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并不知道自家三妹谢映容都在跟三妹夫说些什么。她有些担忧地关注着宫里的动静,但还没等到宫里有什么动静,大姐谢映慧就找上门来了。
谢映慧是为了传闻中宫里发生的事情来的。她倒不是想打听些什么,只是不大放心燕王府的处境,就怕燕王与朱瑞父子俩会因为在皇位更迭的事情上惹麻烦,从而连累了二妹谢慕林。不过,由于她的丈夫黄岩说起这件事时,语气比较轻描淡写,所以她也不是很紧张,只是来跟二妹打听几句,安抚一番罢了。聊完了这个所谓的正题,她很快就开始吐槽起自家亲娘来了。

曹淑卿虽然消息闭塞,但太子被废、曹家合族奉旨返回西南这样的大事,她还是知道的。她也曾经去找过二哥曹二老爷,打听太子被废的内情,并询问他继承了平南伯的爵位后,都有些什么打算?若是他要带着族人返回西南,那她这个别府另居的姐妹,又要怎么办才好?

曹淑卿虽然跟娘家兄弟侄子们相处得不怎么样,但多年习惯使然,她还是希望能跟娘家人住在同一个城市里,遇到什么事也方便她求助,况且,曹家一向显赫,有权有势,有这样的娘家,她哪怕是个婚姻失败了两次又无依无靠的妇人,在人前也自觉腰杆直,有底气,不怕被人轻视。然而,她虽然从小就在西南长大,如今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回老家去。她已经习惯了京城的日子,更怕回了西南之后,会被旧日的熟人问起她前后两次婚姻是如何失败的,更不想被族里的长辈们安排着再嫁。

她还有一个担心的地方,就是曹家除去曹二老爷继承了祖传的平南伯爵位以久,再也没有别人有爵在身了,没人做官,没人有功名,御赐的那些庄田产业,全都被皇帝收回了。曹家除了老家的田地产业,以及各位夫人太太们陪嫁的奁产以外,似乎不剩什么来钱的地方了。这么大一家子,全指着新任平南伯曹二老爷吃饭,肯定会十分吃力。大家毕竟是在京城繁华之地奢侈地过了二十年的日子,怎么可能甘愿重新回到过去相对朴素的生活中去?曹二老爷又没有足够的份量镇压全族,万一他拦不住族人挥霍钱财,等到手中财产被消耗殆尽时,难道真的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这个外嫁女身上吗?

她手里的私房虽然已经比起最初大幅消减了许多,但自问依然还十分可观,起码不亚于几位嫂嫂与弟妹的陪嫁。曹淑卿很担心,一旦她离开了京城,离开了亲生的儿女,跟着族人返回西南老家后,会因为失去援手而被兄弟子侄们抢走赖以生存的所有财产。那到时候她又会落得什么下场呢?只怕还来不及给儿女写信求援,就先被狠心的兄弟子侄们强行嫁给哪家的土财主了吧?!

曹淑卿一想到这一点,就对自己的娘家亲人生出了戒备之心。她试探了一下曹二老爷夫妻以及承恩侯夫人的想法,他们都没太把她放在心上,不过都算上她作为退居西南的一份子了。由于他们都打算要继续庇护她,所以她所拥有的私产,肯定是要拿出来跟所有人分享的。不可能她一人独享富贵,兄弟子侄们却要吃苦受穷。

曹淑卿甚至没想过要明白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就火速离开了曹家。她放弃随娘家亲人返回西南老家的计划了。她决定要留在京城。反正皇帝的圣旨里没有提到她,而她又有女儿在此,再过几个月,儿子也会带着新娶的儿媳妇进京了。她的儿媳妇还是永宁长公主的女儿。有一双儿女时时帮衬照应,还有个显赫的长公主亲家,曹淑卿觉得自己在京城独自生活,日子也不会辛苦到哪里去的。顶多就是她不方便出门与人交际罢了。但这一年来她也习惯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感觉不与人应酬交际,她也不会感到多么沮丧的。

于是,曹淑卿这段时日又开始骚扰起女儿女婿来,时不时的就上门看望。不过,大概是想到以后需要依靠儿女在京城生活的关系,她如今的态度和软了许多,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颐指气使与自以为是,甚至还能耐下性子,友好地跟亲家黄太太聊天。谢映慧起初也防备过母亲,后来见她没闹夭蛾子,婆婆黄太太也不排斥与亲家母来往,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承恩侯夫人曾经打发人过来跟她说,想要她劝说曹淑卿跟着他们一块儿离开,她没答应,反而认为生母留在京城,外祖母的祭祀事宜,便有人负责了。

承恩侯夫人先前就拿这件事找过谢映慧,只是未能从谢映慧处达成目的,后来又找了曹淑卿,才把事情给办成了。如今她被谢映慧拿这件事驳了回来,也不好闹得太过,只得找到曹淑卿,寻了个借口,把怀有曹文泰骨肉的通房丫头给讨了回去。只是曾经侍候过承恩公夫人的丫头婆子们,她还是留给了曹淑卿,免得在返回西南的路上,自家又多添了几个闲人的负担。

曹家人在新任平南伯曹二老爷的安排下,开始处理在京中的产业,分批出发,踏上返回西南老家的路了。目前承恩侯府与二房的人都还没完全离开,但产业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谢映慧从生母曹淑卿那边得了信,便给二妹谢慕林与三妹谢映容都送了信,只是最终还是谢慕林派人出面,买回了一部分当日被曹家侵吞的谢家财物产业。姐妹俩给北平的父母写了信,还把东西送回到珍珠桥的大宅中安放。只可惜,流失掉的那部分财物与产业,多半是不能再追讨回来了,徒留一份遗憾。

谢慕林觉得这种事虽然可惜,但也不必总是惦记着。如今的谢家挺好的,谢璞与文氏,还有兄弟姐妹们,都没觉得生活有什么不足之处,这样就足够了。

谢映慧想得多些,她经历过谢家最富贵的时候,对过去的家颇为怀念。虽然妹妹总劝她不要想太多,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对生母生出了几分怨恨来。哪怕曹淑卿如今看着“老实”了不少,她还是对生母心存疑虑,总怕对方哪天就惹了事,给她夫家以及哥哥嫂子们带来麻烦。

谢慕林只得尽量转移她的注意力:“大哥娶亲的日子是定在四月初吧?看这日子,我觉得我大概是没办法赶回去参加他的婚礼了。等他和新嫂子回了老家祭祖,再返回京城,我又怕到时候瑞哥跟我已经启程回了北平,跟他见不上面了。”

谢映慧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应该不至于这么不凑巧吧?若是你们真的定下了回北平的日子,咱们就给大哥写信,跟他商量商量,大不了先不回老家祭祖了,怎么也要让你跟他们夫妻俩见上一面才是。不然天知道你们小两口长驻北平,要几时才能与大哥再度相见?!”

就在这时,香桃进屋来传信了:“郡王妃,方才我听外头的人说,三姑爷到府里来了,正求见郡王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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