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割让出六十多座灵山,都并未让叶家心生反意。
何以到了今日,叶家世子竟然将造反二字说得如同家常便饭一般轻易。

不是灵山,那难不成还是为了一个合欢宗的轻浮浪荡女子不成?

他们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可笑。

陵天苏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铁青,眼底流露出隐隐惧意的孟子愉,双臂微张道:

“孟公子授君恩,食俸禄,自当是心怀天下黎明的傲骨君子,方才训斥本世子的一番言论颇为慷慨激昂,言之有理。

如今本世子要造反祸乱苍生是因为我很不高兴,为了让我开心开心,孟公子如果愿意献上那位容家小姐,也就是你三日前定下的未婚妻,本世子或许以高兴,便不造反了。”

“无耻之尤!”孟子愉气得浑身发抖。

五日前,在街头小巷偶遇公主,好生闹了一番不愉快,纵然有心成为当朝驸马,可公主对他颇为冷淡。

更重要的是,那日也不知是吃坏了什么,当晚归去,悄然入夜,寐俗春意楼,点了一名相知如意的姑娘作陪,可身子却是出现了令人难以启齿的隐疾。

那位姑娘失望的眼神至今历历在目,他羞愧难当,悄悄塞了些银两给她,作为封口费。

并连夜让她出楼前往黑市,买了整整十人分量的逍遥丸,身子只是微微发热,仍是无动于衷。

他绝望之际,有心寻找当世名医为自己诊治,却又忧心自己身怀隐疾的事情败露。

公主是娶不到手了。

若是隐瞒隐疾真相,那便是欺君,杀头大罪。

如此,便只好退而求次。

及时雨般的,户部尚书容大人命亲信下帖,意图联姻招揽。

孟子愉的出身一直都是他的喉中鱼刺,与尚书千金联姻,虽不如公主地位尊崇高贵,却也是个平步青云,一洗寒门之名的大好机遇。

他欣然应允,与容家小姐互换生辰帖,半月之后便设下婚定之宴,成就好事。

可是就在今日,竟然有人要让他献上自己的未婚妻子。

何其可憎!可恶!

“怎么?不愿?看来果然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道理都未参透。

还是说……你觉得你孟子愉的身份比本世子还要高贵不可侵犯?让你交出未婚妻子便是无耻之尤,为了满足你们的一己私欲,让本世子让出我心尖儿里的女子,就是天经地义?”

陵天苏犀利如锋芒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苏安身上,神色格外生冷无情。

“还是说,在你们眼中,本世子视若珍宝,如玉如珠的人——合该命如草芥,任人转手相赠!”

“世子言重了,不过是个邪宗妖女,是个男人皆可调戏的放荡女子,与楼内戏子有何区别,牺牲一人换国泰民安有何不可。

您拿一个无父无母无出生的轻贱之人和户部尚书家的千金相提并论,

实为大过!沉迷于妖女美色,不可自拔,枉顾社稷超纲,实为大罪!”一名年轻学子跳出来,端得是一副郎朗清骨正义之风。

正欲说话的苏安面皮一抽,又没了言语。

陵天苏目光凉凉地扫了那人一眼:“口舌如此厉害,好像凭你那区区凝魂境就能调戏到她似的,若真有本事,你倒是挨她一块衣角给本世子瞧瞧?”

永安城内,何人不知,合欢宗新任宗主苏邪是一名通元巅峰大圆满境界的修行者。

这名学子也敢在背后议论议论,若是此刻本尊在此,他又哪里敢以轻贱戏子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

被轻视的年轻学子面色顿时涨红起来:“不过是依靠双修邪术提升的修为,谁知道她是采补了多少男子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我虽力微,但求无愧于天地!”

陵天苏笑了笑,目光愈发危险:“她采补本世子,怎就愧于天地了?像你这种只会挺直背脊说上两句酸人刺语的小人既然知晓自己力微,那到底明不明白像你们这样的力微小人是活在谁的庇佑之下?”

说着,他轻笑出声,笑容轻嘲:“当然了,以你们那溜须拍马的好本领,当然会说这是天子君恩,哪怕送命的是我叶陵的世子妃,你们仍旧觉得这一切活在了皇恩浩荡才得以遮风避雨,不如,我再来叫你们知晓知晓,什么是暗无天日吧?”

他的声调愈发飘忽遥远,就像是天边的乌云,酝酿着雷霆雨露。

年轻学子面色惨白至极。

因为他看到了巨龙之上的少年缓缓起身,踏着双子君破裂的龙鳞,肆意流淌的鲜血。

以及他幽蓝眼瞳之中的火焰。

眼瞳深邃似海,烈火焚浮于海面,看不清海底是何等的波涛汹涌。

年轻学子只觉自己被扔下一片烈焰烘炉之中,五脏六腑都在这样的目光之下焚烧煎熬。

他喘息却不得发声,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体之中有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

眉心升起一道火焰,修行者最为重要的那颗星砂,还未点亮,便被瞳内烈炎焚烧炽亮。

年轻学子痉挛倒地,绝望地发出无声的哀嚎。

星砂是点燃本命星辰极为重要的存在,虽然在九州大陆之上,能够点燃本命星辰着寥寥数几,可是每个人都有着登临修行顶峰的梦。

如今,被人强行摧毁焚烧星砂,这便意味着,九天之上,那颗与他有缘的星辰,将万古永封。

他露出惊恐的目光,近乎哀求地看着陵天苏,希望他能够手下留情。

陵天苏目光微移,他眉心那颗焚烧凋零的星砂宛若被他目光勾动牵引而出,落在了他脚下的龙身之上。

感受到了背部那星砂焚烧的灼热,双子君身体难以抑制的发抖。

陵天苏漠然抬脚,继而落下,将那一抹星火踏碎。

年轻学子终于能够发出一声哀嚎吼叫,彻底的晕死了过去。

所有人面色煞白,天子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孟子愉苍白的唇紧紧崩起,心惊胆寒,方寸大乱。

叶家世子实力如此恐怖,若他当真非要自己的未婚妻,自己绝然没有能力能够护住。

难不成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人给自己戴绿帽子?

心中极为不甘,计上心头,他正色厉声道:“今日世子殿下行事嚣张,果真是应了那谣言!”

一句话,让人们为之色变,好似想起了什么,无数目光落定在了陵天苏的银色长发间。

天子转了转拇指间的玉扳指,神色不可捉摸,只是淡淡睨了孟子愉一言,眼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只可惜,孟子愉一心只想将陵天苏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好让他没有精力去打自己未婚妻的主意,故而并未看到天子头来的警告目光。

“六日以前,我国派出援兵增援邻近魏国,就在顾少鸣金收兵之日,魏国发生了一件极大的事件,想必无需孟某说明此事件为何,大家都有所耳闻吧?”

孟子愉冷笑道:“魏国与我国素来交好,此番援助之战也是大捷而归,可是魏国皇城之中,却是发生了一件令人极为寒心的事。”

陵天苏眼底多了一丝冰冷的笑意:“的确挺让人寒心的。”

孟子愉面容冷厉道:“六日前,魏国君主被人当朝钉死在镇国龙柱子上,而那人佩戴面具,不知身份,可巧的是,探子形容那人相貌,竟是银发蓝瞳。

世子殿下今日造反之言说得轻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真是为了红颜一怒,可是六日前,你弑魏君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何故?!

是嫌如今我国为离、越二国所犯还不够,还想破坏与魏国多年和平,再度挑起一国之纷争吗?!还是说——”

孟子愉目光如电犀利,字字诛心:“世子殿下早已与北离勾结,意图夺我大晋江山!”

听了这话,不等陵天苏说些什么,顾瑾炎直接笑喷:“你这人怎么只报忧不保喜,还是说你那探子其实也是个坑人的货。难道他没同你说,围剿藏岭野的两名长幽,三万离军,十万阴兵,皆丧于世子之手吗?”

孟子愉身子大僵,随即面色一沉,道:“还望顾少言语自持分寸,纵然世子有着长幽境的修为,可六日前对上的是两名长幽,十三万大军,任凭他有通天的本领,也绝无可能一人独自……”

“谁说是一人了。”顾瑾炎挖了挖耳朵,目光讥笑:“是三人,其中一人好巧的,正是你们口中要拿去赠送双子君的合欢宗宗主苏邪。”

顾瑾炎嘿嘿一笑:“当然了,你并不知晓此事,也是在情理当中,你们所谓安插在魏国的探子是否还忠于晋国还是个未知之数,那一战,我三万顾家军上下亲眼所证,岂能有假。

在你们想方设法地想要讨好双子君,请求龙族水军出战阵师手下三万阴兵,殊不知阵师夜醉尘十万阴兵尽数灰飞烟灭,你说你们这算不算是庸人自扰。”

何止是庸人自扰,简直是自寻死路啊!

所有大臣权贵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尤其是方才一些叫嚣鄙夷合欢宗妖女轻贱的人们,窘迫得都不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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