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牧放在石桌上的手周围已经开始结冰,药叶儿立即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迎面袭来,连忙道,“玄沐!你若没事,去把荀金药房的几个疑难杂症看了去。”
“啊?我懒,不想动……”玄沐一边说着,一边蹭着药叶儿的脸,一边看着邵子牧。

“行,你不去我去。”说完药叶儿就拿着医簿起身,这地方肯定是不能继续待了。

玄沐见面就用她挑衅邵子牧,若只是玄沐自己用语言,邵子牧多半是不会理会的,但是他拿她来刺激邵子牧,恐怕邵子牧不可能那么好脾气一忍再忍。

想来药叶儿觉得心理窝火,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为什么邵子牧练凝物就那么容易?她练凝物就那么难?邵子牧不仅可以凝物,还可以长时间持有用荀药心法凝结出来的冰剑。

想她练气凝物十几年,居然不如邵子牧一年!

玄沐一脸失望看着药叶儿出了苑门,邵子牧不想理会玄沐,起身就走。玄沐手指敲着桌子,“邵子牧。”

邵子牧身形停下,等着玄沐继续说。

玄沐站起身,靠在石桌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药叶儿未必什么都不知道。我劝你该说的,趁早跟她坦白,不然到最后……”玄沐没有继续往下说,

“叶儿知道什么,你又清楚了?”邵子牧微微侧目,用眼角看着玄沐。

玄沐见邵子牧如此,耸了耸肩,负手而行,“你只记得,无论什么时候,只有我可以找到药叶儿就行了。”

邵子牧皱着眉,狐疑的看着玄沐离去。

这个人此时在这里说这样的话,是什么?难道他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可以找到叶儿,他为什么要故意说给他听?单纯地为了……激怒他?

“殿下。”邢武从身后的围墙翻进来,落在邵子牧身边。

“说。”邵子牧依然看着玄沐的背影。

“王城里传话,今日,帝君要去凤栖宫,与萧帝后做个了结了。殿下……是否要把东西送去?”邢武问道。

邵子牧收回了心思,“送。你随本王去。”

“是。”邢武垂头回应。

*

凤栖宫,青龙帝国历代帝后在王城里居住的地方,这做宫殿有的冠绝后宫的奢华,这些奢华象征着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萧帝后坐在暖阁之内,手撑着额头,神思倦怠。在一边伺候的婇萍匆匆从外面跑回来,还没进门萧帝后就问道,“打听的如何?”

婇萍摇头,“打听不到二皇子殿下事情,哪怕奴婢使了银子,也没有人说。”

萧帝后愣愣的看着烛光在暖阁中左右微颤,自从那日邵天启命人把她禁锢在宫里的那一刻,她就有不好预感。

那一夜,她的心在不断地下沉,夜半睡觉身体也在一个看不见尽头的深渊快速下落。身侧没有任何可以让她抓住救命的东西,也没有任何人跟随着她。只有无尽的黑暗,寒风凌冽。

最后,她努力睁开眼睛,逃出梦魇,身上早就已经被汗湿透。

多少年来,她再也没有做过这么无助的梦。而今梦境袭来的时候,她心中却有了预感——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参见帝君。”门外传来內侍叩拜青龙帝的声音。

萧帝后抬眸,看着门口。

青龙帝负手而来,盘龙升纹的靴子,跨过门槛。他侧身看着坐在暖踏之上的萧帝后,说道,“你们都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屋里的所有侍女不敢抗命,全都退下,婇萍最后一个退出去,带上了门。

“听说你病了?”青龙帝走过来,也坐在软塌之上。

萧帝后坐直了身子,“启儿呢?”

“下狱了。”青龙帝说的淡然。

“你!”萧帝后身子一震,捡起身边的软靠,丢过去,“你为何如此狠心!那是本宫唯一的儿子!”

青龙帝避开砸向他的软靠,软靠掉在地上滚了一圈,带着青龙帝声音,“他罔顾人命、贪得无厌、以下犯上、操控朝臣。桩桩件件细数下来,都是砍头的大罪,孤如何容得?”

“邵荃安!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就是想替邵子牧铺好路,好让他继承王位!”萧帝后指着青龙帝,怒吼,纵然保养得再好,现在看来也是一脸颓废之色。

“萧秋柔,你难道不清楚孤的心思吗?大婚那日,孤就已经说的一清二楚。来这里终究不是孤心甘情愿。”

“邵子牧是孤最疼爱的儿子,孤怎么会想让他与孤一样,毕生就禁锢在这个金丝笼里。”青龙帝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光宛如三十年前的那个坐在窗前与她饮酒而醉的少年。

青龙帝一声轻叹,“不管邵天启是不是孤的亲生儿子,孤都是想他继承这王位,只是他太不争气。在王城辅政十年,鱼肉百姓,心中毫无王族大义。孤即为王族,虽执政期间毫无政绩,但最少在我传位的时候,我要选一个明君。”

萧帝后仰头苦笑,“你居然知道,你居然知道启儿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孤当然知道,因为大婚那晚,孤根本就没醉。”青龙帝缓缓回道。

“你!”萧帝后身子一震,“你既然没醉,为什么还……”

“孤也是被迫离开挚爱,你心里的苦楚,孤很清楚。”青龙帝说着眸光投向窗外,天际泼墨一般的黑。

*

那一年邵荃安二十岁,还只是北境牧野村子里,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村子在青龙边境。村子的不远处就是驻守边境的士兵营。

“荃安!”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在溪边洗兽皮的邵荃安抬起头,看见一个笑容明媚如暖阳的女子正在朝她招手。

那个女子身上穿着如男儿一般干练的短衫,头发一把束在身后。招手的时候身后的长发跟着她手臂的动作一起挥动。这女子长得清秀,个子娇小,不像这北方女子个子高挑。

“凝月。”邵荃安看见那个女子,嘴角就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那个名叫凝月的女子笑眯眯的从远处跑来,手藏在身后,“你猜我抓到什么了?”

邵荃安想了想,“鼠兔?”

“啊……”凝月一脸失望,“你偷看,不然你怎么会猜到!”

邵荃安哈哈大笑,“以你的身手,在我们这,最多也就是抓个鼠兔。”

“你嘲笑我!不跟你玩了!”说着凝月转身就要走。

邵荃安丢下手中的兽皮,快走两步拉住凝月,“逗你玩,怎么还生气了。我们把这个鼠兔烤了吃了罢?味道还不错……”

“你怎么可以吃这么可爱的动物!”凝月连忙蹲下,把手中的鼠兔放在地上,推了推它的屁股,“快走,以后机灵点,不要被这个人抓住了。被抓住,你就要被吃了!”

鼠兔被凝月推了两下,一蹿就消失了,消失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披甲胄的中年男子,凝月一看那男子原有的活泼、俏皮瞬间就收敛了起来,“爹……”

那男子一脸威严,神色不悦,“跟我回家。”头一转,就往边境驻守的军营走去。

凝月吐了吐舌头,回头对邵荃安挥了挥手,悄声说道,“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邵荃安点点头,目送凝月离开,然后他捡起丢在溪边的兽皮,往村里走去。这个村子不是一个富庶的村子,却很安静。

“阿母,我回来了。”邵荃安推开屋门,阿母正在缝补衣裳,邵荃安把今天打的兽皮放在阿母身边,看着阿母。

“怎么……”阿母见邵荃安神色忧虑,放下手中的线问道。

“阿母,我怎么感觉黎将领不喜欢我啊?”邵荃安揪着兽皮上的毛。

阿母愣了一下,“怎么会……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别人了?”

“我还敢得罪他吗?别人是城里来的大官!”邵荃安嘀咕着。

“你这野孩子,还有不敢得罪的人?我看你是看上别人家女儿——黎凝月了吧?”阿母笑盈盈的,继续手里的针线活。

邵荃安被阿母点中了心思,脸瞬间红到了耳根,“阿母!别乱说!”

“我听村里人说,黎家来这里之前犯了事,是被贬官到这里的。”阿母缓缓说道。

“贬官?以前怎么没听阿母提起过?”邵荃安皱眉。

阿母把针别在皮毛上,仰着头回忆道,“今日隔壁的王嫂跟我闲聊说的,她们家当家的现在在黎将领手下轮班守卫,听班里人说的。”

“黎将领犯了什么事啊?”邵荃安还挺感兴趣。

“违抗军令?”阿母摇摇头,“我也没太听清楚。”

“哦……”邵荃安站起身,看向村外暮色之下灯火通明的地方。

*

“爹……”黎凝月小心翼翼的拉住黎谦山的衣袖,喊了一声。

黎谦山回头冷冷的看了她一样,说道,“谁让你去村里的?今日给你布置的功课,你可做完了?”

“做完了,做完了!二哥看着我做完的!”黎凝月的头点地跟拨浪鼓一样。

“以后不许去找那个叫邵荃安的年轻人!”黎谦山下了命令。

黎凝月瞬间就不乐意了,甩开黎谦山的衣袖,“为什么!我喜欢他!”

“没有为什么!”黎谦山根本就不理会黎凝月,直直的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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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大章是青龙帝与萧帝后做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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