呱哒几下竹板,弄个几块钱。一天要是能赶上十份儿八份儿的,也不少赚。

这行可有点历史了,以前都是唱数来宝的。人家虽然也要钱,但是毕竟会遛口辙,说起来都一套一套的,属于凭手艺要钱。

不像现在这些讨喜钱的,就会敲两下板子,说两句恭喜啥的,一点没有技术含量。

来的这两位,年纪都不小了,在周围这一带都小有名气,属于正宗讨喜钱的,能说会唱。刚才那一幕,自然也看到了,马上就现编现唱:

“嗨,秋高气爽喜洋洋,抬头看到一位捞头忙。捞头忙,不简单,大事小事一肩担,伸着俩手就知道要钱,被黑猩猩还耍得团团转——”

大伙一听更乐了,包大吵吵应付这场面最拿手了,直接给俩唱喜歌讨喜钱的塞过去俩红包:“老哥俩好好唱,一会开席了,好好喝喝。”

唱喜歌的还来劲了:“嗨,要喝酒,你不行,俺漱口都得十瓶带八瓶。要喝酒,你白给,俺上天参加蟠桃会,喝上三天三夜都没醉……”

还真别说,这俩唱喜歌的一来,更热闹了。等他们唱了几段,坐在旁边喝茶,后面的娃子们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小囡囡他们也都争先恐后地举着红包:“俺们也要随礼!”

还来这一招,不好使啦!包大吵吵有了刚才的经验教训,当然不会再上当。

结果呢,娃子们都开始从红包里面拿出来一张大钞,他们才不像阿马尼那么没脸没皮呢。

这小娃子,不用随礼啊——”这下,反倒是把大吵吵给难住了,瞧着后边好几百小娃子,那些小病号都包括在内,小手抓着钞票,使劲挥舞,场面好不壮观。“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典故。在以前,村里有结婚的,那基本上都是全家抬啊。因为那时候条件不好,要是能到喜宴上大吃一顿,都赶上过年了。

所以都拖家带口的,孩子又多,随个十块八块的礼份子,一家子也基本都吃回去了。

要是那些胆子大嘴巴馋的小娃子,还会跟着连坐好几悠,吃个肚圆。

这门口动静闹的挺大,把里面的田小胖和其其格都给惊动了,跑出来一瞧,也有点哭笑不得:俺给你们发的红包,还没捂热乎呢,转眼就给俺随回来了是吧?

“小胖啊,收着吧,孩子们都有参与意识了,这个可不是钱能买回来的。”老汤站出来替孩子们说话,别的都好说,主要是那些小患者们,必须考虑他们的感受啊。

那就收吧——田小胖也没辙了,干脆单独弄了一本礼账,负责给娃子们登记。其其格就坐在他身边,负责收钱。每收一个,就摸摸娃子的小脑瓜,然后,在他们脸上亲一口。

“瞧瞧人家这两口子,这才叫珠联璧合呢。”大伙也都看得挺乐呵。

而那些小娃子们呢,也很有成就感,拉着手走进食堂,坐那都老仗义了:“先把猴儿酒给我们上来!”

田小胖也忙活够呛,三百多娃子们,写名字就写了半天。刚要站起身,就看到老汤笑眯眯地也递过来一张钞票:“入乡随俗,我也要随礼——”

身后,还跟着好些个外国友人,像约翰森和苏珊娜等人,一个个眉开眼笑的,都赫然在列,苏珊娜看到田小胖的目光飘过来,还朝他抛了个媚眼,吓得小胖子赶紧把目光收回来:这个大洋马太奔放,驾驭不住啊。

“随礼就随礼呗,不过还是老规矩,不许超过一百块。”田小胖嘴里嘟囔着,然后,就接过来老汤递过来的一百块——美金。

逗俺玩呢是吧?田小胖把钱给他塞回去:俺要红票子,不要绿票子!

既然是入乡随俗,那么就得彻底,没法子,这伙老外只能往外掏红票子。一人递给小胖子一张,然后乐呵呵地也进了食堂。

路过田小胖身边的时候,苏珊娜还伸手挑挑小胖子的下巴颏:“亲爱的田,我知道你还是个处男,要不要我一会儿给你单独辅导一下,嗯哼?”

大姐,你就别跟着添乱啦!田小胖将她的魔爪扒拉到一边,万一俺老婆打翻醋坛子咋整啊?

事实上,其其格可没这么小心眼,反倒在旁边笑盈盈的看着:小胖子是啥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就算那个外国妞主动投怀送抱也没用。

“小格子,你倒是放心。”男人婆瞧着苏珊娜火爆的身材,着实有些羡慕。她被称作男人婆,除了性格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好像跟飞机场有点关系。

书记大人也点点头:“瞧不出来啊,老实巴交的田小胖,现在都能勾搭洋妞喽,小格子,事实证明,还是你的眼光好。”

正聊着呢,就听到旁边那桌写礼账的又是一阵骚动,扭头看过去,只见在人群的簇拥下,一头大马熊,领着一群黑瞎子,正在那发出愤怒的咆哮。

包大吵吵仗着胆儿,张开双臂,俩腿都有点哆嗦:“不随礼,你们就不能进去,这是规矩——”

跟狗熊讲规矩,不好使啊,它们就是打破规矩的代表。尤其是熊大它们几个,老委屈了:你们不能这样,俺们刚刚出过力啊——

旁边俩唱喜歌的也瞧着新鲜:这黑瞎子屯是挺特别的,往常的词儿都用不上啊。偏偏啥稀奇古怪的事儿还都有,叫人挺有创作欲望的。

于是,又呱嗒呱嗒地敲起竹板儿:“嗨,打竹板,四下看,只见一个个黑大汉两边站。黑大汉,不简单,肚皮大,巴掌宽,哈喇子流出二尺半,捞头忙的来阻拦,腿打哆嗦肝儿也颤儿,一巴掌呼过来肯定上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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