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牧一只手撑着石桌,一只手擦着嘴上酒,“我方才在父皇书房,把二哥擒了……”
苏钰冉长大了嘴巴,许久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今晚动了邵天启?”

邵子牧目光微沉,胸口的那口气,堵的他难受。

苏钰冉看不明白,“那不是你谋划了许久的事情吗?动他是迟早的事情,你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邵子牧扶着桌子,“我看着二哥最后求我放过他的皇妃、他的孩子的时候,我心生恐惧……父皇一定不会留下任何活口,我看似只扳倒了二哥,其实我也是杀害无辜的罪魁祸首。”

苏钰冉没有想到邵子牧会对邵天启的后院心生怜悯,确实,以往邵子牧在沙场上杀的都是手拿武器的士兵,那些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的国家奉献生命,邵子牧尊重他们,所以全力以赴。

而这次,他参与的是龙城权谋,邵天启是他名义上的兄长,第一次亲手把自己的兄长送入黄泉,恐怕在无情的人也会心境动摇,更何况邵子牧本来就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苏钰冉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邵子牧,只能把手中的酒还给他,或许他喝醉了,睡一觉起来,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邵子牧一口灌了三壶,才坐下。

苏钰冉只能陪着,他侧目看着邵子牧,自小,邵子牧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他都不会主动找一个人去诉说,哪怕是自己身上有极寒之毒,多少个冬季,他也是独自一人躲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硬抗过来……

“啊~好想水芯姑娘啊,上次给我的药我都吃完了……荀药谷的秘药对调理肠胃还真是管用。”苏钰冉低着头摸着自己的胃,自言自语。

邵子牧忽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离开。

苏钰冉抬起头,看着邵子牧离去的方向,“或许,她能开解你心中的苦闷罢。”

*

“谷主。”

药叶儿从床上坐起来,抬头看看窗外的月亮,快子时了,暗童这个时候传音过来定是有什么事。

药叶儿问道,“怎么了?”

“镇王殿下……闯了进去……”

药叶儿一愣,这么晚了,邵子牧怎么会来?不是说好的分开行动,分散邵天启的注意力吗?

就在药叶儿愣神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药叶儿从屏风上撤下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往屋外走去。

月光之下,邵子牧一身朝服,威风凌凌。

药叶儿皱眉,他才从王城里出来?

嗯?

怎么走路有些东倒西歪?

是……受伤了吗?

想到这里药叶儿立即迎了上去,还没有到邵子牧面前,就闻到很大一股酒味。

“你喝酒了?”药叶儿走过去,扶住他。

“叶儿……”邵子牧顺势把药叶儿搂在怀里,药叶儿披在身上的外衣,飘落在地,“我难受……”

邵子牧身上的酒味把药叶儿熏的够呛,她企图推开邵子牧,“难受还喝酒?”

邵子牧越抱越使劲,他把头埋在药叶儿的肩膀上,“我……心里难受……荀药谷有没有可以让我不难受的药?”

药叶儿察觉出邵子牧语气与平时不同,不再推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害死了无辜的人……二哥的孩子还那么小……”邵子牧语无伦次,在药叶儿耳边自言自语。

这些算不上讲述的话,药叶儿却是听懂了,她也明白了为什么邵子牧心里会难受。

她放慢了语气,哄道,“你都喝醉了还记得呢……你好重啊,我站不住,我们坐下说,好吗?”

邵子牧一听药叶儿如此说,站直了身子。

药叶儿抬头看着邵子牧的脸,即便是这样好看的一张脸,眉毛聚集在一起,也能看出他心里有解不开的结。

“我去给你煮一碗解酒的汤,你先去春之苑……”药叶儿还没有走,邵子牧却如同孩子一般,紧紧地拉着药叶儿的手,“我不喝……”

从未见过这样的邵子牧,以往的邵子牧都是一副冷峻、淡然、波澜不惊的样子。现在微醉的邵子牧身上有着说不清楚的亲切感,不再是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皇子,而是一个也会有烦恼、知道耍小脾气的正常人。

“噗……”药叶儿没有忍住,捂嘴轻笑。

“不许笑!”邵子牧看见药叶儿嘲笑他,伸手去捂药叶儿的嘴,但是他喝了酒,力道无法掌控,稍不留神用力过度,把药叶儿推倒。

“啊!”药叶儿显然也没有想到邵子牧手劲会这么大,身子顺其自然的往后倒去。

“噗通”一声,地上振起一层薄灰。邵子牧紧紧抱着药叶儿,双手紧紧的护着她的头,两只手肘撑在地上。

“咳咳……”药叶儿被地上的灰呛了好一阵。

邵子牧低头看着被他护在身下的药叶儿,“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倒是你的胳膊……”药叶儿还没有说完,邵子牧便俯下身,贴着地面,紧紧的抱着她。

耳边似有轻声的抽泣声。

他,邵子牧青龙帝国的镇王殿下,居然伏在她的身上……哭?

与往日不同的体验,药叶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邵子牧身上难闻的酒味让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他即便是喝酒,也不会喝的如此烂醉,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邵子牧再次底下头,在她耳边轻语,“我想你……怎么办啊,叶儿,我无法控制自己,无法不想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罢……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药叶儿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满天星辰,闪烁着、飘忽着。

她心里清楚,邵子牧只有喝醉了才会如此低声下求她。等他明日清醒,他就会不记得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王族的尊严不允许他对任何人、任何事情低头。

这个男子,只有喝醉了,他才会承认自己错了吗?

这种他一定不会记得道歉,她要接受吗?

“叶儿……”邵子牧越搂越紧。

“邵子牧……我不能呼吸了!”药叶儿被邵子牧手劲勒的几乎窒息,伸手去拍打邵子牧的背,但是邵子牧似乎没有感觉一般不松手,药叶儿被勒的难受,却无法把他推开。

“啧啧,邵子牧,没想到你也会如此卑鄙啊……趁着自己醉酒,占女子的便宜。你府上两个侧妃都不能满足你吗?”

“闭嘴!”邵子牧抬起头,猛地起身,药叶儿被丢下,背狠狠撞了一下地面,她顾不得背上疼痛,立即起身,拉住邵子牧,因为她能感觉的到邵子牧身体的温度在下降,那是他动用了荀药心法的缘故。

他突破十阶心法,可以凝物,平时倒也罢了,偏偏是他醉酒神智不清的时候。

药叶儿怒斥玄沐,“你这是活腻了?专挑他不爱听的话说?”

“我说错了吗?”玄沐不以为意。

药叶儿抱住邵子牧的手,对玄沐说,“邵子牧现在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若不想我跟你一起死,就闭嘴!”

“哦?”玄沐侧目,“我很想讨教一下。”

“玄沐!你……”药叶儿话还没有说完,邵子牧已经挣脱了药叶儿的束缚,如离弦的弓箭一般,向玄沐奔去。

药叶儿看见邵子牧手上逐渐现形的冰剑,心中大叫不好。

玄沐盯着邵子牧的手,只看见寒光一闪——是匕首?玄沐戴好银指准备接招。

药叶儿凝神聚气,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下,只是眨眼的功夫,药叶儿已经闪到了玄沐身前,她手上凝气,红光一闪,她的手接触到邵子牧手的时候,忽然出现一大片白雾。白雾之下药叶儿拉着玄沐快速后退。

药叶儿与玄沐从白雾中跳出,邵子牧也跟着从白雾中窜了出来,身上带着些许雾气。玄沐这才看清楚邵子牧手上拿着的是一把冰剑!瞬间明白了药叶儿的意思,药叶儿用来开刀的手刃他见过,他曾经想过,如果这种心法可以凝结手刃,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凝物。

邵子牧与药叶儿在一起的时间不短,药叶儿若是把这种心法传授给邵子牧,以邵子牧逆天的武学天赋,把心法修炼到满阶,凝物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他虽然没有见过邵子牧与药叶儿用心法是怎样的效果,但是看药叶儿紧张的神情,这冰剑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接的下来的。

方才那一击,散出这么多雾气,说明……

玄沐还没有想清楚邵子牧的身形已经追上了他们,带着寒气的冰剑劈下,所到之处无一不变成冰天雪地,这极广的范围,无处可躲!

药叶儿一咬牙,丹田提气,立即一股血腥味从嘴里涌出——上回帮邵子牧渡劫,她的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强行提气只觉得全身上下五脏六腑如火烧一般。

药叶儿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赌一把!她修炼心法多年都不可能凝物,邵子牧就算天赋异禀,也不可能长时间凝结冰剑,看他现在的样子,恐怕是强弩之末,只要接下这一击,邵子牧应该会力竭。

如果只是在快碰触到她的时候,凝结一个小范围的火盾,阻断冰剑寒气,她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想到这里药叶儿抬起胳膊,主动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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