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天苏依他之言,抽出霜叶。
“怎么样,霜叶重吗?”溯一问道。

陵天苏手中轻轻垫了垫霜叶,比起凛冬,简直像握着一根羽毛。

“不重,很轻。”

“嗯,你南族功法可有适应的轻刀刀决。”

陵天苏想了想,道:“有一部名为‘浮生’的刀法倒是符合轻刀。”

“唔,什么品阶的武技?”

陵天苏道:“中阶刀技。”

溯一嗤笑一声,尽是小窃之意:“切,才中阶,勉强倒是还可以练练。”

陵天苏苦笑道:“我现在才凝魂初期境界,得根据自己实力修炼匹配的武技才行好吧?”

溯一道:“可那小娘皮传你的分明是高阶武技,你不照样修炼得。”

陵天苏道:“我只懂那一门高阶武技,因为那套刀决与凛冬霜叶相得益彰,那刀决属性与我相匹配,我这才少走不少弯路,而且高阶武技所消耗的元力十分庞大,若是打持久战,我会很吃亏。”

溯一哼哼道:“看来你还是有几分理智的,没有因为自己熟背南族所有武技就乱了心眼,不错不错。”

难得的,溯一夸奖了他一句。“行吧,那你就先练着‘浮生’,我看看成果先。”

“好。”

浮生刀决陵天苏早已熟记于心,稍稍在心中酝酿一番。

一般的刀招走得是刚猛风格,与剑法相比,刀法大开大阖,变化少而威力不减,可陵天苏练的是轻刀,不该按照寻常套路来修炼。

单手反握刀柄,刀锋挽出一道唯美弧度,刀姿轻盈,正是‘浮生’起手式。

刀影绵长不觉,所过之处翩若惊鸿,陵天苏挥舞着霜叶,心中刀决不断,只觉刀式愈发流畅,动作行如流水,若旁人看来,根本难以相信这是他第一次演练‘浮生’。

‘浮生’一共九式,不多时陵天苏就练完一整套刀决,背上泛起一层薄汗。

溯一却是十分不满:“我让你练轻刀,你这练得什么玩意儿?”

陵天苏楞道:“我这练得就是轻刀啊?”

他觉得自己算是很不错了,第一次便将一套中阶刀技完整施展出来,虽然比起秋霜刀法这等玄阶武技,威力自然是不可比较。

“狗屁,你这练得是轻刀吗?这连练刀都算不上,一套刀法,却硬生生给你练出了剑式的感觉。”

经溯一提点,陵天苏顿时恍然,他一心想要练好轻刀,可却忘了刀的本质,剑乃轻兵器之首,他却钻了牛角尖,被剑式所影响了。

溯一提点道:“你重刀练得十分不错,可不要忘了,当初我教你修炼重刀时,用的是什么方式?”

陵天苏心中陡然一惊,蒙在心头那层薄薄云雾一时间仿佛被一双手挥开,消失不见。

拍豆腐!他练的重刀依旧走得不是刚猛霸道风,而是通过精湛的把握力度,以极软之物磨炼重刀。

凛冬虽重,却不是霸刀。

霜叶虽轻,却不是软剑。

重刀,轻刀,其奥义不过是在于一个“反”字

。反其道而行之,方得其精髓。

陵天苏心中顿时清明,再度反握霜叶刀柄,‘浮生’起手式。

刀影依旧翩若惊鸿,可每招每式内似乎多出了一点东西,手中‘霜叶’,不再轻似毛羽,他明确的感受到了手中刀的重量,将这股重量放大百倍。

手中‘霜叶’渐渐的不再轻盈,一刀劈出,却如同细雨连绵,润物无声,可每一刀都带有一抹微不可察的劈山霸道之势。

溯一这才满意的闭嘴了。

一套‘浮生’练完,陵天苏气喘吁吁,全身被汗水湿透,整个人就像被水捞出一样。

“看来你已参破我所授刀法真谛,自个儿慢慢琢磨吧,我去睡会。”

陵天苏心知溯一灵体需要长期休眠恢复,能偶尔跳出来指点一二,对他帮助也是极大的。

溯一沉寂以后,陵天苏夜以继日练刀,这里除了他,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与手中的刀。

而他眼中,仿佛也只剩手中这把刀。

仇恨,悔意,失去亲人的痛苦,被婚约者背叛的绝望,通通在此刻释放,手中刀刃在他的情绪渲染下透着隐隐寒芒,刀锋猎猎,头顶上方水晶光芒竟被无数刀影折射,形成一道极为生动画面。

有朝一日,若他能将凛冬修炼至如同挥舞羽毛般得心应手,将霜叶舞动出山岳大河之势,那便是真正将重刀轻刀修炼至臻。

陵天苏在密室整整待了半个月,退出密室时,整个人消瘦不少,眼眶深凹,原本正合身的衣袍也松垮的套在身上,沈柔见了大感心疼,急忙吩咐从出嫁起家里跟来的王厨子备好膳食。

“傻孩子,就算是苦于修炼,也不能不吃饭呐。”

沈柔盛了一碗鱼片粥,放在陵天苏面前,柔声道:“来,先喝碗粥垫垫肚子,饿狠了不能一上来就吃些油腻的,王厨子跟了我许多年,他的厨艺十分了得。”

陵天苏接过鱼片粥,轻轻喝着,“天苏一直有一事不明,还请姨娘赐教。”

沈柔竟有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这还是陵天苏进府一来,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天苏但问无妨,若是姨娘所知的,定为你解惑。”虽说称呼有些生疏,但姨娘便姨娘吧。

陵天苏道:“我一直不明白,叶离卿是您的亲身女儿,为何您对她一直是抱有疏离的态度。还请见谅,这疏离还是委婉的说法,我甚至能隐隐感受到您对她的感情,是厌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姨娘您倒是对我...反而更加亲切些,按照常理,您不该视我如蛇蝎吗?”

若不是叶离卿与沈柔面容有七分相似,陵天苏倒是真要怀疑叶离卿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了。

闻言,沈柔脸色顿时陷入煞白,美眸中泛起一丝复杂痛苦。她道:“天苏,你有所不知,天下哪有不疼爱自己的父母,只是正所谓的凡事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吧?”

陵天苏不解道:“叶离卿有做出什么让您失望的事吗?”

沈柔缓缓闭眸,追忆道:“那一年,无修身亡,我以未亡人身份嫁入王府,身怀六甲,父家人私底下骂过我多少次不知廉耻,

娘亲她又多少夜里为我无声哭泣。我以为腹中孩儿是无修唯一子嗣,这未出世的孩儿,便是我唯一的希望,也是叶家唯一的希望,即便收到千夫所指,也是值得的。只是...”

说道这里,沈柔紧闭的眼眸渗出泪水,她颤声道:“只是,我肚里的孩儿不争气,是个女孩,那一刻,我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天苏,你可以笑我世俗,可身为王府女人,在没了夫君的状态下,子嗣便是一切,我当时便想,如果能为无修留下一个血脉,即使拿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

陵天苏半响无话,他曾想过无数个理由,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如此。

就像沈柔说的,这里理由显得如此世俗,庸俗,可笑,幼稚。

沈柔仿佛要将憋了十四年的心里话倾覆吐露,继续道:“自此以后,我看见那孩子,便抑制不住心中厌恶,厌恶她的不争气,厌恶她来的不是时候,厌恶她的一切一切。”

说到这里,沈柔猛然睁眼,眼神亮的可怕:“好在后来,天苏,你出现了。那时,你的母亲抱你入王府,交代你的身世,我便知道,你才是值得我用一生去守护的孩子,你才是无修的孩子。”

陵天苏有些生气道:“可那又如何!她毕竟是你的孩子,她那时只是一个无法选择自己命运的婴儿,就因为出声在王族家庭,便要生来被自己母亲疏离厌恶,这对她太不公平!就因为她是女孩儿,就不配做你女儿,不配做父亲女儿?别搞笑了,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若不愿做她母亲,那是你的事。我只知道,她!叶离卿!是我的妹妹!我父亲叶无修的女儿!”

“而我,不需要你的守护,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不愿承认的母亲,又有什么资格去成为别人的母亲!”

眼前这女人虽然生的温柔动人,可那偏执的地方却是令人发指。

陵天苏心头怒火涌动,更有对妹妹叶离卿的怜惜,真不知道,十四年,她是怎样在这么一个母亲的目光下,生活至今。

难怪连笑这么简单的事,都做得无比笨拙。

难怪她会小小年纪,成了永远只能活在阴暗世界里的杀手。

陵天苏顿时了然,既然如此,既然他成了她的亲人,那么,这便是身为哥哥的责任。

以后,就由他来守护她。

就像云长空守护云长虹那样。

沈柔怔怔的看着陵天苏,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这才恍然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无措道:“不...不是这样的,天苏,我只是...”再说什么,也只能显得可笑像个小丑。

陵天苏毫无胃口,放下碗勺离去,他虽说不至厌恶沈柔,但已彻底无感。

刚走出门口,却发现一脸阴沉可怕的叶沉浮立于门旁,一只枯瘦老掌闪电般探出,稳稳搭在陵天苏肩膀上。语气低沉:“跟我来。”

陵天苏正欲挣开这只手掌,却发现身体元力运转极为凝滞,这只手稳如泰山,一时之间,竟然挣脱不得。

安魄巅峰境界,陵天苏眼眸微凝,他这平时看去老态龙钟步入晚年的爷爷竟然也是一位安魄巅峰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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