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上的银发开始根根凋零脱落,然后在空中化成劫火。
他目光透着一种快意的欣慰:“看到你这副表情,我忽然有些庆幸了。”

陵天苏平静与他对视:“你在庆幸什么?”

紧紧扼住剑锋的那只白骨手掌忽然松开,向前骤然探出,死死握住陵天苏的手腕。

“庆幸方才你就那样死在我的手中,还没有让你见识过真正的地狱,那样的死亡对你来说太便宜你了。”

牧魏低低发笑,此刻剑火已经完全侵入他的四肢五骸之中,经脉之中流淌着的妖血皆被火焰灼食焚烧,气海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他的五官之中开始喷涌出细碎的火渣滓眼瞳已经被一片白色烈火所占据,在这样一张诡异的脸上,陵天苏却仍旧能够看到他脸上散发出诡异的恶毒笑容来。

他的喉咙被烈火灌入,发出沙哑干枯的声音:“那位大人说过了,我若无法一击杀死你,虽无法彻底求证你究竟是不是那个人,但也能够确认,你与那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杀不死你,那便意味着你有着被杀死的资格。哈哈哈!!!”

老人手指默然无力松开,白骨也在焚烧融化,空气之中烈火飘舞。

他癫狂大笑:“他要亲自动手拉!你就是想死得简单容易,那都是奢望!你说你要如数奉还,夺走老夫的一切!有那座恐怖无法超越的大山拦在你的面前,我看你又怎样将你的仇恨奉还给我!!!”

白色的烈火将老人烧成了一团灰烬,剑尖之上,刺透着一枚黑色的种子,

咔嚓一声轻响,种子开裂成了两半,然后落在地上,化成焦木一般的存在。

陵天苏抬起靴子,将那种子碾碎。

伴随着离尘剑缓缓归鞘之音,陵天苏漠然说道:“那恐怕还真是叫你失望了……”

随着话音落下,陵天苏周身便起了大火,长发与大红官袍无风自舞被卷进周身烈火之中。

那火焰以他为中心,熊熊燃烧着,犹如烈火旌旗一般在高涨狂舞。

顷刻之间,那火焰便已经高涨至十米之高,火焰在半空中扭曲成型,凝结成一个火焰巨兽的形态,在陵天苏头顶张牙舞爪地盘旋,似要将他一口吞下。

骆轻衣面色大变:“殿下!”

陵天苏却是带动一身火焰,后退两步,看着她平静说道:“轻衣,不要过来,这火焰很凶,会伤了你。”

骆轻衣死死咬住唇畔,用力之深,将唇角勒出一道血痕来:“你也知道火焰很凶,它在伤你啊!”

她毫不犹豫地飞蛾扑火。

陵天苏无奈,并拢成剑指,在地面轻轻一划,一道冰墙轰然而起,拦在了她的面前:“轻衣,冷静一点。”

“你这叫我怎么冷静!”烈火烧得他银发在空中长物,她能够深楚地感受道陵天苏一身元力皆在被那血色的烈火吞噬,毫无抵抗回旋之力,待到元力被吞噬殆尽,接下来焚烧的,便是他的衣衫血肉,乃至灵魂。

那个老狐妖没有说错,他的言语宛若预言诅咒一般。

他死。

他非生!

这并非人间之火,她在古卷中看到记载,以兽血祭祀上古凶兽饕餮,填于其腹,便可唤出焚天魔焰。

万年前,人们只道那场神冥大战,是饕餮撕裂大地,通幽扶摇而上,为万千冥族将士开辟出通往人间的道路。

鲜有人知,那是冥族取来冥界十部暗兽之精血,浇淋在饕餮之身,召唤出燎原大地的恐怖魔焰,即便是阴界十万阴兵都无法抵挡的魔焰,触之必死!

而如今,陵天苏身上所燃火焰,比之当年饕餮魔焰,恐怖了百倍不止。

以双龙之血为祭,再以饕餮胃部所炼,熔召出来的凶炎会可怕到何种令人绝望的地步。

骆轻衣感觉自己快要被眼前这一幕逼疯了。

陵天苏长长吐了一口气,烈火的灼痛让他的头脑异常清晰,他隔着冰墙相望,手掌贴了上去,似是要触摸她的容颜,神色认真说道:“轻衣,信我。”

夺眶而出的泪水在他这样一副坚定的神色下止住,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她站在一片泠泠湖光之中,隔着冰墙的烈火照进她漆黑漂亮的眼睛里,三千墨色映不出一丝光来,脸色苍白,可是薄唇却止住了颤抖。

她好像将这一句话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听进去,脚步踉跄着前行了两步,将额头抵在冰墙上,墙面另一侧是他的手掌。

她说:“你若敢死,我便用你送我的剑杀了我自己,一起来陪你。”

用如此平静的话语说出这般可怕的话来,着实让人心惊又心动。

陵天苏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来:“别怕,人间有你挺好,我来陪你。”

……

……

清晨的皇城,有恶兽在咆哮。

冰冷肃然的玄武神像,在这震碎黎明破晓的咆哮声中,那双漠然的双瞳之中,被湛然的大海之意所代替,不等那滔天巨大的神兽灵体自神像中涌现而出

,一道犹如鬼魅般的黑影从天而降。

黑色斗篷下,那是一双苍白年轻的俊美容颜,碧火般的竖瞳,尖锐的獠牙,额间生长着细碎的青色蛇鳞,他是天妄杀。

结妖、冥与一体的小冥主,天妄杀。

当他脚下黑色皮靴落在玄武头颅上是,那盛怒高涨而起的神兽虚影被他狠狠踏入到了冰冷的石像之中。

大袖之中的手掌,握着一枚金色的龙符。

一道道金色的神文光圈从他掌心绽放而出,然后一圈圈将石像禁锢锁死。

再也透露不出半分玄武气息。

皇城,摘星台。

虚浮于日月星辰之下,台上十一皇子秦浩一袭玄衣,印着古老又狰狞的恶兽。

那道恶兽咆哮声,正是从他身上这件衣服中传达出来。

在他身前,有着一尊巨大的炉鼎,鼎内安放着黑色藩王蟒袍,正是平日里陵天苏所穿那件。

蟒如困兽游斗,千机万缕般的气机跨越了空间与山河,如藕断丝连一般,轻轻缠绕在那件蟒袍之上,自年轻皇子身后,一尊巨大的凶兽法相狰狞而立,腹下巨口吐出无穷鲜血烈焰,将那蟒袍席卷裹住。

他神色漠然而立,摘星台上,四方皆为大晋之臣,却独独不见叶公与叶家军侍。

台下,皇城百姓,匍匐跪地,目光虔诚地看着这犹如神迹的伟大一幕。

十一皇子秦浩手执金色权杖,神色漠然俯瞰皇城人间,唇角轻启冷漠说道:“叶家有妖子,名叶陵,乱我门阀血脉,污我大晋国本,黄毛小二,猖狂得志,在两国交战之际,无君令而入越城,不知何因深入皇城内宫而全退,其行让孤甚疑。世子后归,无诏而携刃入宫,毁宫墙!伤孤身!乱神意!神明在上,后土在下,妖邪肆虐而祸国!”

十一皇子年轻的面容被手中权杖金光渡上一层浅浅的金,神圣又神秘,朝臣百姓在看他,而他也在看属于他的臣民与百信,冷声道:“诸君以为,妖子可怀有罪!”

“有罪!有罪!有罪!!!”排山倒海之音如叠浪袭来。

台上群臣,台下百姓,跪伏在地,神色激昂。

黎明破暗,天地间,正是清明乾坤郎朗。

十一皇子秦浩缓缓仰其那张年轻过分的脸,望着东方初阳裂云,继续缓缓而道:“怀罪可当诛?”

“当诛!当诛!当诛!当诛!!!”军刀重重叩击地面,如一片黑云压境的黑甲军单膝跪地,随着群臣以及百姓的叫嚷声,金属重刀撞击声无不振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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