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沐怎么会容忍这件事情的发生,他为了报复玄武帝,表面投靠大皇子玄兮,其实背地里花费了多少心思,利用玄兮的愚蠢替自己排兵布阵。
玄沐甚至还为自己以后掌权蚕食青龙帝国做了准备,事情筹划至此,怎么可以在这种小事情上功亏一篑。

于是他费尽心思毁灭任何可能暴露玄和死因的证据、证人。

想到这里,药叶儿已经完全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玄沐确实是一个心思沉稳、睿智的男子,若不是天生有恶疾,怎么会被玄武帝限制。

若不是他腿不能行,又怎么会在后面与她见招拆招过程中露出那么多马脚。

药叶儿猛然想起,那日初雪祭在蕴藉医馆偶遇玄然的时候,玄然与玄沐之间的对话,原来玄然那时候就知道蕴藉医馆是玄沐的,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查封了蕴藉医馆。

封了蕴藉医馆,就相当于封了玄沐的耳目。

而她真正确定蕴藉医馆是玄沐的,是那次初雪祭以后,从玄沐身上脱下来的兽毛大氅上面得知的。

大氅上面淡的几乎不可辨识的香味,与那日,玄然查封蕴藉医馆以后,弥漫在毁尸灭迹现场的淡香一样。若不是有药叶儿这样灵敏的嗅觉,是万万分辨不出来的。

药叶儿忽然想到一个人,问道,“范帝妾是爱慕着你的罢……她似乎替你做了许多事情啊……”

“我没有让她为我做任何事情。”玄沐提到范帝妾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

看来去毒杀容帝妾,给玄兮稀世毒药,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吗?

唉——又是一个痴情的女子。

药叶儿看着玄沐,帝王家的皇子,到底能对人留有多少真情呢。就算有,也不会轻易的表露出来罢。

“你带我出来,只是为了让我知道,父皇一直在想办法除掉我吗?”玄沐知晓,若是单纯的治病,药叶儿大可自己把灼光草带回去,一定要带他出来的理由,是想让他看清楚玄武帝的心思。

玄沐怎么会不知道玄武帝的心思,他想杀人灭口,尤其是杀一个皇子,是需要一个正当、合理的理由去糊弄朝中各位重臣。

以他的医术,只要在王城里待着,玄武帝奈何不了他分毫,但是只要他出了王城死在外面,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算是引蛇出洞罢。”药叶儿微微一笑。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玄武帝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自小就知道……”玄沐喃喃道。

年幼的时候,母妃疯魔,把对玄武帝的气全部都撒在他身上,他自小就代父受过。

玄沐从自己的脖子处衣服里面拉出一个小荷包,捏在手里,苦笑。

药叶儿看着这个小荷包,当初刺绣用的鲜艳的布、线已经褪色起毛,看来这个小荷包对玄沐来说非常重要。

“这是我母妃在我七岁时送给我的最后的生辰礼。”玄沐看着手里的小荷包。

“是什么?”药叶儿看见玄沐的表情由苦笑变成愤怒。

“你说一个疯魔的、不得宠的母亲,留给自己儿子最后的礼物能是什么?”玄沐的脸慢慢的转向药叶儿,药叶儿看见他的眼睛里那一圈一圈的红血丝。

“……是……毒药。”药叶儿猜到这个词的时候,心里一阵阵的刺痛。

玄沐的母妃最后留给他的生辰礼居然是一包毒药!

原来这就是玄沐当年见死不救的原因吗……

当然不会救罢,自己的母妃,亲手递给他一包毒药当作生辰礼。想带着年幼玄沐一起离开这个世界,难怪……难怪啊……他的内心其实是憎恨着他的母妃的罢!

“你把你母妃的尸首藏在你后花园下面的冰室里,是为了报复她吗?”药叶儿几乎是颤抖的问出这句话。

“呵,报复?”玄沐看向药叶儿,“你连我后花园中藏着母妃的尸首的事情,都知道吗?哦——土芯替我留在王城里的那一晚,他发现的是吗?你怎么会知道……”

“初进你寝殿的时候只觉得你寝殿异常的寒冷,但是也没有多想,毕竟已经快到冬日。直到我看见那些后花园里面的草木,那些草木是一夜之间枯死的罢……”

“所以草木之上还保留着许多干枯的花朵的样子。有什么能使这些花朵一夜之间枯萎呢?”

“我想,那一定是跟你寝殿异常寒冷有关系罢。”

“所以我执意让土芯进来帮你整理后花园,也故意带你出去看初雪祭,就是为了让土芯查清楚你后花园里的秘密。”

“现在,你后花园里种的花,全都是经过土芯改良过的花朵,极其的耐寒,就算地下有冰窖往外扩散冷气,哪些草木依然可以四季常青。”药叶儿道出让土芯进王城整理花园的目的。

“原来在我自以为完美的计划里,露出了这么多破绽。那副画着青衣的画、异常冰冷的寝殿、临亲王妃的试探、蕴藉医馆、刺杀容帝妾以及我改良过的毒桂花树。”玄沐无奈的笑了笑。

他从未想过,他谋划的一切会被这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完全洞悉,到底是何等的心智、何等的洞察力、何等的思考能力,才能把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抽丝剥茧一般找出他的存在。

而这个女子,明明洞悉了所有的事情,却还是想要救他!

十五年前的夜晚,母妃给了他一包毒药作为生辰礼,浇灭了他生的希望。

十五年后的夜晚,这个名叫药叶儿的女子,带他来找灼光草,说要治愈他脑中的顽疾,带给了他生的希望。

而这一生一死之间,仿佛穿越了千年,他感觉内心无比的困乏。

这场对弈,是他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为什么要救我……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我在青龙帝国堰洲城下了水疫,在玄城对所有人都下了毒。我三番五次的以他人性命相要挟,你为何还要救我?”玄沐轻声问道。

“因为我是医者,医者的职责就是救人,不管你是谁、做过什么事情,只要我能救,我便会去救。人或许分好坏,但是生命是没有好坏的。”药叶儿眼眸里没有任何闪烁,只有这一点是她坚定不移的。

玄沐自嘲的笑了笑,他也是医者,居然问了药叶儿一个如此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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